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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下弦不似初弦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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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弦不似初弦好
霍去病淡淡地笑道,“正有此意。”
攸宁听了他的回答又气又急,“你要凑八百骑兵,南军北军将士任你挑,你怎么就瞧上我了?”
“你允文允武,而且还懂医术,军营里这种人才太少了。”
“霍去病,你也太残忍了吧?我才十五呐,还没娶妻生子的,你就要我去战场上拼命,咱大汉朝的律例是二十三岁从军,你找人也不能找我这么年轻的吧?”攸宁顿时很后悔自己钻了牛角尖,真不应该赴约!
“我十三岁就跟舅父去北军了,而且我也没娶妻啊!”
攸宁斜了他一眼,这人真觉得全天下的人都该跟他一样,踊跃投军吗?“霍少爷,那是你,我没那为国捐躯的一腔热血。”
霍去病听了她这理由,有些不理解,“这大汉朝的好儿郎都抢着从军,难不成我看错你了?”
是,你是看错了,我真的不是好儿郎,因为我是个女的!攸宁急得想说出实情,但药铺的生意还是男子打扮比较方便,她还是忍了下去,“我是大夫,战场杀戮太多,我只想悬壶济世。”
霍去病见她扯到了杀戮上,说道,“那你可以做军医啊。”
“军医有什么好的,每天都是处理各种血淋淋的伤口,当大夫可以见识各种疑难杂症。”
“那你这一身功夫不是白学了?”霍去病追问不舍,就是不肯放弃。
攸宁又是斜了他一眼,“我这功夫专门用来路见不平。”
霍去病盘算着,既然这都说不动他,那就再下一剂猛药!我就不信他堂堂七尺男儿,一辈子就想当个穷大夫。“我看你那采薇堂要价比其他地方都便宜,你不会一直想着要家里接济你吧?你是有侠气,不过只是小侠,图一时之快,若要成为大侠,那得心怀天下,泽被苍生。”
“你少激我,霍少爷,咱后会无期!”攸宁起身就往门口走去,霍去病制止道,“慢着!你现在不能走,护卫我已经吩咐他们归岗了,而且,大哥的信上也说,要你在我这边待上一晚。”
攸宁觉得自己倒了大霉,怎么就被这样一个锲而不舍的人给缠上了。“我若是硬要离开呢?”
霍去病扯扯嘴角,冷笑一声,“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你现在一出门,立刻就有人来抓你,我想,你不想被绑着过一夜吧?”
攸宁指着霍去病,一时语塞,咬牙切齿道,“算你狠!”
“行了,我得眯一会儿,你也休息吧。”
攸宁环视周围,这里只有一张床榻,不是吧,我不会要跟他睡一张床榻吧?“喂,我睡哪里啊?”
霍去病解着腰带,脱下外袍,“自己找地方,我可不习惯跟别人挤一张床榻。”
攸宁见他脱衣服完全没忌讳面前的自己是个姑娘,极为郁闷地转过身子,不对,他不知道我是姑娘。可是,霍去病,我真想告诉你,就算你不为我想想,你为你自己想想好吗?带女子入军那是死罪啊!她苦闷地坐回到木枰上,谁出的馊主意啊,说什么男子行医方便,我要是以女装示人,难不成真的会关张?都是那个楚翊,现在这一堆麻烦全是因为他!“喂,那你能把灯灭了吗?这么亮,我睡不着。”
霍去病放下纱幔,看着她那副有苦不能言的遭罪样,解气了不少,“敝府还在丧期,得亮着灯盏,今晚你就委屈一下吧。”
攸宁气鼓鼓地趴到案几上,刚闭上眼睛,一件软软的东西砸到她头上,她捂着脑袋骂道,“你有病啊,还让不让人睡了!”
霍去病没有接话,躺到床上,攸宁抓起一本竹简就想扔过去,忽然瞥见身后有一件皮裘,她有些不好意思,顿了顿,说,“那个,多谢了。”床榻上只能听见他轻微的呼吸声,轻轻地将竹简放回原处,盖上皮裘,趴着睡下了,昨天半夜赶路,今天夜探将军府,她可是好几晚没睡安稳觉了,还是睡觉要紧。
清晨,一身青衫的虞夕照引马走青石板的小巷里,楚翊事后觉得让攸宁独自一人待在长安城不妥,恐生事端,因而勒令虞夕照连夜赶回长安,不得有误。虞夕照正享受着清晨的宁静,闲庭信步,旁边传来一声叫骂,“喂,说你呢,赶紧把马牵走,别影响我做生意!”
虞夕照还有些发愣,侧脸看到了顾大娘那热气腾腾的粥摊,赔笑道,“大娘,来碗粥呗!”
“去去去,回去把马拴好,不干不净的就想喝粥,还让不让老婆子我卖粥给别人了。”
虞夕照识趣地走开,顾大娘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在后面嘀咕了一声,“德性。”
虞夕照走到门前,发现院门落了锁,不禁有些奇怪,扬声问道,“顾大娘,攸宁昨晚回来了吗?”
顾大娘用勺子搅着粥,“我又不是跟你看门的,怎么知道那小哥回没回来。”
虞夕照想道,说不定她早起去了采薇堂。他取出钥匙开了锁,将马牵到了后院,看到那匹白马正嚼着草料,马槽都快见底了,虞夕照不得不叹道,这丫头,连个草料也不加。他拴好马,去旁边的小屋子里抱出一垛草料,忙完这些,想着终于可以休息一番了,到了前屋他顿时傻了眼,攸宁留下了一堆杂事,看来得好好收拾一下了,这丫头也真是的,这里乱的跟狗窝一样,她怎么就住下去了。
卫府,霍去病早起去了灵堂,刚上了一炷香,有人过来禀报道,“表少爷,曹侯爷过来了。”霍去病将香插好到香炉里,转身就瞧见一身黑色大氅的平阳侯走了进来,正要说话,曹襄说道,“我先给卫夫人上柱香。”
霍去病弯腰回了一礼,“大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曹襄神情凝重,“换个地方说话。”
霍去病引着他去了偏厅,吩咐人端来香茗和点心,曹襄无心这些,待丫鬟退出去后,直接问道,“攸宁呢?”
霍去病示意他坐下,斟了两盏茶水,将一盏递于曹襄,“你对他挺上心的,又是说将军府地形,又是给我递消息的,就差买通南军巡夜的了。”
“昨晚还顺利吧?”
霍去病抿了口热茶,气定神闲,“什么关节都让你打通了,他就是在路上的时候费事了些,你还担心什么?”
曹襄追问道,“那他人呢?”
“大哥,这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难道出事了?”见霍去病避而不谈,曹襄不禁有些担心了,“上次不是说的好好的,不会找他麻烦,没错,他是耽误了你见你舅母最后一面,但那也是无心之过啊,更何况是你有错再先。”
霍去病往茶盏里添了一些茶水,“我向来是言出必行,既然答应你了,就不会为难他。”
“那你跟他下什么战书?”对于那个信牍,曹襄想了一夜也想不通那信上究竟是什么意思。
霍去病听到“战书”二字,被茶水呛到了,“他跟你这样说的?”
曹襄端详了这个总角之交许久,“我是越来越猜不透你了。”
霍去病故作无辜状,“我有这么高深莫测?“之后就扯了扯嘴角,”别无他意,就是想看看他有几分本事。”
曹襄先是目瞪口呆,然后是哈哈大笑,“也就你能想出这样的主意。”
“哎,不过你从中帮忙,效果欠佳。”霍去病将茶水一饮而尽,“得继续试。”
曹襄大为不解,“你要试他的功夫,比划几下不就出来了?而且当日在东市你也尝到了轻敌的后果,当众从马上被他扯下来。”
“这行军打仗不是江湖斗殴,你可别小瞧那张信牍,还有当初在东市那桩子事儿,仁义礼智信,都试出来了,如此人才,我定不放过。”
曹襄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你就这么求贤若渴?要是你看到了他兄长,岂不是要拖着人家不放了?”
“虞夕照是吧?总听子毓说起他,到时候见了说不定我也要收入麾下。”
“深谋远虑啊你这是,不过你这主意真的有些,”曹襄顿了顿,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索性直接说了,“缺德。”
“缺德?”霍去病听了这个词,差点跳起来,顾忌到府里的人,他压低了声音,“我哪里缺德了?我在为大汉朝寻找栋梁之才。说我缺德,你还不是自私护短,就怕我看中了你那朋友,之前怎么答应我的,说要帮我找合适的人充入我那八百骑兵的,有这般人才还藏私,若不是子毓帮我留心,我得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凑齐啊?”
曹襄斟酌了一番言辞,缓缓开口道,“信陵君曾言,父子俱在军中,父归。兄弟俱在军中,兄归。独子无兄弟,归养。攸宁是虞家养子,夕照是虞家独子,按照信陵君的说法,他俩是不适合充入军中的。”
霍去病见曹襄和他说起史书来,这也难不倒他,“大哥,你忘了信陵君是在什么情况下说这番话的吧?那是在他发兵救赵之前。听你这意思,好像进了军营就要上战场的,且不说虞夕照,就说说眼前这个,本事倒是有几分,我自认为我已经是够我行我素了,他比我更胜一筹,在军中定要历练一番才能作战,看他的样子就没受过什么苦,能不能受得了我的训练还得另当别论。”
曹襄终于肯端起那盏已经凉透的茶,笑道,“你这辩才,与攸宁还真有的一比,此乃天作之合。”
霍去病轻蔑地说道,“别把那小子的胡搅蛮缠和我的巧舌如簧相提并论。”
突然,房门被轻轻推开,卫青走了进来,拱手解释道,“曹侯爷,清晨光临寒舍,本将不知,若有怠慢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曹襄起身回礼道,“大将军言重了,子秀来别无他意,只是来和去病谈一些事情。”
卫青看了一眼坐着稳如泰然的霍去病,然后目光转向曹襄,“侯爷,你在此稍坐,我有些话要同去病说。”
“大将军请便。”
卫青转身出去了,霍去病起身正正衣装,曹襄玩味地看着他,“大将军一脸严肃,你是不是又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了?”
霍去病给了他一个白眼,“舅母去世后,舅父就一直这样,我一直在家服丧,能做什么?”说罢,迈开步子出了偏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