《月凝》已巳己未

22、第 22 章

　　伊从睡梦里醒过来，入目的是黑色的帐顶，她起身，套上搁在一旁的外套，就推开门出来。
　　男子就在外间等着她。
　　伊——此刻或许该称呼为冥影，走到了他的面前，湛蓝的眸子审视着这位多年不见的父亲，直到他忍不住出声：“看够了没有？”
　　“并没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冥影恶意地笑起来，“要把十年的份补回来，还有很久。”
　　“你啊——”男子淡笑着摇头，伸手把她拉到桌前坐下，便开始询问影的情况。
　　影下意识地抚摸变成黑色的长发，只平淡地回答：“我很好，你不用顾虑。”
　　对面的男子——冥夜也没再说什么，只怔怔地盯住她，半晌才道：“你现在完全恢复了？”
　　“还好吧，”影显然陷入了回忆中，她失神地喃喃道，“我知道这里是月影族，我还知道父亲你的名字，我甚至还知道……”
　　“不必再说了。”冥夜打断了她的叙述，神色比先前还要平静，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半晌，他注视着冥影，
　　“你既回来，是时候让你见一些东西了。”

　　半月后，月影族。
　　洁白的祭台之下，许多人默默站着，光可鉴人的黑色地板上反射出冷冷的光，映出他们毫无表情的模样。须臾，冥夜拉着冥影从一侧走来，站在了最高的台阶上，满意地扫视着下首的人们。
　　冥夜一个眼神的示意，下首第一位的老人开口。
　　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脸上的皱纹深刻而古老，微微佝偻的身子费力地支撑着整个人的重量，可此时他那一双浅灰色的眼睛却在发亮。
　　“这将是改变我族历史的一刻……”他轻轻咳嗽一声，接着语调却激昂起来。
　　“失踪了十年的族长之女，冥影大人，如今终于回归。苦苦等待许久，我们终于要迎来属于我族的时代。”
　　“十年以来，我族饱受凝月一族的压迫，如今圣女回归，影之刃即将苏醒，我族终于可以一雪当年的耻辱！”
　　耳中听着老者铿锵的话语，影的目光却扫向台下众人。几个孩子睁着那双纯黑色的眼眸，天真地跟着老人的话重复；人群里还有许多年轻人，随着老人的话面上浮现出奇异的神情，仿佛蕴含着莫名的情绪般，这两种截然相反的表现令她迷惑不解，却碍于场合没有向冥夜询问，只得忍在心中，脸上一点也不显出来。
　　偷眼瞅那位族长大人，只见他脸色仍旧笼着浅浅的笑意，黑色眼睛里潋着淡淡流光，投向祭台远处，却并不在意她的打量。
　　影不相信自己如此明显的视线他会没有察觉，或许……只是不愿点破吗？这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与平日敏锐警惕如狐的他比起来，倒是更加让人捉摸不透了。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苦苦寻觅了十年的人在今天归来，看着台下似曾相识的一幕，夜的思绪有短短的飘远，待到回过神来，影疑惑的神情映入眼中。
　　暗自笑笑，手里却幻化出一柄漆黑的匕首，在影惊讶的眼神中将它交给她，只朝她笑笑，又退后两步。
　　老人的讲话声恰好停了。
　　见偷窥被识破，影撇撇嘴，身手却也不含糊，径自跳上了祭台。
　　然后神秘的一幕就这样开始。
　　洁白晶莹的祭台上，身着黑衣的少女挥动手中冒着黑气的匕首，踏着奇异的步伐，在这不算大的空间里翩然起舞。黑衣翻飞，起落间黑气凝而不散，最终构成一道圆形屏障，将她的身影所笼罩。黑气越发浓郁，形成一个黑色的茧，目力所及只能朦胧看到一道纤细黑影依旧不知疲倦地旋转跳跃，在黑与白的交界处踏起未知的韵律。这仿佛舞蹈一般的祭祀过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却没有人发现有丝丝缕缕的黑丝从地面上显现出来，构成奇异而妖异的花纹。
　　伴随着她最后一个旋转，腾跃，黑色的茧从中心开始裂开，刺眼的光线从缝隙里泄露出来，众人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随着一声轻叱，众人只觉头脑一清，脚下黑色的阵法悄然成形，奇异的力量源源不绝地灌进身体，勾连出深藏在体内的力量，这股冰凉而又熟悉的力量渐渐充盈着身体，仿佛一股力量从沉睡中被唤醒，那种有了自主意识的、仿佛要冲破身体束缚一般的力量。就像打开了一个封印，潜伏的力量随着影的步伐归来，有的人脸上已显露出震动。
　　有的人看向依旧站在祭台上的影，眼神里有明显的狂热。这股气氛在冥夜开口的那一刻达到了高潮。只见走到祭台上，扬声说道：“冥影——”
　　高台上的少女微微仰起头，方才一番动静对她的消耗很大，只见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气息略微急促，她抬眼看向冥夜，嘴角微微抿着，仿佛期待着他的表扬。
　　冥夜黑色的眼眸看向她，微笑的弧度不知不觉间更灿烂了些，有些无奈，也有些宠溺。
　　而台下的人只看到男子牵着少女的手，走到众人面前，台下老者同时说道：“冥影大人将成为我族圣女，破除影刃的封印，带领所有人摆脱十数年来的困境。”
　　“我月影一族，即将迎来往日的荣光！”斗篷的帽子被脱下，白发苍苍的老人大声宣布。
　　“圣女回归，月影重现！”不知是谁第一声喊了出来，待得冥影分辨出来时，台下已是震天的喊声。
　　她微微低下头，半长的刘海盖住了眉眼，还有额际的黑色花纹。
　　“嗯，害羞了？”耳边传来熟悉的调侃。
　　“算是吧……”心里有种莫名的慌张与烦躁，仿佛从此刻起就有什么东西再也回不来了一般。
　　紧握着匕首的那只手被宽厚的大掌包裹住。“你不必担心，只需做好你应做的事。剩下的，我会替你解决。”
　　冥影只觉得那只手上的温度透过指尖，慢慢氤氲到心间，陌生的情感从心房里慢慢溢出，牵动嘴角向上翘起，勾出笑容。
　　冥夜回头看她，没说什么就转过了头，在众人敬慕的眼神里牵着冥影离开。

　　“唉……”明明是很好的天气，夕染却忍不住叹气。
　　明明只是分别了几天而已，怎么就开始想念他们了啊……
　　一个是只会沉默的木头，一个是才认识不久的人，自从遇见他，一路上就大事小事都突然冒了出来……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望向身边的铃。
　　“铃姐姐，难道真的任由他们两个人跟着那假医主吗？”
　　铃正忙着鼓捣桌子上各式各样的东西，闻言头也不抬：“你就算不相信海因，也该相信阿惘啊。放心吧，有阿惘在，他们至少自保有余。”
　　夕染不敢靠近桌子，只能在桌对面撇嘴：“那么我们现在能做些什么啊？这样无所事事的实在是烦透了。”天知道她呆在房间里看铃鼓捣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已经麻木了。
　　“再过一天就好。”铃手上的工作恰好告一段落，她轻舒口气，“再过一天东西就完成了，我们就可以直接靠它去找伊。”
　　夕染闻言顿时急了，只见她拽着铃的袖子，金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忧：“我们就这样阿不管惘和海因吗？”
　　铃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说道：“先不提他们有能力自保，既然对方的主要目标就是伊，那么我们只要找到伊，就一定能等到他们与医主的队伍。和伊汇合之后，我们只需要呆在那儿以逸待劳就好。”
　　“哦……”听到铃这番解释，夕染这才略微放下心来，几天以来的担忧稍稍放下，顿时感觉到了困倦，她打了一个呵欠，慢慢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朦胧中身子有一阵浮空，接着身体就陷入了温暖的床铺中，有人细心地为她盖好被子，轻轻呢喃：“还是个孩子啊……”
　　夕染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便再度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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