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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VOL.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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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无人知晓的世界 VOL.4
正式加入调查兵团已经1周了。
除利威尔和韩吉之外,训练生中也有四人通过选拔,他们被分别派不同的小队,进入实战部队之后,许多东西还要重新开始学习。
利威尔和韩吉虽然没有经过正规训练,但他们都有实战经验,很快就能补上进度,至于韩吉,因为本来就对巨人异常狂热,在研究方面也颇有建树,还被特意委派到研究部门实习,能过上天天跟巨人腻在一起做实验的日子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利威尔独自坐在队舍的台阶上,寒风不断呼呼拍打着他身后的窗框,暴露在衣领外的脸也被刮得生疼。
“你怎么在外面?”
艾尔文举着油灯从屋里走出来,他每晚都会在队舍做例行巡逻,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没什么,睡不着而已。”
“嗯……还没习惯宿舍生活?”
放下兜帽,金发男人挑了稍低处的台阶坐下来。
“我认床,而且韩吉那家伙说梦话的嗓门太大了。”
“那可真是糟糕。”
艾尔文总算明白这几天为什么利威尔的黑眼圈越来越重,他本来就喜欢安静,若是半梦半醒间老是被梦话吵醒,睡眠又能好到哪里去,大概一开始还勉强耐着性子忍耐,现在则根本就是避之唯恐不及了。
“不嫌弃的话,可以到我那里将就一下,我的宿舍本来就是用双人间改的,还有个床铺一直空着,你总不能天天窝在外面吹冷风吧,天可是越来越冷了呢。”
说着,艾尔文已经将身上的外套披在利威尔身上。
“这点小事,还不消你来操心。”
一贯独来独往的黑发青年显得有些促狭,虽然心里明白团长的好意,嘴上却丝毫不肯退让,他知道艾尔文不会计较这些,所以才会无所顾忌,如果换做其他人,他就算做不到和颜悦色,至少也会做好场面功夫。
斗篷的边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看到艾尔文依然挺直的肩线,利威尔忽然又想起对方在地下街挨冻的那一晚,反而拉不下脸拒绝,只好迟疑着点了点头。
算起来好像还是第一次踏足团长的房间。
利威尔四处张望着。
团长宿舍里的配置和其他双人宿舍一样,两张床,两张书桌,至于衣柜和书橱本来就是合用的,格局上并没有特别的变化。只是将原来那两张书桌拼到一起,方便做图上作业,一些画着记号的草稿摞成一叠摆在桌角上,似乎是某种阵型的样子。
“被子昨天都有晒过,那床也是。”
艾尔文指了指右侧那张床,虽然平时从来不用,却也整理的干干净净,就连被角也折得一丝不苟。
“那你呢?”
“开春之后又要开始墙外调查了,在那之前,我想研究一下新的行进阵型,我们的联络能力太差,这样会让前后队伍出现断层,给巨人可趁之机。”艾尔文扶着额头:“白天要忙活的事情太多,只有晚上才能静的下来,虽然如此,这两天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那我就不影响你了。”
利威尔简单的铺开被子。
宿舍的床铺比起以前那张睡惯了的破床要柔软得多,被子上还能依稀能嗅出一点阳光的味道,但陌生的环境却让他的神经始终保持着紧绷状态,这种焦虑的心情直接影响到了睡眠,就算晚上没有韩吉的梦话攻击,大概也无法安然入眠吧。
记得失去母亲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冬夜。
所以更加讨厌这样的天气。
无家可归的人只能徒劳地蜷缩在城市无人问津的角落里,与肮脏的垃圾堆为伍。
从母亲怀中醒来的时候,母亲的嘴唇上已经结起一层薄薄的冰霜。
不论怎样拼命往那双冻僵的手心哈气,不论怎样拼命的呼唤,母亲也没有醒来。砸了窗户从店里抢来棉被和火炉,点起木炭,母亲脸上的表情还是永远定格在那里。随后赶到的店家叫骂着,挥舞着手中的棍子,打在身上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仿佛自己的世界也跟着一起冻结起来了。
侧身朝向墙壁,可闭目养神许久还是睡意全无,于是干脆半眯着眼睛发呆。身后的灯光摇曳着,高大的影子始终残留在灰白色的墙壁上,轮廓鲜明的惊人。
隔了将近一小时,利威尔还在跟失眠做困兽之斗,倒是屋里的灯光终于暗了下来,给窗外的月光腾出了一点空间。
耳边的脚步声很轻,蹑手蹑脚的接近。
利威尔狐疑地竖起耳朵,而下一秒,男人已经小心掀开被子一角窝了进来。
“我知道你没睡。”男人浑厚的嗓音在黑夜里流转着。
“为什么这么说?”来自被窝里的声音闷闷地有点听不真切。
“你说过你认床。”
“也是。”利威尔继续维持着刚才的睡姿:“说起来,你的床好像不在这边吧?”
“是呢。”
艾尔文根本不解释自己的意图,任利威尔怀着满腹疑惑却无处可解。
良久,耳边已经没有窗框晃动时嘎吱嘎吱的杂音,只剩下火热的呼吸不断洒在后颈上。
“你是想性骚扰么?”
利威尔恼火地咬牙,他讨厌这种沉默中的对峙,谁先耐不住性子谁就输了,可他偏偏最受不了这种暧昧不明的态度。
“我可什么都没做呢。”
艾尔文一脸无辜,自知对方根本抓不到他的痛脚。
“我听说军队里有些人会找男人做发泄对象,你也是一丘之貉?”
“军队这种地方,难免会出现这种事,若是双方自愿也就罢了,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不是,我自然会出手制止。”
利威尔立刻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说得到好听。”
“如果你不愿意,又有谁能勉强得了你?”
艾尔文长长地叹了口气,从窗外透进屋里的月光孤高而冷冽,不会攀附阳光的灿烂,也不会为任何人低头。
利威尔想,如果这时候对方出现任何一点越轨的举动,他会立刻施以反击。可令他失望的是,男人什么也没有做,即使挨得如此之近,也没有跨过底线。背后能感觉到的只有稳重的呼吸声,淡然地好像于己无关一般,却不断软绵绵地搔弄着发尾和脖子上敏感的神经,若有似无的挑逗,当灼热的鼻息贴近耳边时,利威尔顿时痒得缩起脖子,险些就要哼出声音来,体内蹿升的热流也开始按耐不住往身下汇聚。
但那挑战自制力的行为丝毫没有要停止的迹象,利威尔困窘地按住自己,怎么能让这副狼狈的样子被身后的混蛋发现!
“可恶——”
咬牙切齿着,利威尔用力咬住下唇,终于忍不住回过头,却刚好对上男人凑近的脸,执拗地不肯逃避对视,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彼此之间的距离一点一点缩短。
以为会落在脸上的亲吻并没有如约而至,只有刘海的发梢微微一动。
明知这只是欲擒故纵的手段,利威尔的脸还是腾地一下红了。对他来说,最糟糕的不是被艾尔文挑起了情欲,而是明知那这是欲擒故纵的手段还是着了道。
直到这时,艾尔文才真正将手探进被窝里,手臂轻松圈住怀中精瘦却结实的身体。
利威尔顿时一僵。
隔着衣料传来温暖的体温,布满厚茧的大手很粗糙,却没有以为的那么讨厌,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森林的味道,有如绿色的海洋一般,包容了树荫下的黑暗,也包容了穿透叶片的阳光,能阻挡狂暴的飓风,也会小心翼翼接住那些飘摇落下的雪花。
任何坚固的防线在他面前也会一点点悄然融化吧。
利威尔微微抬起头,头顶刚好搁到艾尔文的下巴,鼻尖则轻轻滑过对方突出的喉结,大概是以为这些无意间的动作是某种示好,艾尔文亲昵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每次都是这样,利威尔在心里暗骂着,捂住因为难堪而红透的脸。
总是施予点到为止的亲近和关怀,却在让人产生更多抗拒和排斥之前及时罢手,
明明是害怕的。
明明知道人类的血肉之躯是多么脆弱,却还是无法抗拒温柔的侵袭。
在尝试去依靠什么,依赖什么,真的好吗?
无谓地烦恼着。
眼前的面孔悄然和记忆里的面孔重合到一起。
好在这张脸上没有零落的冰屑,也没有骇人的冰凉,他这才放心地舒了口气,然后本能地倚向温暖的来源。
太好了。
说不清为什么,只是这样觉得而已,心情一下子轻松了,困意也跟着席卷而来。
“利威尔……”
是联想到什么不好的回忆了吗?
艾尔文苦笑着搂住黑发青年的肩膀,忽然露出这副怅然若失的表情叫人该怎么办才好?看惯他桀骜不驯的一面,难得看他放下身段的模样反而有些近乡情怯起来。
桌上搁着计划表,用笔画了圈的日子被月光照得格外显眼。
还有两个月就要进行下一次墙外调查了。
对新兵来说,第一次墙外调查的死亡率近五成,只要能闯过这一关,就能累积更多经验提高生存率,能历经考验活下来的人没有一个不是精锐,但那毕竟只是少数。
以很小的幅度抚着黑发,艾尔文苦笑着自言自语道:“你可……一定要活下来啊。”
****
第二天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利威尔动了动脖子,难得睡个安稳觉实在不想这么早起来,何况被窝里那么暖和,隔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意识到不对。
“还没到时间呢……”
艾尔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望了一眼放在柜子上的手表,说着,手又无比自然地搭上利威尔的腰。
“我还得回去。”
匆忙推开伸过来的手,利威尔撑着枕头支起身,看到落在枕边的金发总觉得这个画面缺乏真实感。
他昨晚居然抱着自己的长官睡了一夜。
不自在地在床边整理好制服和皮带,大腿的皮带却每次都被躺在床上的男人当成玩具,一会儿勾过去,一会儿弹回来,好像故意在强调自己的存在感。
“我可不会批准你换宿舍,韩吉也是。”艾尔文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懒洋洋地挠了挠凌乱的头发:“所以你还是尽快习惯在我这边休息吧。”
懒得理睬他孩子气的行为,利威尔的目光落在桌上。
昨天粗略扫过的阵型图似乎又有了新变化。
“想出来了吗?”他指了指又垒高不少的草稿纸。
“起码有一个像样些的构想了。”艾尔文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从床上爬起来,将昨晚的成果摊在桌上:“我们过去的行进间传令都是靠前方传达给后方,这样效率太差,而且为了保证后面的队伍能及时收到命令,单位之间不能相隔太远,队伍的中段还很容易被巨人的攻势截断,所以我想尝试以小组为单位重组阵型,小组与小组之间的距离拉开,扩大搜索和警戒的范围。”
“那命令要怎么传达出去?”
“用信号弹。”艾尔文答道:“简化命令,不同颜色的信号弹就代表不同的命令,信号弹可视范围很高,这样就能前后兼顾,如果有任何一个侧翼发现巨人,也能马上通知其他位置的小组。”
“听起来挺有道理。”
“不过这个阵型现在还只是构想阶段而已,如果采用这个阵型的话,小组落单的危险性也会相应提高,我还要再想想是否有其他更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法。”艾尔文惋惜地说:“要把可能出现的情况全部推算一遍才能确定可行性。”
“静候佳音。”
“嗯。”
“那我就先告辞了。”
旋开门把打开一道细缝,利威尔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停下脚步,朝艾尔文招了招手。
“诶?”
“太高了,我够不着。”
“啊,这样?”
艾尔文隐约明白对方要做什么,连忙弯下腰,落在地上的视线能看到利威尔微微踮起的脚。
然后就是——啪的一声。
艾尔文的额头被狠狠弹了一记,他不解地扬起头,刚好捕捉到利威尔眉角那抹得逞的笑意。
“下次再敢耍我——”这就是报复了。
“利威尔,你知道什么叫做引火烧身么?”
仗着身高体型的优势,艾尔文一把揽住利威尔的腰,后者的双脚瞬间脱离地面,不得不借助艾尔文的肩膀保持平衡,向来头脑明晰的团长又怎么可能放过这种好机会,立刻顺势吻上去,强硬地撬开利威尔的嘴唇,直到舌尖相触的时候才终于放柔了力道,扶着后颈的手也配合地安抚着,就像在替一头暴躁的狮子顺毛。
时间的脚步仿佛一下子放缓了,所有感官都被火热的唇齿交缠占据了。
“唔!”
好不容易才分开,利威尔的嘴角边却还牵连着透明的水线。
“气息乱了呢。”
“啰嗦,猪猡!”
被晨曦照亮的脸颊透着诱人的红色,眼神却好像可以杀人似的,一刀一刀剜着艾尔文的脸。
“伤脑筋,是我定力变差了啊。”
艾尔文脸上又重拾起温和的微笑,将试图挣脱他怀抱的青年搂得更紧,一如昨晚那个带着森林味道的怀抱。
这个男人,或许比旁人以为的更加坚韧吧。
“混、蛋。”
嘴上不客气地骂着,利威尔终于放弃了挣扎,将下巴搁在宽阔的肩膀上。
昨晚尚且能说是因为想起太多伤感的回忆才没有拒绝这怀抱,今天又是因为什么理由呢?
利威尔不爽地默念着:“一定是脑壳坏掉了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