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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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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们似乎把话题扯远了,让我们绕回来继续看那个可怕的事件开始的那天,那个温暖和煦的下午。
那真是个美好的午后。图书、诗歌、红茶,还有如篝火一般温暖的阳光。
当时我正阅读着爱伦·坡先生的诗词,当我喝完了满满一杯加了两块糖的红茶后起身去添置时,帕特里克先生从屋外走了进来,他脱了身上的大衣和猩红色的斗篷扔在地上向我走过来,独自一人的他似乎并不在乎什么绅士礼节,实际上,边走边拉开领结的他动作如同一只预备捕食的猎豹或是盘旋起身体的毒蛇一般锐利而优雅。
“这是什么?”他拿起了我放在茶座上的书扫了一眼“无聊至极,真想不明白你怎么会喜欢这么浪漫而不切实际的东西。”他说着浪漫,却似乎那个词的意思是寡淡无味。
“这不是一本浪漫的爱情故事,爵士”那时的我对他还保有一份尊敬疏离,除了帕特里克先生和爵士外还没有用过其他的称呼。“那是一部诗词。”
他嗤了一声,并没有反驳我的意思。比较有趣的是虽然帕特里克表面上对所有艺术都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但他本人的文学素养和知识量却可说是相当的丰富。他阅读、记忆、时常不自觉的引用那些句子,却又表现出不屑的态度。
便如同现在,他一扬手把书扔到地上,占领了我之前窝着的沙发椅舒服的把自己团在里面“诗词,小说。人类虚妄幻想的结晶体,空洞、贫乏、单调。”他做出了结论“无趣。”然后打定注意决定保持沉默。
“先生,图书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物品,他记载并延续了人类的历史,他是智慧的结晶,艺术的凝聚。正是因为有想象,我们才能被称之为人。”
“......”或是我的话中有什么不妥之处,他听完之后很快的抬头瞥了我一眼,短暂的一瞬却让我看到了他眼中的什么莫名意味,那表情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叫他感觉惊讶的不可置信的东西。
“什么?”我疑惑的说。
他没有再回应我。似乎打定注意把我想象成一堵会说话的雕像。对此我有些气恼却又无可奈何,但也不好再问。在看出他打算在这里发呆发一个下午之后,我认命的捡起被他扔在地上的书掸去其实不存在的灰尘继续我的下午茶读书时间。
然后我记得,大概是下午三点钟的样子,书房外面的落地钟响了十五下,早已对图书心不在焉的我专心的数着数字,却看到沙发椅上的他一瞬间站起了身捡起外套穿上,刚把领口的纽扣扣好,书房的门就被敲响了。
管家走进来向帕特里克鞠了个躬,身边站着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十三四岁的少年,那个孩子戴着一顶米色的毡帽,几撮深棕色的卷发从帽檐处倔强的窜出来,他消瘦的脸上有几颗小小的雀斑和一双机灵的大眼睛。他穿着一件浅绿色的外套和灰色的裤子,他的鞋看起来很旧还显得有些太大了。
我在白鸽大道和图书馆附近看到许多类似这样穿着的孩子,穿着简陋但干净,他们的家庭并不富裕,于是孩子们来往于街道之间,靠帮别人送递信件物品或是修剪树枝杂草之类的杂活赚上数个铜币来补贴家用。
此刻这个少年很有些局促不安的样子,他很急促的喘着气对帕特里克动作僵硬的鞠了个躬而后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了一封印蜡密封好的信件:“爵士,有人托我把这封信给您!”
从门被敲响的那一刻起,帕特里克看起来似乎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似乎是一条刚从水底深处浮上水面准备对猎物做出袭击的鳄鱼,但他没有流露出太多兴奋或是急切的情绪,我之所以能够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是因为他站起身的速度快的有些异乎寻常,而就我在此居住的短短时日之间的所见所闻,足以支撑我对这位爵士行动方式与情绪关联之中的一些固有判断了。
帕特里克先是冷冷的打量过对方一遭,然后挥手吩咐管家把信件接过来放到书桌上。待管家带着那孩子离开去拿此行的报酬时,他这才慢悠悠的把那封信拿起来打开了它。
“嗯......”他展开信纸瞧着,沉吟了片刻,向我转过身来“卡莱尔,想看海吗?去收拾你的行李吧。”他向我扔下了这么几个字,然后立刻转身离开了书房。
我瞧着他快步离开的背影,站在原地满头的雾水。
“......”我有些不知所措的左右张望了下,书房里再一次回归了寂静,就好像之前的种种不曾发生过一样。
“哦......”被命令的怒气缓缓的升了上来。老天在上,就这么莫名的被要求前往一场从未预料过的旅行,我甚至来不及理解对方的意思!要知道,即便我很感激帕特里克对我的照顾并非常乐意对此做出回报,但这语焉不详的突然要求又是从何而来?
“你曾提到过对海洋的向往和好奇,湛蓝浩渺的碧波万顷,雪白的鸥鸟盘旋叫嚣,积重层叠的云朵投下阴影——我记得你是向我这么形容你所想象的海洋。而此时我有个小小的约会,过程中有一段不短的航行体验。以为你会喜欢这个。走么?”帕特里克平淡冷漠的声音突然从门边响起,他就站在那里慢慢地说着,似乎是在对刚才突兀的命令做了一个补充。
我被他话里那美丽的场景惑住了心神“哦,嗯,好的,是的,当然了!”然后当我说完后,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就这么答应了对方莫名的要求,而且一改方才的愤怒讶异,徒留满心的期待喜悦。帕特里克的话语似乎总有种奇怪的魔力,当他向你认真的说着什么的时候,总有种情绪会让人非常的难以拒绝他。更何况他居然会记得我曾说过的傻话,这真是出乎意料的惊喜。
他看着我点了点头,整理了下手上的袖扣,这才满足的如同一只餍足了食物的猎豹般一步步上了楼。
第二天背着沉重的行李拉着拖箱亦步亦趋的跟在帕特里克身后登上轮船的我,还处于恍如梦幻般的不真实之中,直到我们航行了大概有半个钟点的样子我才反应过来,我们真的在海上了。
帕特里克似乎对深蓝色的大海和带着咸味的海风毫无兴趣,上了船之后就坐在舒适华丽的船舱里考虑着什么(哦他们甚至搞了个壁炉!),只是一摆手放了兴奋的难以自抑的我离开了船舱到甲板上去看看——多谢慷慨的他也为我定了一间上等船舱而不必窝在最下面那难以透气的底层隔间中。
甲板上没有什么人,那些优雅高贵的绅士小姐们大部分都不会在这样冰冷的冬日里享受无遮盖的太阳暴晒。稀稀落落几位年轻小姐也撑着绸伞坐在靠里的地方谈着话。海鸥在我的脑袋上方盘旋着,雪白色的鸟群在薄纱般透彻的天空中来回穿梭,脚下的轮船平稳的航行在碧蓝色的海水上,在一波又一波的海潮之中轻微的上下起伏着前进。
我趴在栏杆上往下看打在船身上珠玉迸溅般雪白透亮的水珠和小小浪涛,几乎入迷般享受着海水清冷到刺痛的气息。
“嘿”有人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把我从栏杆上拉了下来“别这样,你是想掉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