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风》陌尘漫

5、第五章

　　相山大街背靠相山，远处一望葱茏叠翠，淮北的气候也招人喜爱的紧。

　　燕黎跳下马车，伸手去搬杂物箱，自然是没有得逞的，另一只手轻巧的拎去箱子在一边等着他。

　　打开了门，光线里照出纷飞的灰尘，燕黎忍着打喷嚏的冲动挥了挥袖子，领着后面的人进门。

　　云照偷偷抬眼打量着这里，屋内一个个落着灰着空架子，和他见过的店面摆设俱不一样，虽说他也没进多少店看过。

　　以后就和主人在这里了吗？好像胸口从没有松懈过的地方终于踏实下来了，不用再做那些危险的任务，不用再时刻担心有一把剑穿过自己的胸膛，不用每天待在暗角里等待。

　　而且，那人对自己很好，还说不用一直称呼属下主人，可那人再好，怎么能失了本分，脾性好待人好，不把自己当做下人使唤，他又怎么感觉不到。

　　可就是这样，才要约束着自己不犯一丁点的错，要是可以这样一直留在那人身侧……

　　“咳……”

　　燕黎轻咳了一声，拿着从隔壁公鸡母鸡身上拔得毛制成的掸子，上下舞动着，活生生使出了一套“连环八卦掸”，把大堂里弄的和硝烟战场似的。

　　云照忍不住笑了笑，上去恭敬的请下了那根鸡毛掸子，有条不紊的清理起来。

　　可有人却是个闲不住的，又吭哧吭哧去打了一桶水，找了两块抹布拧的半干，搬出之前放在屋里的货物擦拭。

　　他卖的都是些小玩意，合作商是对面街上做木头活铁匠活的老板，现在添了二当家的（？），以后东西要再多些了才是。

　　“主人，这是……？”

　　云照做完了那边的事，在他旁边一起擦拭，此刻，他手里正拿着某个很奇怪的东西。

　　“这个啊，”燕黎就着抹布把他的手往近拉了拉，“这个是麻花钉，一般钉子钉不紧的时候就用这个……还有这些，都是钉子，这个是拼钉，这个是螺栓，还有套环钉……”

　　燕黎的身体不禁往跟前靠了靠，眼睛偷偷瞄了瞄那个一脸认真记着工具的人。

　　真是，难道真的是越看越喜欢么？看他也没有刚跟着自己的时候那么拘谨，坐立不安的一个看不住就矮了身子等罚，对自己倒是越发贴心了，基本上他一个人就抵了去江南时前前后后跟着伺候他和易辰的小厮。

　　在路上最喜欢逗着他说话，看他瞪着膝盖沉思一会儿再犹犹豫豫的回答。

　　不急，不急，慢慢来，别吓着人。燕黎吸吸气，往回收了收身子。

　　云照心里也不平静，虽然燕黎动作不大，可是做暗卫的，连人靠了这么近都感觉不到，那他早就是一个投生的四五岁好汉了。

　　脑子里叫嚣着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努力维持着脸上不要泄露自己的紧张。

　　他的大腿上有几个紫黑的印子，是他这些天自己掐的，告诫着那个人不是他能想的，偶尔的亲近就该知足了，见多了风花雪月，却起了这心思，真是该死的，若是以前的二公子，怕是早就在刑房一片片刮了肉直接丢给院子里的狗了。

　　现在好好收了心跟着他，若是能跟了下半生，就不知是多大的恩德了。

　　“刚才扫屋子时我看了看，隔壁的屋子没什么问题的，待会我们去把杂物腾出来加张床就能给你住了。”

　　“主人。”话到一半，又噎住不知该不该往下说。

　　“怎么了？……今天又扭扭捏捏的不说话了？”燕黎半是揶揄道。

　　云照咬咬牙，说了请求，若是那人答应了自然是好，若是不答应，便就安了心不要坚持了。

　　“属下能否睡在就待在主人房里的外间，也不用收拾。属下自己找个地方就行。”

　　以前这是规矩，这样也的确是护主应该做的，可是，他心里却存着别的心思，心虚虚的瞟眼看主人……以主人的性子，这样的理由，断不会答应的吧。

　　“你是说像以前一样在房梁上或者在帘子后面或者在屋瓦上待一年又一年？我说过你以后不用做这些……我外间有个长榻，倒是也宽，夏天我嫌热了就在那里睡，不过现在这块风水宝地却是要让给你了呐。”

　　云照眼带惊喜的抬头，连脸上也露出些笑意来。

　　主人，同意了，其实主人不像是一开始自己以为的，不愿意和他靠太近吧。

　　燕黎却是被他的笑微晃了心神，笑骂道，“这样才好嘛，以后经常笑我才觉得没有亏待你。真是笨蛋，别人家的工人求都求不来的单间，早知道刚才那地就不扫了。”

　　只不过不知道你睡在外间我还能不能睡得着。

　　两人忙活了一天，期间对门做木头活的冯余和隔壁的蒋铭看他回来了，也带了些生肉菜来探望，都是一起做生意的人，二人对他带回来的云照也是笑呵呵的自来熟。

　　冯余还大胆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大赞“燕黎你这次可是带了个好帮手回来，这肩上一看就有力气，人也老实，你算是赚了”，云照第一次被人这样明目张胆的夸赞，还真有些赧然。

　　一旁的燕黎自是乐得看他的可爱样，嗯，确是可爱，没有更合适的词了。

　　留他们一起吃了晚饭，四个人坐一桌，听燕黎说了些江南的见闻，喝了两壶蒋铭带来的烧刀子，那两人才微醺着回去了。

　　燕黎也是没好到哪里去的，轻扶着头在桌上趴着。

　　“云照。”

　　“是，主人？”

　　“……唔，云照。”

　　“主人，属下扶您歇了吧？”

　　“云照，我又没把你当下人，你怎么叫我名字？”

　　“主人……”

　　“怎么怕我呢，嗯……”

　　“属下不是怕您。”

　　“就是怕我，就是……”

　　云照轻轻扶起巴着桌子的人，那人一股脑贴在他身上，由着他半搂着进了房。

　　其实真的不是怕你……只是，再这样我怕我会忍不住盯着你看，会忍不住和你站近些，你一定会发现的。

　　云照搂着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紧张、喜悦、激动、还有好像阴谋得逞的一丝心虚。

　　轻轻把人放在床上，那人睁着眼睛揪住他的袖子。

　　“云照……明天早上开店，记得叫我起床。”

　　然后就闭上眼睛不动了，过了一会儿，看人睡熟了，云照轻轻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又扯了扯……

　　他慢慢覆上那只手，紧张兮兮的救出自己的衣袖，迅速将手塞进被窝，却没急着走。

　　半跪在床边看了会，感觉到自己嘴角牵起的变化，他摸了摸脸。

　　属下以后会多笑的，因为觉得这个任务，好像简单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