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砂》神仙十三

10、第 10 章

　　街灯亮起，在郑氏财团总部办公楼前的人行道上投射出一片片昏黄的光晕。

　　二十四层的某间会议室内，刘逸云放下签字笔，将草案备忘录推给旁边的徐贤，站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姐姐，你对我就不能有一点同胞爱吗？”

　　和徐贤交换过有两方签字的草案备忘录，宋茜似笑非笑的瞄了她一眼，摇摇头。“你是美国人，我是中国人，哪里来的同胞爱？”

　　刘逸云故作失落的摸了摸鼻子，惆怅的感叹：“难道只有在我们一起吃中餐时，你才不会无视我是华裔这么明显的事实？”

　　宋茜忍俊不禁的笑了。“等下去满汉楼，我请，行么？”

　　刘逸云刚要脱口说出“好”，却像想起什么一样顿住，转头望向徐贤，改口说起了韩语：“Vic欧尼说去满汉楼，她请客。公司里还有别的事要处理么？”

　　把收拾整理完毕的文件放进包里，徐贤摇了摇头，看向宋茜：“上次是欧尼请的，这次我来吧。虽然被欧尼你砍下了那么大的一笔金额，但请这一顿饭的钱，我们公司还是拿得出的。”

　　宋茜看了她一眼，轻笑着俯身拿起包。“只有区区三个点而已，对刘氏集团来说，应该根本不算什么。加进了你真正重视的条款，就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徐贤抿了抿嘴，微微一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收好东西，和刘逸云一起跟在宋茜身后步出了会议室。

　　这一下午的交锋，她固然是成功的在合作案中加入了对刘氏集团来说最重要的条款，可前面这位万能特助为郑氏争取到的利益也完全抵消掉了那个条款所可能导致的不利后果。虽说这种商业合作案不是零和游戏，但身为商人，总难免希望能在每一场交易中将己方的利益最大化。未能给刘氏集团带回她预计的100%的利益，要说半点都不失望，那一定是假的。

　　不过，碰上宋茜这种笑得像乖乖兔实际上手狠得堪比大野狼的难搞的对手，能达成五五开的局面，还是值得去吃个饭庆祝一下。

　　电梯内的指示灯跳到“21”时，正和刘逸云闲谈的宋茜忽然止住话头，摸出手机看了眼屏幕，浅浅一笑，对另外两个人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接通了电话。

　　那一笑落在一旁的徐贤眼中，令后者微微一怔。

　　都说郑氏财团的万能特助笑起来阳光明媚，足以融化冰山，却不知是不是人人都注意过，她唇角弯起的弧度，在某些时候会有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微妙差异。

　　譬如说，在看到手机屏幕前，正和刘逸云说话的她也是笑着的，可是，那种笑和她看到屏幕时的笑却很不一样。

　　后面那一笑，似乎是完全没有思考，极其自然的就浮上了她的唇畔，连略显疲态的眉目都柔和得如一泓温软的清水。

　　如果宋茜接下来说出的不是“嗯，和刘总她们谈完了，具体更改我晚些发给你”这种明显是汇报公务的话，徐贤几乎要忍不住怀疑电话的另一头其实是从不和绯闻沾边的万能特助的秘密情人了。

　　这个时间能直接打进宋茜的私人电话问公事的人，不必做第二人想，正牌的郑氏总经理无疑。

　　“现在正要去吃。你吃过了？”

　　电话另一头的郑秀晶不知说了些什么，让宋茜轻声笑了出来：“知道了，我明天去问教授，你别瞎着急。听话，先去吃饭。我晚点再打给你。嗯。Bye.”

　　单手插兜，靠在电梯墙壁上的刘逸云响亮的吹了一声口哨，笑得颇不正经。“啧，连学校的事也要姐姐你操心，Krystal应该加发一大笔奖金才对。”

　　宋茜神色不变的收起手机，顺手理了理左腕上的金属手链，淡淡的回道：“你怎么知道她没发？”

　　几个小时后，在满汉楼用完名副其实的“晚餐”，三个人互相道别，各自驾车离开。

　　黑色尼桑驶过数个路口，拐上一条车流较少的路，最后停在一家健身俱乐部前。

　　宋茜下了车，走进俱乐部的大门，对前台的服务生报了预定场地的信息，由服务生领着进了一间宽敞明亮的壁球练习室。

　　正在奋力奔跑击球的扎着马尾的女子轻快的用球拍截住弹回来的球，任其落到地上，转头对她露出了灿烂的笑脸。“来啦！”

　　宋茜随手放下包，率性的席地而坐。“你又跑去哪个岛上度假了么？晒成这样。”

　　女子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泛着健康小麦色光泽的面颊。“很黑么？不过没事，你不就喜欢脸黑的么？”

　　“谁说我喜欢脸黑的？”

　　女子的笑容带上了几分明显不正经的味道。“那个小家伙的绰号不是黑面么？还是我弄错了，其实她叫白面，因为她脸白得跟个鬼一样？”

　　宋茜用眼刀剜了她一轮，冷哼一声。“就你权侑莉最白，行了吧？”

　　权侑莉笑嘻嘻的在她旁边坐下，拍了拍她的肩。“拿她开个玩笑也不行，啧啧，真是够宝贝的。怪不得她敢放心把一切交给你安排。上个季度的收益相当不错，我看得都眼红了，你说，要是我拿着所有的钱和你私奔了，她会不会满韩国的追杀我？”

　　宋茜瞟了她一眼，凉凉的回道：“不怕被允儿掐死的话，你可以试试看。”

　　权侑莉的笑容应声僵住。“……我就是开个玩笑……”

　　开玩笑，要真和被她的亲亲女友林允儿封为“大魔王”的宋茜私奔，不等林允儿动手掐死她，她大概就会自己一头撞死在汉拿山上——如果到时她还没有被大魔王整死的话。

　　给投资公司起“1046”这种绝无重名的诡异名称，大魔王的脑回路结构大概只有曹圭贤那种电脑天才才能解析。

　　“1046？不是1040或1440么？”想当初被拎来做投资公司的挂名总裁时，她曾经不解的这么问。

　　美国的联邦纳税申报表格叫1040，许阁有首歌叫 《1440》，Timex的手表有个系列也叫1440，可这个1046，是什么意思？

　　“二的十次方加二十二等于多少？”

　　“……为什么要用二的十次方加二十二？”

　　结果大魔王笑而不答，冲林允儿挥了挥手，林允儿就这么慷慨大方的把自家女友免费出借给了“1046”投资公司做只负责签字和偶尔露脸的总裁。

　　后来她才知道，22是大魔王的生日，二的十次方1024则是投资公司真正的幕后老板的生日。

　　“1046”只有一个运营目标——通过多元化投资扩大资本规模以尽可能多的逐步收购郑氏财团在公开市场上发行的流通股。

　　一般来说，公司高管握有的股票数额均须依法披露，且有据可查，但“1046”握有的郑氏股票，在公开账面上只有权侑莉一个所有权人，即使，“1046”的真正决策者不是她，而是此刻坐在她旁边的人。

　　刘逸云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的是，从郑秀晶就任总经理的那一天起，她从郑氏财团领取的全部薪酬、分红及奖金就从没经过她的手，只是在账面上过一下，就直接进了“1046”的投资账户，归真正的决策者调用。

　　只不过，这种“发”奖金和刘逸云所理解的“发奖金”，差了大约不止一个太平洋而已。

　　而权侑莉不知道的则是，“1046”这个奇怪的名字并不像她所以为的那样是宋茜起的。

　　坚持要用这个名字的，不是22号魔王，而是1024号财阀。

　　还是把所有钱都丢给别人管的甩手型财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