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骨》池下醉

127、第127章

　　没有人能解释本该在魁地奇球场上比赛的哈利为什么会出现在霍格沃兹的城堡里，也没有人能解释为什么哈利浑身都沾染着血迹，长袍破烂，就连哈利自己都不能。大部分师生还在魁地奇球场上翘首以盼最终的结局，三强争霸赛是如此轰轰烈烈，没有人想要错过冠军的诞生。
　　也许福吉原本是想在万众瞩目的三强争霸赛上为哈利戴上审判的镣铐，但就结局而言，这样也没有什么差别。福吉的准备非常充分，他的行动也足够迅速，令人猝不及防。

　　哈利跟着傲罗的队伍缓缓走出城堡的大门，围观的学生们为他们分开一条通道，那些议论声更大了，他们瞪大眼睛看着哈利，目光在哈利与他手上的镣铐之间来回移动。

　　“等等！你不能随意带走我的学生！”麦格教授追了出来，她站在台阶上，目光严厉地直视着福吉，“邓布利多……”

　　“就算是邓布利多校长在，他也不能阻拦我带走哈利·波特，麦格教授。”福吉大声打断了麦格教授的话，他对麦格教授抬起下巴，头上圆圆的礼帽差一点就要被掀下去。
　　“这是符合规定的。”福吉咬字清晰地说道。

　　周围又是一片喧哗。很多人都在大声说着什么，交织在一起变得十分嘈杂。但那些都和哈利无关了，就像这场赛强争霸赛的结局一样，似乎在突然之间，就和哈利分割在了两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哈利是霍格沃兹里老老实实上课的学生，他被火焰杯选中成为三强争霸赛的勇士，代表霍格沃兹为学校争取荣誉，现在就有三个学校的学生正等在那里，密切关注着最后一场比赛的结果。而在这个世界里，哈利是杀害同学，屠杀人鱼的杀人犯，是可怖的第三代魔王。
　　现在，那个世界就像泡沫那样破碎了，这个真正属于哈利的真实的世界继续了下去。

　　夜风静静吹着，哈利和傲罗们穿过草坪，路过黑湖，霍格沃兹的城堡被远远抛在身后。一路上都很安静，哈利没有试图在这个时候逃脱，傲罗们自然也不会和他搭话。
　　哈利被带到了魔法部，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了魔法部这样的地方，有很多巫师在大厅里来来往往，一些折成纸飞机的信件在半空中闪烁着淡紫色的光芒，就像猫头鹰那样扑闪着翅膀在无数壁炉和电梯之间飞舞。

　　一些路过的巫师看见哈利和傲罗们的组合，都目瞪口呆地停下脚步，被其他行色匆匆的巫师撞了个趔趄。
　　傲罗们目不斜视地把哈利围在中间，哈利不知道他将要去哪里，只知道他乘坐的电梯一路下降，就好像他的心脏一样，直直地下坠，仿佛落进了不知名的黑暗中。

　　哈利对即将发生的事一点都不了解，他以为会想曾经看过的电视里那样，被关进一个小小的房间里接受审讯，那些傲罗会不断询问他事情发生的经过，逼问他细节，并说出那句很多电视剧里的经典台词：“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呈堂证供。”
　　然后哈利就会保持沉默，因为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定罪了，只想快点关进阿兹卡班，然后实施他的逃跑计划。

　　然而魔法界似乎和哈利想的不一样，根本就没有人来审讯哈利。他们只是把哈利带进拘留室里，就离开了。

　　拘留室里寂静得可怕，只有穿过空荡的走廊发出呜呜的声响。
　　哈利在墙边那张单薄的小床上坐下，小床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空气像是浸了水一样，凉飕飕的，哈利每呼吸一下都能感觉到潮湿的冷意。
　　昏暗的火把在墙角燃烧着，被粗壮的木栅栏切割出一道道明灭的阴影。墙壁是由黑色的石头堆砌而成的，凹凸不平，摇曳的火光映照在上面，呈现出一种古老而又阴森的质感。

　　床上那卷薄薄的被子上有一大块褐色的污渍，散发出奇怪的味道。但哈利并不在意那些，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似乎有很多东西在涌动，一会儿是亚历克斯脸色苍白紧闭着双眼的样子，一会儿又是伏地魔愤怒而凄厉的咆哮声，一会儿是斯内普教授在众多食死徒中伸出魔杖，轻声喊出“神锋无影”的场景，一会儿又想起哈利匆匆一瞥中，某个混在后面的食死徒从斗篷下泄露出的一缕铂金色头发。

　　哈利想要让自己想点别的，但离开霍格沃兹时麦格教授那震惊的目光却又浮现在他脑海中。

　　哈利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明灭的火光中，他的肤色苍白，伤口早已愈合，但还有一小块干涸的血渍凝固在他的手背上。长袍上的血也都凝结了，破碎的布片有些干涩地紧贴在哈利的后背上。
　　魔法镣铐紧扣着哈利的手腕，一小截铁链垂下去，在黑暗中反射出雪亮的光。

　　他不会再犯错误了。

　　他根本不需要在意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畸形的怪物再怎么伪装，就算骗过了自己，骗过了所有人，也不可能真的就变得和别人一样。难道被别人拥簇着当做是救世主，他就真的以为自己是什么闪闪发亮的黄金男孩了吗？
　　别傻了，哈利。
　　他不该头脑发昏的，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依靠着自己的力量争取到的，他从来都没有软弱和不清醒的权利。

　　没用的东西不需要存在。
　　他是因为有用才能够活下来的，如果失去了价值，就会和那些数不清的报废品一样，被融成残渣。

　　他不能变成没用的东西。

　　我还是有用的。
　　哈利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他缓缓握紧双手，感受着血液在血管中潺潺流动，他的心脏还在跳动，每一次都重重地落下，如同大鼓发出的钝重闷响。
　　哈利强迫自己把全部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自己的计划上去，不去想那些没必要的东西，好像真的能把那些在心底深处颤动尖叫的东西全都扔出去。

　　听说阿兹卡班在一个小岛上，附近都是摄魂怪看守，但他的教父都可以从那里逃出来，他也一定可以。
　　他能找到伏地魔的位置，和伏地魔正面交锋的胜负难料。他和伏地魔都忌惮着彼此，每一次伏地魔想要面对他都经过精心的设计。魔法和庞大的知识是伏地魔的优势，而哈利的长处则是暗杀。哈利需要寻找的，是出乎意料袭击伏地魔的机会。

　　还有那个哈利一直以来都在逃避的问题。

　　魂器。
　　伏地魔制造了魂器，如果哈利想要真正杀死伏地魔，就必须要毁掉每一个魂器。

　　他知道伏地魔的魂器都在哪里。
　　那些记忆一直都存在，就好像透明的泡泡那样漂浮在哈利心底的某个角落里。只是哈利从来不敢去触碰，那是他曾经最美好的梦，是他珍藏着的唯一拥有的财宝。

　　可是哈利现在，却要用他珍藏的被对方所赠予的东西当做武器，再去伤害那个人。

　　他可以做到的。
　　哈利闭了闭眼睛，紧握的双手似乎有一瞬间颤抖，但哈利逼迫自己继续想了下去。

　　一个意义非凡的挂坠盒和……一枚戒指。藏在某个海边的山洞里，以及伏地魔的家乡。
　　那就是哈利首先要去得到的东西。毁灭的方法也很简单，用魔鬼厉火焚烧，哈利曾经在奇洛教授给他的魔法书里看到过，他研究过改良版，但真正的魔鬼厉火他也能使用出来。

　　他不能忘记他来到魔法界的目的，也不可能忘记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走廊那头传来一些细微响动，哈利本以为是那些傲罗终于要来带他去审问了，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有太多东西要想了，甚至感觉脑子都有点不够用。
　　但直到那人走到了栅栏前，哈利抬起眼睛，却惊讶地发现那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德拉科？”哈利猛然瞪大了眼睛，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德拉科沉默地站在走廊上，他没有穿斯莱特林的校服，而是换了一身看起来就十分昂贵的巫师袍，厚重的布料满是重叠的华丽暗纹，袖口的宝石闪闪发亮。铂金小贵族从头到脚都看上去精致极了，那头铂金色的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哈利甚至闻到了奢侈的香水味。

　　一个傲罗打开监栏的门，德拉科缓步踏进拘留室，脚上的龙皮靴子发出轻响，好像和整个晦暗的房间都格格不入。

　　“你们只有半小时的时间。”傲罗提醒道。

　　德拉科脸上是一贯的冷漠和高傲，他瞥了那名傲罗一眼，带着马尔福家那种特有的盛气凌人。傲罗似乎还想说什么，声音却莫名小了下去，他飞快地锁上门，离开了。

　　哈利茫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德拉科，他还记得那双龙皮靴子，据说是从秘鲁还是古巴花了很大价钱才买到，德拉科当时还洋洋得意地炫耀了一番，然而穿了一天后就没再穿过了，德拉科坚称是他从不穿同一件东西超过一天，实际上德拉科后来告诉他是因为这双龙皮靴子穿着一点都不舒服，非常咯脚。

　　等到那个傲罗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德拉科才看向哈利，他看了看那张破旧的小床，又看着哈利的手，抿了抿唇。那张冷硬的面孔似乎在无声中卸去，他忽然咬了咬牙，露出愤怒的表情，低声道：“他们竟然让你待在这样的地方！”

　　哈利并不知道如果他不在这样的地方，应该在哪。

　　“到底怎么回事，哈利？”德拉科坐在哈利身旁，压低了声音问。小床又咯吱咯吱地发出呻|吟。但这个平时挑剔异常的少年似乎却并不在乎脏兮兮的床单会弄脏他的新袍子。

　　“迷宫的奖杯是一个门钥匙，我去见了伏地魔。亚历克斯……在他那里。”哈利有些艰涩地说，他慢吞吞地，试图把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讲清楚，但显然这个远远超出了他的语言表达能力。哈利只能把用尽全力……然后把整个经过讲得支离破碎。
　　“食死徒聚集了。亚历克斯现在在斯内普教授那里……斯内普教授暴露了。”最终，哈利只能干巴巴地解释道，可能有很久没说话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点喑哑。

　　德拉科沉默了，神情在明灭的火光中模糊不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个少年身上沉淀下来，哈利不知道德拉科在想什么，许久，德拉科才转了转眼睛，重新看向哈利。

　　“我知道了。”德拉科说道，他注视着哈利，伸出手，拂过冰冷的镣铐，最终缓慢而又坚定地，握住了哈利紧紧攥着的手。

　　哈利感受到德拉科温热的手覆盖上来，拉开他的手，将他深深刺进掌心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我来了，哈利。”德拉科的声音轻轻响起，那双明亮的灰蓝色眼睛与哈利对视着，“我一定会帮助你。”

　　墙边的火把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些一直在哈利脑子里吵吵闹闹的想法蓦地安静了下去。那些什么仇恨、记忆、血腥、杀戮，什么魂器什么计划，那些一直盘旋着的东西忽然断裂了。哈利好像从那些可怕的回忆里回到了现实，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正坐在拘留室的床上，他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听到了吹过走廊的风声，还有走廊那端有人正在低声交谈。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刺破了掌心，身上肌肉的酸痛告诉他，他一直都紧绷着肌肉，蓄势待发着好像要去找谁拼命。
　　无论如何，这个夜晚都该过去了。

　　温暖的气息裹挟着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有一瞬间，哈利甚至屏住了呼吸。他的大脑忽然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手上的温度。来自德拉科的温热一点点渗透进他冰冷的骨髓里，顺着血液涌进他的胸口。
　　哈利一动都不敢动，毕竟德拉科的手就在他手上，那么温暖又脆弱，仿佛他只要轻轻收拢手指，就会听到手骨断裂的声音。哈利忽然有些紧张，也不知道是担心他会不小心伤害到面前这个人，还是有其他的什么原因。

　　哈利愣愣地看了德拉科一会儿，然后又低头看着德拉科伸过来的手，许久，久到德拉科都有些局促起来。

　　“……哈利？”德拉科有些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睛，但他忽然愣住了，因为他感受到手上传来了一丝很轻很轻的力道，像是错觉。

　　德拉科惊讶地垂下眼睛，他看到哈利正小心翼翼地勾起手指，用最小的力道试探着，似乎也在尝试着回握他的手。

　　“德拉科？”哈利小声地叫道。

　　德拉科抬起头。

　　“谢谢你。”昏暗的火光中，哈利的嘴角似乎翘起一个僵硬的弧度。

　　德拉科忽的移开视线，但手上却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哈利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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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从今天起恢复更新，我会尽量保持日更或两日一更吧，感谢大家陪我走过这么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