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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谁念西风独自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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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念西风独自凉
卫攸宁在马车上百无聊赖,从窗户处探出脑袋,边朝手哈着气,边数着进庭芳阁的人数,数着数着她都快睡着了,于是掀了车帘,车夫听到身后的动静,微微侧了一下身子,“卫公子,有何吩咐?”
卫攸宁说道,“吩咐倒是没有,就想跟你聊一聊。”
车夫看上去年纪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有些腼腆,头一次见到这种愿意和自己聊天的人,平时和自己多说话的就是少爷了,少爷的朋友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他们说的自己也不懂。
卫攸宁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啊,哦。”车夫回过神来,忙解释道,“卫公子,您说什么了,小人一下没听清。”
“我没说话啊,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小人曹晋,平阳侯府的人一般唤小人阿晋,公子要是觉得这样顺口,也可以这样叫小人。”
“哦......”卫攸宁想了想,得说点有意思的才好,“咦,你家少爷怎么就瞧上了尹姑娘?”
“这个......”曹晋有些犯难,虽然这个卫公子是少爷的朋友,可我一个下人,也不好说少爷的私事吧?
卫攸宁意识到自己问的有些直接,只好打着哈哈说,“没事啦,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攸宁!”
卫攸宁一时之间喜出望外,终于不用没事找事的问东问西了,一手放下帘子,往车里退了退,曹晋连忙跳下马车,把车帘掀的高高的,“少爷,您慢点。”
曹襄安坐好,吩咐曹晋可以出发了,接着对攸宁说道,“久等。”
卫攸宁摆摆手,“我一介布衣,能坐上侯爷你的车,那是三生有幸。”
“哎,你又忘了。都说了不用叫我侯爷的。”
卫攸宁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连连称是,“草民下次不敢了。”曹襄摁住她的肩膀,“再跟我打官腔,我就让你下车了啊。”
卫攸宁指着他道,“那你也不要对我这么彬彬有礼的,知道你教养好。”她边说着边用手比划着,“可是你左一句久等,右一个作揖的,你作揖我得回礼吧,我今天就见了你两次,跟你回礼回的我的腰都要折了。”
曹襄有些诧异,怔怔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从来不知道这些礼数会给别人带来困扰,他幼受庭训,熟读诗书,彬彬有礼是谦谦君子应有的风度啊。
“哎,我说话你有没有听见啊?”
“呃,头一次听人这么说,一时想不通。”
卫攸宁嘀咕道,“迂腐。”
声音虽小,可这车里就两个人,曹襄听的真切,又是一个愣神,卫攸宁略微鄙夷的斜了他一眼,“那是因为你结交的人都是这样的,也就是你所谓的谦谦君子,但是我不是,我就一小人。书我倒读的不少,可是我只是践行我认为适当的,有礼数是好事,但若是朋友之间太苛求礼数,那就见外了,不是吗?”
“你这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理虽歪,但言颇巧。”
“我可是经常语出惊人,你要再发呆,怕是要错过不少妙语。”
曹襄支起身子,作了个揖,“小生洗耳恭听,还请先生赐教。”
卫攸宁为之叹服的看着他道,“你这个礼我还真就不回了。马车上,你也太高看我了吧?”
曹襄觉得颇为有趣,笑了一会儿,突然想到院子里攸宁说有事相告,“对了,刚才在院子里不说,现在四下无人,你可以说是什么事了吧?”
卫攸宁拍了一记脑门,“差点忘了。”打开药箱,拿出了两支信牍,“你先看这个。”
那上头的笔迹他何尝不认识,看墨迹这信牍写了好几天了,“去病给你的?”
“对啊,我实在是不明白这霍大少爷的信牍是什么意思,哪有半夜约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在灵堂见面的?”
曹襄沉思了半响,扬声道,“阿晋,去长平侯府。”
“诺。”
“哎,不是。”卫攸宁连忙制止,解释道,“这上头写的子时。”
曹襄将信牍放回到药箱里,“我也猜不透去病这是何意,不过现在去也没什么不妥吧?”
卫攸宁面露难色,“那我岂不是还要见卫大将军?”
“大将军为人谦和,不会为难你的,再者,你是我的朋友,我和去病是总角之交,薄面他总要给我几分的。”
卫攸宁抿抿嘴,“我说了不用你帮我牵线的。”
曹襄顿时觉得攸宁的想法跟这信牍是一样的,猜不透,索性直接问道,“那你说的帮忙是何意?”
攸宁的眼珠子骨碌一转,“我就是想去你家待上一会儿,到子时我再去卫府。”
“子时去卫府?”曹襄皱皱眉头,“可是宵禁啊,你这样的人是不能在大街上走动的。北阙那边的守卫又比寻常地方多上数倍。”
卫攸宁不以为然地说道,“谁说我要在大街上走动的。”
曹襄有些惊愕,虞夕照的身手他见识过,想必他这个弟弟身手也不一般,于是抬手指了指马车顶,“你不会是想走上头吧?”卫攸宁笑着连连点头,“说正经的,你家离卫府远不远?本来我还想从庭芳阁走,可是刚才尹姑娘没同意。”
曹襄一脸严肃,“那我也不能同意。”
“我只是从你家走,不会跟你惹麻烦的。”看曹襄还是不为所动,攸宁又嘀咕了一句,“小气鬼!”
曹襄耐心解释道,“我知道你们折梅山庄人人身手不凡,可是北阙那边的巡街兵力不比外城,难保不会出事,要是真出事了,我如何跟夕照交代?”
见攸宁没接话,曹襄继续说道,“我也不怕你惹麻烦,你出事了我肯定会去捞人的,但是明明现在就可以去长平侯府,你为何偏偏要走刁钻的路子?”
攸宁抽出她拿到的第一份信牍,“你看看这信牍,霍去病摆明了就是在为难我,我走捷径,他肯定会瞧不起我的。”
“你们这暗地里较什么劲?”忽觉马车停了下来,曹晋恭敬的说道,“少爷,长平侯府到了。”卫攸宁也掀开车窗上的帘子瞧了一眼,卫府已在眼前,看到府门处的一片素缟,她心下一个咯噔,真想光明正大地进去拜祭。但是手里的那根信牍将她拖回现实,她握紧了信牍,定定的看着曹襄道,“你若是逼我下车,我就直接回东市。”
曹襄见她不像开玩笑,一本正经,只好说道,“阿晋,回府。”
曹晋应了一声,很快就打马掉头。
刚掉头,另一辆马车就从巷子里驶了出来,停在卫府门口,一个素衣女子从府门中走出,一身孝衣的少年送她出来,门口的一个侍从说道,“曹小姐,真巧啊,刚刚曹侯爷来过,可不知道为什么,没见着人下来,马车就掉头走了。”
曹子毓微微一笑,“是吗?”然后对着霍去病说道,“哥哥居然过门而不入,我得回去问问他。”
霍去病扶着曹子毓上了马车,放下车帘,对车夫说道,“驾车稳点,别颠着小姐。”
曹子毓在里头听的真切,抬手掀开帘子说道,“平阳侯家的车夫是能当大将军的,你就放心吧。”
霍去病一脸认真道,“快坐好。”
曹子毓点点头,刚放下车帘,想起了什么,又掀开帘子说道,“今早听哥哥说采薇堂开了,我哥哥的那位朋友虞大哥八成也是回来了,改天跟你引见引见。”
“行,我倒要看看,究竟有没有你说的那么神。”目送着马车离去,霍去病想道,采薇堂,那么,那小子也该回来了。
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卫攸宁掀开车帘抢先一步跳下车,门口蹲着两尊大石狮子,三扇兽首大门,门前左右开列着四位门房,正门之上悬着一块牌匾,烫金的几个小篆,“敕造平阳侯府”,光看这牌匾,对比了刚才的卫府,卫攸宁叹道,“哟,皇上的嫡亲外甥就是不一样。”
曹襄慢慢的走下马车,正正衣襟,“这府邸的布置可不是我的意思,我也想朴素些的好。但曹家自高祖起蒙受皇恩,家母又是皇上一母同胞的长姐,平阳侯府自是与别处有些不同。”
“曹侯爷,你不会就让我在这里观赏你家的大门吧?”
曹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道,“卫公子,请。”
走到门口,四位门房皆欠身行了一礼,齐声道,“恭迎少爷回府。”
“免礼。”曹襄指了指右手边的两个门房,吩咐道,“你二人去帮阿晋卸马车。”
刚进正厅,一个衣帽整齐,四十多岁的老者迎了过来,“少爷回来了。”
曹襄点点头,介绍道,“安叔,这位是我的朋友,卫攸宁。”
老者朝攸宁欠身行礼道,“卫公子好。”
卫攸宁笑着回完礼,踮起脚尖,在曹襄耳边轻声道,“要不要这么讲礼数。”
为了配合她,曹襄也是低声说道,“面子上得过得去吧。”
安叔有些不解的看着曹襄,曹襄微微一笑,“安叔,吩咐下头的人在西厢靠里处收拾出一间屋子,安排一个妥帖的人在那边等候,卫公子今晚要留宿在此。”
“诺。不知晚膳少爷有何吩咐?”
曹襄转而问攸宁,“我平素吃的较为清淡,你呢?”
卫攸宁被这些繁文缛节弄的晕头转向,说道,“我不挑的,怎么都行。”
安叔应了一声,刚走两步,曹襄叫住他,问道,“小姐呢?”
“小姐用完午膳后便去了卫府,还未回来。”
“知道了,你去安排吧。”
曹襄又命人备了茶果上来,“我先失陪一下,你在此稍坐。”
卫攸宁放下药箱和洞箫,抓起盘子里的绿豆糕就开吃,嘴角带了不少糕屑,“你不用管我,有吃的就行了。”
曹襄见她居然还舔起了手指,会心一笑,还是个孩子啊。对着厅内的两个侍女说道,“尔等小心伺候,莫怠慢了贵客。”
二人见了攸宁的那副寒酸样子,原本有些看不起,但听得曹襄如此吩咐,只得应道,“是,少爷。”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攸宁就吃完了一盘绿豆糕,意犹未尽的舔舔手指,一个身量娇小的侍女过来为她斟了茶水,攸宁笑道,“谢谢啊。”
那侍女笑着退到一边,对着比自己稍微年长的侍女说道,带了几分讥讽,“习秋姐姐,你看看他,就跟没吃过似的。”
习秋警惕的朝卫攸宁看了一眼,见她只是在到处看,并未留意到这边来,把那小丫鬟往门口拉了几步,“小点声,少爷刚才怎么吩咐的,若是怠慢了,你我都别想干了。”
“上次来府上的虞公子,那叫一个俊啊,哪像这个,来了就到处看,一副穷酸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