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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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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
寒道长虽仗剑云游四海,也不是没打听过关于迷心蛊的来历。这些时日因噬心之痛频频发作,怎么说也不是好受的,只得和那万花住在同一片屋檐下。万花也乐得他继续住着,光是医好了他全身大大小小的新伤旧伤不说,从他口中也对迷心蛊有了相对的了解。
寒道长又是有恶人谷回不去,别说华山纯阳宫了,本身就是无聊,每天看着那万花满身的雪像是从雪地里钻出来的样子,鼓捣着不知道从哪里挖出来的奇怪药草捣碎挤出汁子来,分门别类灌进密封的小药瓶内。其他也就他看着万花有时候也闲得无聊问他要不要来切磋一二,万花说道长你身体还未好,寒禹墨打断他说的果断,就当每日活动筋骨。
万花看着他站在屋外,一双鞋踏雪被融了的雪浸湿,隐隐露在道袍外的指尖冷的略微发紫,面孔虽不为所动,但早已因为这冰天雪地而吞吐寒气,他想了想说好吧,然后将腰际鸿雁握起,在指尖把玩着转了一圈道,承让了。
寒禹墨提剑相迎,瞬间四方剑气纵横,凌厉狠决,出招如虹闪电。
虽迷心蛊导致他不得动用十成功力,可那万花实力其实也有所保留,但却也让他打的格外兴奋。
他在南屏山被万花投食喂养了好几个月,在每日的美味饺子的攻陷下终于弃兵卸甲,也算是正式承认了自己的确是那日茶馆内茶客口中议论中的纯阳弟子。
那个时候万花正在把一整碟饺子往胃里塞,听完寒禹墨的讲述他含含糊糊问道,那迷心蛊到底是何物。
寒道长说他也说不清,只知道迷心蛊种下后要配合百足、蟾啸、蛇影、千丝、蝎心才能算是完全种下,都是用五毒之物提取出的剧毒,其中属百足蝎心最为毒烈。他运气不好,但也算万幸,只中了蟾啸、蛇影和千丝便全身而退,废了紫霞功的心法没觉得任何不妥,本来就擅用太虚剑意,只是那蛊毒不知如何才能解,便一直遭受噬心之痛,好在也没变成痴呆。
万花吞下饺子看着他,并没有任何同情怜悯的表情。
寒道长那双在华山寒雪中而生的漆黑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直到万花放下碗筷,说,道长长得真是好看,武艺又高强,可惜身心向来孤傲如鹰,怕是对你心生嫉妒的人比比皆是。不管是双修紫霞功太虚剑意也好,还是生的好看也好。
寒道长眉宇一皱,说你想说便说,何必如此多言说些无用之话。
万花轻笑一声,道长若是方便便可多住几日,蛊毒在下怕是不懂,爱莫能助,可缓解噬心之痛的药或许给在下些时日便可制出。
你说来轻巧,为何要信你?
我为医者,须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替愿普救含灵之苦。医病不医命,无论是谁,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万花扫了他一眼,道长若是不信,那便可拿了剑就走,在下也没吃什么亏,除了用了点药之外也无任何损失。
不是不信你。
寒禹墨说的慢慢吞吞,也没丝毫要拿剑的意思。那双凝了冰雪寒霜的漆黑双眼甚是好看,侧面看过去竟浮着一层流光。
到现在你都未曾说过自己姓甚何名,我从你的装束上看只知你是万花弟子罢了。既然你救我一名,那恩情定当他日奉还,是你不信我罢。
说最后一句话时他的眼角扫过来,万花看得一愣,这才想什么似的哎呀地一击掌心,连连笑说,这几日实在好奇道长身上的那迷心蛊的神奇之处,一下子都忘记告诉道长在下叫什么了。
这万花本来就长得好看,一头黑发过臀松松散散地束着,加上气质不凡,这一笑尽是倾倒众生,万物失色。
道长,我姓裴单字一个清,万花商羽弟子。
寒禹墨,纯阳紫虚弟子。
出于礼貌,寒道长也回应他,算是两人之间对彼此的正式介绍。
道长这便是信了?裴清问他,见他点头默许,就继续道,我大约会在南屏山呆到入春,之后可能会走,这期间道长不用与我客气,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至于恩情相报,等道长找到解蛊毒的法子之后再说吧。
说罢,他就提着捣药用的药臼出去了。
那之后便不谋而合,白天寒道长懒得出去就在屋内调养生息,裴清耐不住寂寞就三天两头往外跑,雪未化尽行走都有些困难他倒是无惧无阻,每天带着各种稀奇古怪像虫不是虫,像草又不是草的东西。
还拎着一条扭来扭曲的虫子捏到正在闭眼调息的寒道长面前,说这是什么草,入药用可以活血化瘀,还有止痛的作用云云。只可惜寒道长即使满头黑线,但还是继续打坐调息,连眼都懒得抬一下。见道长不理他,裴清只好收回又二又缺的心,抱了药臼继续到外头捣药去了。
虽日日如此,但二人也不可能一直吃着饺子,吃多了也会腻,于是有时候裴清带着米回来,丢进锅子里加水又加上了药香扑鼻的药材,直接熬成了一锅药粥。
但寒道长倒是好学,之前也跟裴清学着包饺子。裴清捏出来的饺子便是有棱有角,褶子均匀,个大饱满,寒道长装模作样拿着面皮和肉馅琢磨了半天,终于成功包出了一只,只是个头巨大无比,像个吃撑了的胖子,褶子捏的厚薄不匀,愣是像个月牙形的包子,张牙舞爪横在砧板上,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裴清憋笑了半天浑身都在抖,寒道长恶狠狠剜了他一眼他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寒道长满头黑线看着无法征服的饺子,最后泄气回屋去了。哪知过了会儿裴清走进来,朝他招了招手,寒道长挑了挑眉毛不语,裴清说你出来,我教你怎么包,说的时候还在笑,但寒道长那是那么容易屈服的主,他想着纯阳武学都能双修精湛,区区一个饺子怎能奈何他。
于是他提剑走了出去。
裴清看寒禹墨提剑出来,问他要干嘛。
寒禹墨想了想,自己好像是去包饺子,不是去杀饺子的便放下了剑……
于是寒道长继续右手一勺肉馅,左手一张面皮,有些无辜地看着裴清,裴清终于笑够了说你对着砧板,然后看到他乖乖转过去,便双手绕过他的肩,握着他的指头一步一步教他包。寒道长只觉得神奇无比,看着一只成型了的精巧饺子,微微撇过头抬眼说不是很简单嘛。
那道士身上有股华山雪水之味,清冽的如同一泓冰山中的泉水,加上后环的姿势像是从后面抱着他,他只感到道袍下背脊上的蝴蝶骨凹凸而出,线条格外流畅。但是也只是片刻,便放开他,道士抬眼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他为何才放开,但是也就只是一眼,便大马金刀磨刀霍霍向那些饺子了。
包完了饺子裴清烧了一锅水把寒道长那几个失败品也一起下锅滚了,然后盛上来放进碟子里推给寒禹墨。
寒禹墨看着那蝶饺子还夹杂着失败品,却愣是神情端庄肃穆地认真夹起那只像包子的饺子送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对着裴清说还不是和以前吃的没区别,裴清一听险些想冲出去仰天长笑锤地板。
他说你再尝尝我的,便把另一碟推了过去。
寒禹墨一筷子夹起一个格外精致的饺子,然后一口咬下,里头的特地打了一个蛋的肉馅把汤汁都裹住了,咬开之后汤水汁子一下子溢了出来,他这才发现刚才的饺子褶子不齐,有些面皮厚重的地方都是面粉味,陷太多也没完全煮熟。
然后他抬眼看了裴清一样,说,好吧,的确有区别。
除了饺子还有药粥,南屏雪化的差不多的时候裴清居然不知从哪里挖出来几只河蟹,拿回来加药酒煮熟了去壳剔肉,切碎了合着野菜豆芽熬成了一锅蟹子羹。寒道长本来就是个吃饭随便的人,这下竟被这万花的手艺给收买了。
后来雪融的差不多露出了干涸的地面,有次寒禹墨早晨睡醒了起来,看到裴清从榻上醒来,正在在穿衣,他迷迷糊糊扫向窗外,发现外头居然雪白一片。
……又下雪了?他也不知对谁提问。
穿好衣服,束好头发的裴清起身拉开门,发现寒禹墨说的雪居然是一树的寒梅,空气里还有一股寒梅清冷的花香。
这寒梅竟然在雪化后才开放,远远看着真当像是还未消融的雪。
此时寒道长也穿好衣服一同走了出来,准备洗漱一下活动一下筋骨,硬是被那一树怒放的寒梅美的挪不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