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异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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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即2010年7月。美国密歇根大学。
朴约翰敲了敲校办宾馆顶楼的一扇房门，莫名有些紧张。门一开，他正打算绽开暖男招牌微笑，就被一个不明物体哐地撞进怀里，差点没被扑倒在地。
怀里的人明明比他矮不了三公分，却哪怕缩成虾米也要把脸埋在他胸口。约翰伸手搂住，心下同样百感交集。忍不住把鼻子埋进那人的短发里；来自游泳池的□□气味有点冲，他只是依恋不已。
哎一古，至于激动得发抖吗。四个月未见的安宇相同学。
“好啦，乖，”约翰拍拍宇相的肩膀，“进屋再说。”
安家老大掉头跑回房间，扑到床上抱着枕头打滚，一边滚一边鬼叫：“约翰哪，快跟我回国吧！当老大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天塌下来要为弟弟们顶着，我装成熟稳重负责可靠装得要吐了！”
——虽然朴家五只通通比安家五只年长八个多月，但有点微妙的是，排行才决定了一切。朴家老大不在的情况下，安家老大就是绝对的领导者。每个人都默认邻家跟自己排行一样的那只才是“同龄人”。
“弟弟们看到你现在的精分才是要吐了。”朴家老大摸摸鼻子悄悄说。
“嗯？”从泳池上来刚冲洗过的服帖短发此刻已经滚成一头乱毛，某精分人士挑眉哼了一声。
“没什么，”约翰在床边坐下，单手扣住后颈把人带到面前，“过来，让大哥好好看看咱的美人鱼。”
两个月的高强度训练让宇相变瘦了，却也更加结实。这次来美国是和密歇根人俱乐部进行一场友谊赛；约翰刚才远远地看见了，这人在水中当真如蛟龙一般，简直是陆地生物不可能达到的迅捷。通过长焦镜头连藏在泳镜后的眼神都可以看出几分，那种志在必得、各路宵小休得觊觎的狠戾气场让他不得不忌惮。
他的宇相，以后定是人中龙凤。要多努力才能跟得上你的脚步呢。他边整理着那人的头发边想。
“啊啊，最烦这个了，”把枕头胡乱一丢，水中的蛟龙上了岸就是一只死小孩，“如果我是人鱼南舜是海啸，老子岂不是任他宰割？”
知心哥哥耐心开导：“人鱼是活在深海里嘛，海啸又影响不到。搞不好反而是操纵海啸的巫师喔。”
死小孩歪着头开始好好思索这一理论的可行性。约翰看着好笑，起身去拿带来的外卖：“运动完饿坏了吧？我在街上抓了个学生问来着，说是这家中餐味道很正，来尝尝看。”
宇相看着他布置碗筷。“……刚拿到驾照的小毛孩，天还没亮就出门，从艾奥瓦花七个小时横跨三个州来看我比赛，还给我买吃的……”越说头越低声音也越低。
“怎么，感动得要哭了？”约翰把他从床上拉起来，送到放着饭盒的圆桌边坐下，“让哥看看，人鱼的眼泪是不是会变成珍珠？”
“去去去，小爷要吃饭。”肉丝炒年糕、金银蛋菠菜、面拖黄鱼、滑鸡粥、生煎馒头，甚至还有两只龙虾，吃得二人满脸油光满头是汗，大长腿胡乱盘在椅子上顾不得仪态了。宇相打着饱嗝倒在床上动弹不得，最后还是被约翰拎着衣领硬拖出去散步消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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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校园里学生稀少，华灯初上，天光还未褪尽。夏虫在草间低语，缕缕晚风带走白日的燥热。
朴约翰才不管美国人眼中男生间正常的肢体接触是不是跟韩国的标准不一样，大大方方牵住宇相的手。在泳池中泡了太久的手干裂粗糙，他想等下回去一定要检查这小子的行李里有没有护手霜。
“跟我说说家里的事吧，每次打电话都匆匆忙忙的。兴秀南舜怎么样了？”
宇相吸了一口气叹出去。“一直病休到了暑假呗。本来就因为踢球混帮派，没放什么心思在学习上，现在非留级不行了。钟硕放弃了冰球以后成绩也很够呛。爸妈们打算让他们先补习着，等明年三月重新进高一。”
“这些早知道啦，我问的是他俩的感情。”夏天牵手实在太热，他改为勾住他的一根手指。
“唔……一起住院的时候互相勉勉强强探过病，相处还算和平？反正没打起来。4月12号给你家四只过生日，不是还跟你视频来着么？真是有史以来最别扭的生日，”宇相抬手拨弄头顶的橡树叶，接着道，“你说，他俩每天碰面会不会反倒难受呢？我看着都难受。”
“每天碰面才能和解啊。走运的家伙们。”
“……真的是走运吗？”
“至少有可以道歉的机会啊。还可以找一个可以原谅的借口。”约翰耸耸肩，“咱们两家是邻居，父母兄弟间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跑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如果不是这样，他俩出事以后也许就各自转学了，一分开好多年、或者再也见不到，怨恨就根深蒂固没有化解的可能了。”
天空渐渐从宝蓝转为黛蓝，云絮溶化在夜幕中，两人转上一条更幽静的小路。宇相低头踢着路上的小石子，过了一会儿小声道：“比起南舜，兴秀更不想见的人是我。好在我搬到队里了，要不然家里更尴尬。”
约翰摸摸他的头：“你太优秀，让他自卑。承勋也是，看到你就浑身的毛都竖起来。”就连我也有一点点呢。
提到朴老二，美人鱼不得不翻了个白眼：“除了你和泰善，他见着谁不炸毛？丫的杂毛一年到头就少有躺下来的时候。”
这时前方有个黑人男子向两个少年走了过来。宇相向约翰使了个眼色。
约翰笑着弹一下他的额头：“小子，不要种族歧视哦，黑人兄弟也就是这儿的学生吧。”
笑意还没来得及敛去，只见那个“学生”突然上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Heyyou, f**king fags,”一口痰吐在地下，“Got a few bucks?”
安宇相不知道buck是dollar的俚语，更不知道fag是对同性恋者的蔑称，只是猜出来是在要钱。破点财也罢，可是他穿着T恤短裤出来散步，除了房卡什么都没带。
男人冷笑一声，一柄枪直抵上约翰的胸口。
宇相感到脑中轰地炸开。仿佛子弹已经穿过约翰的心脏，鲜血四溅，甚至溅到了他的脸上。他深爱的哥哥倒在地上，眼睛失去神采，身体失去温度。再也不会捧着他的脸说，我的美人鱼。
这人杀了他。他怎么敢……怎么敢……！！
恨意一旦动念，便再也收拾不起。他要这人付出代价。撕裂他的皮肉，抽干他的血液，把他的骨头一根、一根根碾作粉末。即使这样，也无力补偿自己心中的痛万分之一。
本来只是与他无名指相勾的手不动声色地将他的手整个包裹起来。那份熟悉的温暖有镇定人心的力量。
约翰从兜里掏出两张纸币往旁边草地上一丢。像是为了保护两个少年似地，晚风又把它们吹远了好几米。趁着劫匪去捡钱，约翰低吼了一声“跑！”便拉着宇相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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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完警、做完笔录、被警车送回宾馆，已是深夜。一进房门宇相就把脸埋进约翰胸口。约翰把鼻子埋进宇相的头发。跟四个小时前一模一样的姿势，却是天差地别的心境。
当然后怕，怕死，怕对方死。然而更多的是恨。并且害怕这种恨。
宇相因为触碰到了自己最阴暗的一面而混乱不已。原来人与怪物之间只差一个导火索。自幼出类拔萃、一直站在鲜花与掌声的中心的泳坛天才安宇相，也不过是个为了复仇可以随时使出任何残忍手段的恶魔。
“再抱紧些。”像是为了挽留这个暗夜中唯一的光亮，他乞求道。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异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