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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山重水复疑无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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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前厅,三口铁箱子已经放在那里了。三千两的现银竟是说提就提了,孟家可真是家大业大。洛凝晨暗自感叹了,边看着两个镖师贴了封条。何管家便带个小厮过来,是孟凭砚的书僮承礼,一边向镖师介绍洛凝晨,只说是孔曦的弟弟。洛凝晨向他们一抱拳,也算是见礼了。
何管家领得镖师与承礼先去门外,老夫人便又向洛凝晨叮嘱了几句“路上当心”之类,交给她些银子和干粮,洛凝晨只得随意应着,心思却早飘远了。片刻,也向众人告辞,直向门外行去。拐过个角,却发现胳膊被拽住了,一转头,是孟凭墨,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过来的,洛凝晨倒是一愣,她这一路走来,想的全是路上的事情,竟浑然未觉身后有人。
“婉儿,我悔了,真悔了。”孟凭墨幽幽一眼望来,眼中是道不尽的绵长。
瞧这光景,八成是向婉娴昔日曾对孟凭墨说了什么“他日定要后悔”之类的话语,可眼下,洛凝晨却并无心思与这个薄情寡义的男子儿女情长——他的妻子与弟弟生命危在旦夕,他却与自己的弟媳说着这样的话儿。洛凝晨不由长叹一声,“那又如何?早知今日么?那有如何呢?”说罢,硬生生拂开了他的手。
“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孟凭墨顿了顿,似是犹豫了下,终是发了狠,“不然的话,我送你的玉佩都碎成这样了,你为何还日日贴肉挂着?”
被他这么一说,洛凝晨倒是浑身一颤,却是气不打一处来,从领口掏了出来那残破的玉佩,“你说这是你送的?!”冷笑一声,望着那片碎玉,不知道是看到了华君益还是孟凭墨的影子,如今这一小截子,却是不好分辨给他瞧仔细,也没有时间与他争论,便一手扯了下来,“还给你!”却不是递给有些呆愣的孟凭墨,直向院墙外抛了出去,头也不回,三步并作两步地跨向大门去,身后那一声低低的“婉儿”置若罔闻。
待得上了马车,洛凝晨却是没了方才那股子怒意,只觉得无力。她在厅中请缨去赎人的时候,孟凭墨的眼神她不是不懂——他疼惜他,想要劝下;但是劝下她,就没有人去送赎金;他也害怕的——毕竟是这种年代的匪窝。凭心而论,她也害怕的,只是想想往日从电视电影里看了那么多绑票撕票的,便觉得自己比所有人多了两分经验,虽然也是借鉴过来的。也许,这样的“婉儿”,才是所有人都熟悉的那个吧……即使自己回不去,也没有什么分别了。
马车一路颠簸,日夜兼程,一行人终于是到了余杭近郊那交接地了,便找家地处热闹些的客栈歇下。洛凝晨叫个伶俐的小二过来,给了两钱银子,打听了下飞云堡,却原来是在江浙一带极有势力的。平日里行事不算嚣张,生意又广,竟然青楼饭庄赌馆当铺之类都有涉及,堡主据说也大有来头,故而官府向来是睁只眼闭只眼——但凡和飞云堡牵扯上的官司,知府以下的衙门通通是不受理。洛凝晨听得暗暗心惊,只稍微休息了,便拟了腹稿,修书一封,措辞又改了好几回,方才叫承礼仔细誊写了,便差那小二送去林记当铺——孟凭墨回来时捎带的书信上指定的交接点。
小二收了那二钱银子,自是脚步轻快,不过一会儿功夫,便跑上楼来传话,说有顶轿子候在楼下,请爷去吃饭。洛凝晨思忖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飞云堡便安排好了,当真是小觑不得——这次的闷亏,孟家也只得认了,权当破财消灾吧。当即放下茶杯,换了袭干净的长衫,持一把折扇,精神抖擞,到隔壁房间与承礼和镖师叮嘱几句,就随着小二出去,又赏了他二钱银子,便上轿子了。
幸好那轿子倒也不往深山老林里去,只拐过几条街,在个稍微冷僻点的巷子里落下了。洛凝晨下轿,一抬头,便看到眼前一座府邸,红木正门大开,两个椒图锁口衔着门环,门口蹲着的石狮子打磨得极是光滑,黑底门匾上用朱漆写了大大的“程府”,气派比起孟府,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洛凝晨才打量完,府里便走出个家丁,说是有请孔公子,一边领路。洛凝晨便随着他走进去,一路上倒也看得不少亭台楼阁,回廊曲阑,错落有致,丝毫看不出是个绿林人士的居所,只觉得十分雅致,又有情调。不过片刻到了内厅,那家丁说了声“请公子稍候”,复又上了杯茶,方才躬身退下了。洛凝晨微微掀起茶盖,便闻得是上好的龙井,此时虽是口渴,却也不敢贸然喝了。复细细打量了内厅,只见家具都是红木的,摆设的假山似也是整块太湖石雕出来的,壁上挂得字画与孟家的相比应该也是不差,都是出自名家,但觉得这屋子的主人品位不俗,越发觉得此行只要保得两人安全便好,报官是万万使不得了。
“公子有礼,一路辛苦,程某已备下薄酒,为公子洗尘。”此时,却是一个灰色长衫的中等个儿男子走进来,三四十岁模样,面色清秀,摇着折扇。
“多谢程爷周到,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洛凝晨心念一动,便知此人绝非正主——根据孟凭墨的描述,来追赶小妾的男子样貌身材均与他不符。眼前这个,多半也不过是个军师——副手已经有如此风范,正主更不必说。她虽然心头着急救人,此时却是连孔曦和孟凭砚的人影子都未见到,自是只好暂时忍耐,只得随程生入席去。
小小雅间,一桌酒席,虽不丰富,却也菜式精美——显然是花了一番心思的。桌旁却只有两个座位——看来正主儿此次是不会出场了,洛凝晨不觉得一阵失望,又瞥见旁边的酒壶,洛凝晨却是心口一紧——她酒量素来不好的,眼下却是躲不掉了。一会儿只好硬着头皮喝了,尽量撑着。
“去换一壶绍兴女儿红来。”程生倒是仿佛看出了洛凝晨的心思,便吩咐了丫鬟,又道,“白干儿性子烈,孔公子想必是不喜欢的”,边看向洛凝晨,眼中仿佛是有笑意。
洛凝晨恍然大悟:以对方的江湖历练,怕是早已看穿了自己是女儿身了。不觉得一窘,面上一红,却仍是抱了拳,“谢程爷体谅”。言下之意,虽是受了他的好意,却仍希望对方将自己当成男子,此番是来办正事的。
程爷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只将丫鬟送来的绍兴女儿红给两人各斟了一杯,自己举起小酒盏先一口抿了,“请”。
洛凝晨一咬牙,也一口干了,“谢程爷”。酒顺着喉咙下去,却满口醇香——果然是上品,比起她当年去绍兴旅游时人家招待的国宴用酒是一点也不差的。她复又为两人斟满小酒盏,“孔某也敬程爷一杯,先干为敬。”言罢,一口闷了,心里却清楚——绍兴女儿红的后劲极足,这么个喝法,又是空腹,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头已经开始有点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