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民国草台班》林果果

6、这个时代

　　孟韶龄揭露的真相只是让姚细桃小小地震惊了一下，随即她又安心地想到：不管本尊的姚细桃和骆守宜曾经有过什么纠葛，现在都已经不存在了，现在骆守宜的身体里住着的是和自己号称‘同穿老乡’的天宫西柚，她根本不认识邵老师不说，就算她真的对邵老师见色起意，那自己大不了退出，反正当务之急，以及未来十年之内自己的人生目标，永远都不是爱情。

　　话是这么说，也再三对孟韶龄表示了‘我不在乎’‘那都过去了’‘施主我已经放下了你还没有放下吗？’等等显得云淡风轻的态度，但放学时，她斜挎书包走出学校，迎面看到骆守宜身穿一件彩蝶纷飞的红色系旗袍，站在马路对面，看见自己还兴高采烈地拼命挥手：“密斯姚！我来接你下课了！开不开心！意不意外！”

　　她呆立原地，忽然觉得，其实她还宁愿去对付本尊的刁蛮骆家大小姐。

　　骆守宜可没猜出她的心思，兴冲冲地奔过来，手中挥舞着戏单：“我等你好久了，走吧，吉祥大戏院，吃完饭，请你看戏去呀！”

　　“不去，我要回家做功课……”姚细桃脸色灰败地拒绝。

　　“什么？功课这么紧吗？”骆守宜惊讶地问，然后关心地说，“那也得吃饭啊，这样吧，我请你吃晚饭，然后不看戏了，直接送你回家，这样不耽误你做功课，好不好？”

　　时值放学高峰期，周围路过同学的目光再次有如实质把姚细桃淹没其中，而绯闻事件的另一女主角，骆大小姐才真是懵懂不知，还格外露出可爱甜美的笑容，让躲躲闪闪的目光越来越多。

　　姚细桃咬咬牙，自暴自弃地想：反正都穿了，何必还要辛苦维持原来身体的面目，下一次考试自己就会露馅了，不差这一点，就让她们看一出情敌变朋友的好戏又如何呢，惊掉多少眼珠子都是自己赚的。

　　她一改刚才的颓废，开朗地笑了起来，主动挽起骆守宜的手臂，一昂下巴：“好哇，不是说去吃饭看戏吗？走着！”

　　骆守宜有点意外她态度的忽然转变，但她一天在家实在闲得无聊，好容易能有个知根知底的伴儿能畅畅快快地说话聊天，不再戴着假面具，自然不去多想，非常配合地伸手招黄包车，还体贴地问：“你到底曾经是北京土著，应该知道哪里的馆子好吃吧？”

　　姚细桃手一挥，大气地做了决定：“全！聚！德！”

　　在现代的时候，两个人都曾经去过全聚德，但这个时代的全聚德和后来发展的富贵气象不同，依旧是大街上一座在她们眼里看起来很平凡的三层小楼，幌子高挂，牌匾擦得油亮，除此以外并没有过多的精美装饰，一切倒都是干干净净的，半新旧的桌椅，擦洗得发白的木柜台，踩起来咚咚作响的木质楼梯，四十多岁的跑堂肩上挂着白毛巾，脸上带着讨喜的笑，不用她们吩咐就自动领她们上了二层楼，安排在僻静的靠窗角落里，还细心地拉过屏风和大堂半隔开。

　　这个时候还不到饭点儿，大堂里飘着后厨传来的烤鸭香气，让两人胃口大开。

　　“唔唔，真好吃，”骆守宜满足地咂着嘴，暗金色的鸭皮烤得脆薄，带着约一分厚的鸭肉放在白糖里打个滚儿，用荷叶饼卷起送入口中，和她曾经吃过的蘸甜面酱加黄瓜条葱白的吃法不同，份外香甜鲜美，“是鸭子不一样还是怎么的了，总觉得比吃过的强多了。”

　　“服务意识可真好啊。”姚细桃和她不一样，吃的不讲究，却着眼在别处，“对着客人，一个‘不’字都不说，说要半只鸭子就能半只鸭子，说送俩小菜就真送海蜇头和酥炸鲫鱼而不是什么泡菜萝卜海带丝，看是女客人就特意问要不要白糖蘸碟，啧啧，要以后的全聚德也有这态度，还有海底捞什么事儿啊。”

　　骆守宜咽下嘴里的鸭皮卷儿，用手帕抹了抹唇角的鸭油，心满意足地喝了两口鸭架子白菜汤，舒舒服服地向后靠在椅子上叹气：“哎，还是跟你在一起好啊，自由自在，畅所欲言！我在家呆得都要疯掉了，喘口气之前都得竖起耳朵。”

　　说着，她拿出一个玫瑰红的绒面本子，打开，一一对姚细桃诉苦：“我爹哩，这几天一面都没见到，一般在早上七点不到就出门，晚上不到十二点不回来，有时候还住在外面。说是公务繁忙，司里有事，又是什么议会，议员，代表，新法案……的糟烂事，我后妈哩，年纪不大却像个太太一样，说话都慢悠悠的像在打官腔，两个姨太太，每天不是念佛讲经就是逛街，打牌，听戏……真是了无生趣的人生，今天我下午一点就溜出来了，在家里一定又被她们拉着打八圈，她们的一日行程就是：中午十二点起床，吃早饭，如果不出去逛街，就开始打牌，开晚饭的时候收摊，谁赢钱谁请晚上看戏，看完戏吃宵夜，吃完夜宵睡觉，睡到中午再起来，这就是阔太太的生活啊，我要是过一天都会生不如死的。”

　　姚细桃扑哧一声笑了：“那是你有福不会享吧！？”

　　“无所事事，醉生梦死，这是什么福啊。”骆守宜抱怨着，忽然精神一振，“哪！月华狸，你看我这个觉悟，到底是红旗下生长的好青年吧！这觉悟杠杠的！以做寄生虫为耻！”

　　“那你还不赶紧脱离家庭，去寻找组织，还拉着我去看什么戏？”姚细桃不以为然地说。

　　“哎呀，好奇嘛，你也晓得，我长这么大，还没正经地在剧院里看过京剧呢，都是在电视上的，好歹也要接受一下艺术的熏陶对不对？不能白来一次嘛。”骆守宜语重心长地说。

　　姚细桃想了想，然后慎重地问：“你家里，除了你爹你后妈，姨太太们，还有什么别的外人没有？”

　　“唔？外人？老妈子小丫鬟算吗？”骆守宜又翻开一页查看上面的记录，“我后妈打发了两个老妈子一个小丫鬟给我，叫叶妈，张妈，小丫鬟叫小福，天天被六双眼睛盯着，我想做个瑜伽都不敢。”

　　姚细桃打断了她的抱怨，再次慎重地说：“我是说，有外人，客人什么的，男的，二十多岁，姓邵。”

　　“这么详细？”骆守宜认真地想了想，还是摇头：“没有，起码我没见到。”

　　“那个……如果你见到了这么一个人，就要小心一点，因为我今天刚听到了一段绯闻。”

　　骆守宜的脸色变得很古怪：“是……关于我和这个姓邵的？”

　　姚细桃痛苦地点点头，又痛苦地摇摇头：“不，是关于你，这个姓邵的，和我的。”

　　花了几分钟把她整理到的资料给骆守宜说了一遍，听得骆守宜的脸色十分精彩：“原来我回到这里，还是个民国的七十码！”

　　她低头抽出钢笔在本子上记了下来，装作不经意地问：“那，邵老师长得好看吗？”

　　姚细桃大义凌然地说：“想什么呢！我可是纯洁的中学女生，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考大学，早恋什么的，最讨厌了。”

　　“哎！人家只是好奇嘛，像这种二女争一男的戏码倒是也见过，可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成里面的主角啊……哈哈，开个玩笑嘛。”骆守宜合起本子收好，“买单走人吧。”

　　这个时候，楼梯上脚步频响，已经是陆陆续续上人的饭点儿，就听见外面几个男人说话，这个说‘今晚珠市口开明戏院的单子不差，大轴子是某某，压轴的又是何人。’那个说‘开明戏院是新场子，能请到什么名角，还是去同乐戏院听X老板的拿手戏要紧。’，本来只是等小二找零钱的时候听几句闲话的，忽然一个男人笑得分外‘奇特’地说：“你们都没见识过新近在真光戏院上演的戏码，真真地好！”

　　同来的几人都勾起了好奇心，争着猜是哪位老板的演出，是不是从上海请来的坤伶，又或是南方的武生泰斗。

　　听到武生泰斗四个字，骆守宜想起现代看过的电影，悄悄冲姚细桃做了个鬼脸，低声说：“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师兄师弟……嘿嘿，还有那个不能和花旦苟且的规矩。”

　　姚细桃竭力屏住笑，低声说：“说什么呢！我可是纯洁的中学女生。”

　　外面的客人被问得满足了，才慢条斯理地说：“并不是京剧，而是从西洋传来的新的艺术形式，叫做歌舞团，乃是新成立的班子，班主姓井，是从欧美游历求学归来，集合了一班有志一同的同好，和一些顶摩登的现代女郎，表演西洋形式的歌舞，也有西为中用的改编音乐剧，你们要是有兴趣，改天演出的时候，我们便同去。”

　　其他人纷纷表示看不惯‘西洋歌舞’，还是本土的京剧合胃口，说话的这人语气就变得猥琐起来：“你们不晓得，歌舞表演如何倒在其次，那上场的行头却是不一般的，跳天鹅湖的姑娘们上身只穿的一件背心样的丝绸褂子，露着雪白的膀子不说，裙子也是极短的，都看得见裤子，你们想想，可好看不好看呢！？”

　　骆守宜惊讶地张大嘴，用口型对姚细桃说：“嚯~~~~~~”

　　姚细桃嘘了一声，继续凝神听，她心里有了个模糊的念头，但这个念头太过疯狂，连她自己都下意识地有些躲避。

　　其余几人顿时炸开了，纷纷议论着穿‘背心短裙’就出来演出的姑娘，说伤风败俗的有之，馋涎欲滴的有之，渐渐那话头就往不太妥帖的下三路地方去了。

　　小二找了零钱回来，看两位姑娘忽然一动不动，涨红了脸，有些惊讶，骆守宜胡乱地摆了摆手，塞了一张小钞给他做小费，拉起姚细桃就走。

　　跑堂的接了小费自然要谢赏，亮起嗓子喊了一句‘谢二位小姐厚赏！’，殷勤地拉开屏风让两人走出来。

　　隔壁桌子的几个客人都瞧着这边，有人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时代真是变了，当姑娘的也下馆子吃烤鸭子了，难怪有人都敢光膀子上台跳舞呢。”

　　骆守宜气得满脸通红，一时竟说不出什么回敬的话，姚细桃哼了一声，拉着她往外走，一边冷冷地说：“一群大老爷们儿，吃饭就好好吃饭罢了，嚼什么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