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玉祁

9、第 9 章

　　如我的梦魇，那扇百叶窗被谁拉开了，屋子里的炉火依旧在静静的燃烧。

　　但这里空无一人，凯里·博格先生不在这里。

　　帕特里克大步走到壁炉旁目光如鹰般扫视着整间屋子，夜风透过百叶窗给我带来阵阵寒意，我打了个哆嗦小心的开口说“博格先生不在这里，说不定，我真的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帕特里克却好像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他翻动着壁炉旁桌子上摆放着的书本纸张似乎在找寻着什么，但他什么也没找到。

　　他恼怒的掀翻了桌子，恨恨的瞪视着地面“在哪里？”

　　我被他的动作惊住了，小心的问道“您在找什么？”

　　帕特里克似乎这才注意到我，大步的向我走了过来，一把握住我的肩膀指着地面上的桌子问道“你梦里的博格是不是在看一本书，然后他把书放到这里就去开门了？”

　　我有些慌乱的点着头“是的先生，就是那里。”

　　“那书呢？！”他生气的打断我，眉头紧紧蹙起狠狠的质问着“那本书去哪里了？”

　　我迷惑不解的问“那不过是我梦里的一个细节罢了，您为什么要这么在意呢？博格先生说不定正在他的床上呢，这不过，是我的一个梦罢了。”

　　帕特里克冷冷的笑了，用仿佛我是个白痴一样的眼神扫了我一眼，指着窗户说“窗开了，没人添火炉火不可能烧得这么旺，十分钟之前这里肯定有一个人添着火看书呢。门很明显被人开动过你没看到地上的树叶子被刮进来了吗？博格之前肯定在这里，你的梦的确没错，但是那本书呢？那本书哪里去了？”

　　我打了个寒战仔细查看着这个屋子，的确正如帕特里克所说的，一点儿也没错，但博格先生哪儿去了？

　　“死了。”帕特里克似乎看穿了我的疑惑，语调冰冷的吐出这个词。

　　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没说出口。

　　帕特里克烦躁的走动观察着，他想了想一把拉开了那扇门大跨步的走出门左右张望着。我忙不迭的跟了上去，室外一片漆黑，海风带着腥涩的咸味扑打在我的脸上，风里有丝丝的雨点子扫过我的头发和嘴唇，好像要下雨了。

　　正想着，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然后呼啦一声暴雨倾盆而下。我被惊得一跳，帕特里克却好像全无感觉，任由突起的狂风吹打着他的身躯。借着闪电的光，他板着的脸庞上露出的那种憎恨无力的表情让我再一次的惊讶到恐惧起来。

　　我徒劳的张望着试图搜寻什么帕特里克渴望找到而我则试图避忌的东西，但雨水毫不留情的打在我的脸上钻进我的眼睛让我睁不开眼。

　　我转了个身以抵御暴劣的寒风，那栋坚固巨大的建筑物在暴雨之中牢牢的耸立在我们面前，楼上客房还有不知哪位客人还未睡着，有一扇窗后透漏出一个模糊的靠窗站立的身影——那似乎是位女士，却不知道是艾玛小姐还是玛姬小姐。

　　又是一阵瓢泼的雨水被狂风卷着打在我身上，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有些畏缩的缩起了身子在呼啸的狂风暴雨中向帕特里克叫喊起来“先生，这太危险了，我们先进去吧！”

　　帕特里克在暴雨中依旧站的笔直，他烦躁而不甘的在原地转了个圈最终放弃努力重重的撞过我的肩膀走进了书房。
　　啊，真好。我有些气愤的想着，这是着了恼发在我身上了吗？
　　书房的门一关上，雨点打在地面上的啪啪声立刻轻弱了。我打着哆嗦擦了擦满是雨水的脸，然后很是惆怅的发现那动作毫无用处——我的衣服吸满了水分，正在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呢。

　　帕特里克把湿漉漉的外套脱了下来，

　　帕特里克想了想对我说“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去通知其他人到这里集合，我们很可能有危险。”

　　我点了点头，目视着他拉开挂毯走了出去。

　　挂毯很快被放下隔断了我的视线，一个人被留在一个很可能是凶案现场的地方这个认知爬上了我的脑海，我咽了口口水有些慌张的左右瞄着，生怕那个未知的危险突然出现。

　　太多的谜团了，我想着。

　　那封邀请函，神秘的西莉亚，不知为何必须在场的我，梦中的呢喃声，对细节莫名的熟悉，奇怪的梦境居然与现实吻合，未知的杀人者，消失的书和博格先生——我努力不去想到应该是博格先生的尸体。

　　还有镇静到可怕的帕特里克，似乎早已预料到一切的发生，现在想来这次聚会不也正是他坚持要带我一起么，还有他对待其他人完全不同的态度，对博格先生死亡的肯定和对那本消失了的书的执着。

　　这一切匪夷所思的就好像一个荒诞的梦境，仿佛我根本没有从噩梦中清醒过来，或者我根本就是沉进了另一个更复杂、更恐怖的梦境之中。

　　“难题要一个一个解决。”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我吓得差点跳了起来，我在原地转了几圈却没有发现半个人影，原本惊慌不安的情绪却仿佛湖面上的波纹般渐渐消失了。

　　一个一个，我理着思绪，首先要解决的是那梦中的呢喃声说的到底是什么，还有为什么，我对那熟悉感难以摆脱的执着。
　　帕特里克带领着其他人穿过了挂毯走了进来，杰拉尔德将军威严的打量着周围，然后那严厉的眼神又转到了我身上。

　　爱德华先生疲倦的打了个哈欠“爵士，你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正处于危险之中，立刻跟我过来’？”

　　艾玛小姐躲在杰拉尔德将军的身后，她紫红色的丝绸睡裙外披着一件厚实的白色的毛皮披风，正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我们。

　　我有些紧张的清了清嗓子，把我做的那个离奇的梦境，与帕特里克立刻带着我下楼查看博格先生是否安好结果却发现他人消失不见了这整件事清楚的说了一遍，不知为何却把帕特里克冷静异常的态度和最后那句死亡定论省略了。

　　杰拉尔德将军嗤笑了一声“愚蠢的孩子，只因为一个梦就这么咋咋呼呼的劳动一位侯爵大人来惊扰我们的清梦，你还真是糊涂透顶了。”

　　帕特里克纤薄的嘴唇抿了抿，不满的接过话头“叫醒你们的时候我也去查看过博格先生的房间，但那里并没有人，床铺也没有动过的迹象。你们和我一起走了这一路，又可曾看到博格先生在外面游荡的根据了吗？”

　　“或许他睡在别的房间里了，”玛姬小姐用的猜测的语气慢慢地说着“我们很久没来了，博格先生又是最后一个离开餐厅的。他是不是还住在那间卧室我们也不知道。”

　　“我叫醒你们的时候，你们和我一起下楼，可曾看到我们这栋楼有一星半点的火光了吗？”帕特里克环视着周围，满足的看到所有人都没有答话。安静了片刻，又慢慢的说“入夜后所有的仆人都离开城堡回到山下的的小镇去了。这房子里只有我们几个和博格先生这个主人在。方才我到外面去看过，我数过了，这栋房子只有六个房间是亮着的。博格先生如果住在别的房间里，为什么一点亮光也没有呢？”

　　不对，我开口打断他“刚才我们两个走出去的时候，我也数了下，这栋楼有七个房间是亮着的。”

　　帕特里克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沉着脸问我“你确定你看到的是七个房间？”

　　我点了点头“七个，我数的很清楚。”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目光在我和帕特里克之间徘徊着，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外面似乎刮起了狂风，隐约有雨滴打击玻璃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感觉自己的胃部紧缩了起来，不可能是六个，我没有理由看错。那时候分明我看的很清楚，肯定是7个，我可以拿人头担保！我急急的说“每层楼都有四个房间是吧？我看到二楼有3个，三楼有3个......”话还没说完就被杰拉尔德将军生硬的打断了“可不就是6个，孩子，你莫不是睡糊涂了吧？”说完他故意显示出轻松般笑了起来。

　　爱德华先生也插嘴说道“就是，不过是一个噩梦就把你和帕特里克爵士都吓出毛病了。”他挑衅般扫了眼依旧满脸铁青的
　　帕特里克爵士，然后说“如果是7个更好，那就说明博格先生的确睡在别的房间里了。”

　　我见他们神色轻松着看着我仿佛我不过是个装傻卖呆的傻子，一时大叫了起来“二楼3个，三楼四个，还有四楼的一位女士！我看的清清楚楚，分明是八个！”

　　这话一落地，屋子里又一次寂静了，这一次真的是死寂。所有人的脸都白了下来，帕特里克清了清嗓子，问我“四楼，住了位女士？你怎么知道的？”

　　我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看他“我看到影子了啊，映在窗帘上的，是个小姐的影子。”

　　帕特里克笑了笑，他的神色恢复了往常的冷静，甚至还带了点轻松。他慈爱的笑着，指了指艾玛小姐“艾玛小姐，和杰拉尔德将军一起，住在三楼靠楼梯两个并排的房间。”

　　我点了点头。

　　他指了指道尔顿先生“道尔顿先生和玛姬小姐，也住在三楼。”

　　我浑身开始打起寒颤。

　　帕特里克继续慢慢的说“爱德莱德先生，住在二楼。就和你的房间，隔了一室之遥。也就是，我的隔壁。”

　　我的胃被恐惧狠狠的揪住了揉成了一团，只有两位女士！我们此地就只有两位女士！我怎么会没想到的！可是，我为什么没有察觉到不对劲，我数着房间的时候为什么会觉得那么理所当然？

　　“而且，”帕特里克声音继续轻轻的响着，似乎是情人耳畔的耳语一般一字一字刺进我的心口“这栋房子，从过去到现在。实际上根本就从来没有过四楼。”

　　艾玛小姐猛地尖叫了一声，她苍白的脸色在这柔和的炉火映照下尤为可怖，她哆嗦着抓着杰拉尔德将军的手臂难以抑制的尖声哭泣起来。

　　爱德华先生大声的咆哮起来“开什么玩笑！”他大步走了过来揪住了我的领口“停止这样！这一点都不好笑！”

　　玛姬小姐闪烁着眼神结结巴巴的说着“也许，也许是他看错了，星光月光或是其他什么。博格先生也不见得就出事了，说不定他只是突然想起到外面去走了走罢了。”她这么说着，但所有人都知道她不过是在自我安慰，这样一个漆黑阴暗暴雨连绵的夜晚哪儿来的月光星光，又有谁会不顾自己姓名安慰离开这么一个安全的居所，跑到狂风呼啸的室外去，要知道，这可是孤岛的顶端而不是安全繁华的都市啊。

　　我的喉咙被爱德华先生拽着勒的一阵窒息发疼，帕特里克一把抓住了爱德华的手臂把他从我身上拖了开来，爱德华的力气很大，帕特里克动作间却好像对方只是个还未发育完成的小孩一般轻松容易。

　　“嗤。”爱德华先生发出不屑的声音，他用好像看一个发疯的蠢货似的眼神在我身上扫了一圈“你听到有女人在你耳边念诗，然后你就做了个梦，于是博格先生就不见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巫师？”他大声的嘲笑着“什么多出来的人.......这一切都可笑至极！”

　　爱德华先生高傲的昂着下巴快速的低声说着“休想拿这来吓唬我，以为我真不知道吗？”他恨恨的打量着我和一脸平静的帕特里克，从牙缝里挤着句子“从晚饭开始我就看出来了，啊~~~你以为这就能吓到我了吗？你和你的小小同谋，你们在算计着什么？嗯？博格和你们也是一伙的吧，以为说一些胡编乱造的瞎话就能敲诈我吗？”

　　他咆哮起来“西莉雅已经死了！西莉雅·道恩已经死了！一个死人又能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