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凝》已巳己未

12、十二

　　兰赶来时已是一天一夜过去。
　　院子里风声凛冽，破空之声听起来有些吓人，阵法所处的范围内，坚硬的石板残留着深深的沟壑，尘土飞扬。伊的身影在其中模糊，看不真切。
　　兰当手就是一指过去，元素凝成的长箭还在半途便被海因全力拦住。动作被阻止，兰不由得有些不悦：“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很清楚。”海因长身玉立，手指在笛子上有节奏敲击几下，青鸟的攻击越发凌厉，伊的躲闪也有些狼狈，身上又是几处被风刃击中，刻骨的疼痛更激发了伊心中的恼意，她转身，双手连弹数下，风元素凝成的气箭与另外几道风刃正正碰上，在空气的爆破声中，伊不退反进，试图扳回被动的局势。
　　伊发了狠地攻击阵法，但双剑砍在透明光罩上就有更大的力量反弹过来，险些震脱手。
　　“不够，还不够，我需要更强的力量……”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才出现就盘桓不去，伊精神有些恍惚，顺手掏出月魄喝了一口，一缕清气直灌脑海，补充过来便继续与那青鸟纠缠。
　　青鸟在海因的操纵下灵活无比，一双翅膀占据了飞行的优势，在阵里盘旋轻巧地躲过伊的攻击，翅膀用力一扇便有熟道风刃反击。
　　脑中计算着剩余的精神力，伊毫不犹豫地把月魄一口喝干，一时连动作都快上几分，不顾身上的痛楚，她迅速地接近青鸟，一个大胆的想法有了雏形。
　　她纵身跳起，直接扑在青鸟的身上，青鸟被她撞得一顿，一时被伊抱在怀里，它开始剧烈地挣扎，试图操纵风元素，却惊恐地发现伊开始抱着它快速旋转，越转越急，带动着周围的风元素一起旋转。
　　风元素与周围高速摩擦，不断升高的温度令它们显现出苍青的色泽，青色的漩涡在阵法中成形，速度越来越快，伊已经无法控制，只觉得无数风元素从体内涌出，精神力损耗得厉害，怀中的青鸟早已同化成为漩涡的一部分。眉心的青色印记如火烧灼，玄之又玄的信息出现在脑海深处，没有时间去分辨，她索性张开双手，依着感觉捏出手印，衣袖随风翻飞，，背后一对宛如实质的苍青色羽翼渐渐成形，那双翅膀还未完全成形便有极大的压力，气势甚至使封灵阵出现裂痕，它们似缓实急地拍打一下，一阵气浪便平铺开来，周围一切纷纷粉碎四散，海因和兰被这力量拍退数米，停下时犹有些目眩，两人对视一眼，均发现各自眼中的震撼。
　　伊并不知她给旁人带来多大的震惊，那无心一击震动了整个苍夜部落，许多人惊讶地抬起头，遥望着那高高矗立的祭台，他们恭敬地俯下身子，虔诚地朝拜，眼中全是狂热的光。一时间她在整个部落的地位已赫然是“苍翼使”，自兰以下，无人能及。
　　而此刻，她只是单纯地为破了阵而欣喜，背后的幻翼散去，她走到海因两人面前，展颜笑起来，开口道：“这回——你服了吧？”
　　海因还未回答，便眼尖发现伊站立不稳，急忙过去扶住她，瞬间伊的体重沉沉压过来，才发现她竟然晕了过去。
　　“你知道她的力量还无法控制，怎么能让她现在出去？”
　　“苍翼之力我们都已见到，她只是缺乏控制的方法，我会和她一起离开，并在路上教会她的。”
　　“可是……”
　　“毕竟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你说呢？”
　　“……”

　　伊朦胧里似乎听到什么人在争辩，声音莫名熟悉，她挣扎着想醒过来，眼皮却像坠了千斤巨石般沉重，她只能安静听着。
　　渐渐的，一只柔软冰凉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兰的叹息声在头顶响起，“只是个孩子啊——”
　　“睡吧，明天你就要离开这了。”
　　伊心里一慌，猛地睁开了眼，开口，声音有些哑：“婆婆你，要让我离开？”
　　一个月来的相处，伊心中待兰已是如亲人一般，冥冥中那种莫名的熟悉让她轻易接受兰的照顾，兰就像她的亲人般，在她心中烙下温暖，这如何舍得？
　　兰一愣，随即笑道：“莫想恁多，今夜就说说你的母亲罢。”
　　兰伸手为伊掖了掖被子，目光聚焦在窗外某处，淡淡道：“你长得很像你的母亲，但她很温柔，很善良，也很勇敢。”
　　“那么，我的父亲是谁？”伊抬头问道。
　　“他是你母亲认定的人，就算全族人发对，你父母也不顾，他们私奔了。”兰眼中有回忆，“路上艰险，他们临走前把你留在了城堡，便从此离开，再闻不得音讯。这许多年过去，他们——他们怕也老了。”
　　“不可能，他们怎么可以将我留在城堡？明知艰险，偏要离开？”伊语气激动起来。
　　兰安抚地摸摸她的头，指间流光一闪，轻轻道：“这一切我本不愿你知晓，便容你决定罢，但愿，你永远不会明白——”语调轻柔，若有若无让人恍惚。
　　伊原本清明的眼神渐渐空洞。半晌，兰起身，掩住门扉，也掩住了一室宁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