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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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趴在栏杆上往下看打在船身上珠玉迸溅般雪白透亮的水珠和小小浪涛，几乎入迷般享受着海水清冷到刺痛的气息。
“嘿”有人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把我从栏杆上拉了下来“别这样，你是想掉下去吗？”
我挣扎着脱开了他的手后退了两步，中午的阳光照得我眼睛发疼，在狠狠揉了揉眼睛之后，我才看清楚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四十多岁健硕高大的男人，他深棕色的头发在阳光照射下闪着黄金般耀眼的光芒，鬓脚处发丝已变为雪白。他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此刻摆出了严厉的表情，双眼炯炯有神的瞪视着我，眼角处爬满了时光留下的痕迹。
瞧着他我不知为何生出了羞愧或是畏惧的情绪，于是我有些尴尬的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只是想看看海水，不是想跳下去。”
那男人哈哈笑了几声，似乎我说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我当然知道你不想跳海，但是孩子，你刚才的动作太危险了。”
我无措的抓了抓头发，有些犹豫的向他鞠下身“多谢您了。”身体还没倾下去一半，后领又被人拽了一把。我仰着脑袋踉跄着跌在后面来人的身上，只见帕特里克爵士一如往常冷着张脸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如同一栋大理石雕像一般完美却冷漠，警示性的瞪了我一眼后他的表情慢慢放松了下来“马歇尔将军，好久不见了。想不到您也收到了邀请函，可以请您赏光与我一同用午餐吗？正好我有些问题想向您请教。”
我有些不敢相信我所看到的，这位我本以为已经熟知他个性的侯爵大人在我面前演了出大变脸，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已变得温和亲切，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他的语气是这样恳切而富有感情，如不是与他同住了数月有余，我甚至怀疑站在眼前的这个俊美谦逊文质彬彬的男人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帕特里克爵士。
是的，我是说，我知道他本性的确是好的，但我一直不明白他平常为什么要那样去说话。他对待仆人和来访者的态度经常是讽刺或是直接无视。但他却又从不对我或者身边的人发火，就算我们做了什么或是无意间说了什么冒犯的话，他也只是安静的扫视我们一圈，仿佛我们只是围绕在他身边的空气一般。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当我忍不住好奇心旁敲侧击的问他时，他对这个问题嗤之以鼻“人类时时都在说傻话，若你们什么时候明智些倒才要教我吃惊呢。”
于是我也只能认为他对社交关系的冷漠无视是因为他所经历过的那些权利与欲望交杂的生活给他留下的不好印象。或是他性格之中天生所带的疏离客套和后天养成的对人性的习惯性怀疑蔑视使他远离了正常可爱的人际交流关系。对此我深感不安却又无能为力，因为我没有资格去改变任何一人的生活态度或是信仰观点。要知道，给予信赖和适度的意见是一回事，试图彻底改变或指责他人的性格习惯又是另一回事。且不论我是否有那个资格，就本质而言这首先是非常不礼貌的。
但我从未想过，他也会如那些乡间的，宽厚仁慈的老爷太太们那样，微笑着向他人说出请求的词语，甚至连他的眼睛里也闪烁着可爱的讨人喜欢的光芒。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我愣愣的坐在餐厅的角落里，瞧着帕特里克和那位叫做杰拉尔德·马歇尔的将军坐在靠窗的那一桌谈笑风生的场景。
“要来杯热茶么？”一个温柔的女声在我耳边响起，我惊得差点跳起来，这才发现桌边站着一个十八九岁左右穿着褐色毛长裙的美貌少女，她披着一件同色的毛皮大衣，而那头深棕色的卷发映衬着她的皮肤雪一般洁白，灰蓝色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含着笑意瞅着我，一时间我似乎忘记了怎么说话“奥，奥......您......我是说，当然好。”
她轻笑了几声，我敢说那声音简直就像门口的风铃一样优美动听，她向侍者招招手示意要两杯热腾腾的红茶，实在太感谢她的好心，冬日的海风吹在人身上格外的寒冷，即便在这避风的餐厅里能有一杯热东西暖胃也是非常好的。
喝着茶姑娘向我做了自我介绍“艾玛·马歇尔，这是我第一次离开陆地踩在水上旅行。可以请教你的名字吗？”
“泰伦斯·卡莱尔，我是帕特里克侯爵大人身边的。”马歇尔？我条件反射的回头瞅了眼窗边的将军“您是......”
“你已经见过我叔父了吗？我是和他一起来的。”艾玛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向我解释着说“收到请柬后叔父就立刻让我收拾行装和他一起上了船，这一切真是太奇怪了，叔父大人从前很少允许我出门太久，他说不规矩的女孩儿才会流连在外不务正业，这次他竟然带了我一起到这么远的地方。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她有些激动的说着话，胸脯随着呼吸急急起伏着，雪白色的脸庞泛起了一圈粉嫩的红晕，蓝灰色的眼眸里似乎有星辰的的亮光在闪烁。我只感觉到脸上一阵阵的发烧“嗯......或许是将军先生希望带你一起看看大海什么的吧。”我语无伦次的说着，扭开视角低着头死死的瞪着桌布的纹理。
“是这样吗？”艾玛没有注意我的反应，一个劲的说着“但我觉得肯定还有些别的什么原因，你知道吗，我从未见过叔父大人像那晚一样失态，那个阴郁的晚上我们本来坐在火炉边说着话来着。然后送信的就跑来敲门了，叔父他一接过那封信还没拆开脸色就变了，等他看完了那封信几乎是惊叫了出来，然后立刻让我赶紧收拾包裹。”
我有些意外的看向似乎陷入回忆的她，思考着“唔，或许是一件很紧急的事情，少校他又必须要一个体贴和知心的人在身旁协助，于是才会那样。”
“是吗？”艾玛眼睛都亮了起来“你觉得，我是一个体贴而知心的人吗？”
我感到自己的耳朵都红起来了“哦是的，显而易见的我是说，您看起来的的确确是这样的人物。”我结结巴巴的嘟囔着努力使自己瞧起来不像是个故意说好听话讨单纯女孩子欢心的浪荡子。
她嘻嘻笑了起来“谢谢你，”她满足的喝了口茶“帕特里克爵士是我所见过的最智慧优雅和善解人意的绅士，他身边的人果然也是一样的出色。”
我被这几个形容词打懵了，不可置信的扭头看了眼微笑着与将军交谈的侯爵，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是的”我胡乱的点着头“的确如此.....我是说，谢谢您的夸奖。”
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我都在向艾玛小姐讲述着我在图书馆里那些厚重而古老的图书上看到的有趣的故事传奇，艾玛小姐似乎对我讲的这些志怪演义很感兴趣，时不时还会就故事里的一些细节与我讨论，比如“龙？真的有龙吗？我一直以为那不过是幼年时我的乳娘哄我睡觉的瞎话罢了。”
对此，我也只能耸一耸肩“法师和龙，正如同天上的星星与我们的距离一般遥远，书里面的确是可以找到不少关于他们的记载，但谁也不知道勇斗恶龙的法师最后到底去了哪里。就像我们也不知道那条恶龙最后下场如何一般，整个故事就这么莫名的，突兀的结束了。”
艾玛认真的听着“或许法师最后杀死了恶龙，最后归隐到深山里去了？所以我们无法知道最后到底是怎么样的。”
我想了想，朝她咧开嘴笑了笑“谁又知道呢，法师杀死了龙或者龙杀死了法师。或许这个世界上原本有千千万万个法师，千千万万条龙。反正我们现在这个时代是没有法师和龙的，这不过只是个故事罢了。”
“这个世界上可没有千万条龙。”帕特里克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我猛地回头差点拉伤了脖子“奥！”我捂着脖子怒视他“侯爵大人，您在这里做什么？”
帕特里克脸上依旧带着那种和煦的仿佛虚假的笑意“我与马歇尔将军已经聊完了，我正想回房间去休息一下。可这时我却发现我亲爱的的小朋友正在和一位花朵般娇艳的女性相谈甚欢，那么我想，我是不是能有幸过来插一脚呢？”
艾玛的脸上泛起了红晕“真是谬赞了，我哪里能配得起您这样的夸赞呢？”她站起身提起裙摆向他行礼“我很高兴见到您，爵士。”
帕特里克优雅的弯腰回礼，并接过她的手腕亲吻她的戒指“能够有幸见到您是我的荣幸。”说完他直起身敲了敲我的肩膀“只是今天我实在有些疲倦了，舟车劳顿数天和这海浪颠簸耗尽了我的体力，希望您原谅我的傲慢无礼，请问我是否能与我这位小朋友先离开休息，养足精神预备接下来的行程呢？”
艾玛显出稍许失落，但她立刻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不打搅侯爵大人了。”
帕特里克满意的领着我回了客舱，实际上一路上我都在回顾他刚才用的那些词句和那体贴自制的词汇。
不过......
“数天？先生，我们不是昨天才收到邀请，今天就到了么？”我疑惑的皱起了鼻子。
帕特里克坐在靠椅里冷冷的瞅了我一眼，随和的笑意已经从他眼角眉梢里褪去，现在出现在我眼前的，依旧是我所熟悉的那个不动声色的侯爵大人了。
“而且那封信，不冒昧的话，我可以请问那到底写了什么吗？我们这又是要去哪儿？您带的行李并不多，所以我们不是要出国是吗？我们到底是去做什么的呢？”对这种种，我脑子里充满了疑惑和问题，它们就好像一个个饱满的气泡一样挤满了我的脑子，如果我的好奇心没有得到满足的话，我深刻相信他们会把我的脑袋挤爆了的。
帕特里克墨水一般深蓝色的眼眸在我身上严厉的徘徊了一圈，似乎在考虑是不是有必要屈尊降贵向我解释这一切，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慢悠悠的开口了“现在才想到这些问题不觉得晚了些么，我亲爱的小朋友。”他嗤笑着问我“不过既然你想到要问了，那我也无所谓浪费些时间解释给你听。”
他说着指了指桌上的皮包，示意我把里面的信函抽出来阅读
“亲爱的西尔维斯特·帕特里克侯爵大人：
关于您之前与我谈过的那件事我在您离开之后仔细的思考了许久，最终决定答应您的请求，不过还有些细节问题我想与您仔细的商讨一番，可否请您于收到这封信后的第二天搭乘海神号来到我的别墅所在的小岛，这次我还邀请了几位你我都熟识的好友。我相信我们会度过一个愉快的周末。
您忠诚的凯利·博格”
随着我的查看，帕特里克一字一字把信上的句子背诵了出来，我满头雾水的看着他“所以马歇尔将军也是收到了这样一封信，问题是对方是怎么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收到信呢？你知道，邮寄的途中很可能会遇到什么意外使得我们错过这场约会。而且......”我试探着吐出一直盘旋在喉咙口的那个疑问“这一切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帕特里克朝我笑了笑，“大有关系。”他细长的嘴角微微牵起，吐出这几个词汇“至关重要。”
他舒适的在靠背椅里挪动了下身体，明亮的日光从身侧的毛玻璃窗外透进来将他身体的一半从阴影里拖出来“所有的一切都好比一根线上的无数个节点，但这根线盘旋扭曲成了一团，有时候我不得不从下一个节点来追寻上一个节点。”他指了指那张信纸“这就是下一个节点。你明白与否并不重要，只是现在我需要你在这如此而已。至于你第一个问题，”他扬起了一个可说是慵懒而狡黠的笑意“含情脉脉的少女情窦初开的示好，亲爱的卡莱尔。”他讨厌的拖着调子“聪明的绅士们懂得怎么样去摆脱麻烦。”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