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更兼何事耐寻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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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兼何事耐寻思
看着曹襄登车离去，攸宁这才松了口气，这平阳侯，还真是有教养，礼数一点都不缺，哎，霍去病就相形见绌了不少，不过，那日事出突然，他才失了分寸吧？想到早上的信牍，攸宁有些懊悔拒绝了曹襄的人情，该怎么去卫府呢？子时......如今还是寒冬，东市酉时就要关市了，酉时三刻开始宵禁，回趟家再出来去北阙，风险太大，得找个不宵禁的地方才妥当。
“卫大夫，卫大夫！”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一身丫鬟装扮的女子出现在她面前，一身脂粉味儿呛得她呼吸有些不畅，那丫鬟说道，“尹姑娘身子不适，请你过去呢！”
攸宁虚应了两声，转身去收拾药箱，尹姑娘......对呀，章台街那头不宵禁！
“大夫你能不能快点？尹姑娘心疾又犯了，等着你去扎针呢！”
这朝廷经营的第一大歌舞坊就是不一样，一个丫鬟都这么颐指气使的，可怜我一个小大夫啊，被人家头牌瞧上了，吆来喝去的！攸宁边收拾边叹气，一旁的丫鬟催道，“真不明白姑娘怎么就瞧上你这个寒酸的小大夫了，磨蹭什么呢！你究竟是不是大夫啊，懂不懂救人如救火？”
攸宁停下手上的动作，坐回到软垫上，“第一，我是大夫，医者之道我至少比你这个奴婢清楚。第二，尹姑娘的心疾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但是也不至于要命这么严重。第三，我只是在准备医治尹姑娘所需的药材和银针，并没有故意拖延。第四，我是唯一一个知道如何医治尹姑娘心疾的人，请姑娘放尊重些。”说完之后心情大为畅快，催啊，你再催啊，有你这么求人救命的吗？
丫鬟听得气结，只有站在案几前瞪着这个大夫，攸宁斜了她一眼，回身重重地合上药箱，取了案几上的洞箫，“姑娘请带路。”
那丫鬟哼哼唧唧，趾高气扬中夹着一些愤愤不平，心里一直咒骂着，寒酸小大夫，不就长了清秀些，真不知道姑娘为什么那么待见他！
章台街是歌舞坊聚集之地，尽管还是隆冬，天气严寒，未时刚过，章台街上已经是车水马如龙，人来人往，歌舞升平，笙歌一片，而长安歌舞坊中的翘楚，要数庭芳阁了。门匾用的是上好的红木，周围镶嵌着珠玉，极尽奢华，攸宁每次经过的时候都要盯着那上头的珠玉叹上一番，穷极奢欲，这上头的一小块玉石，就够我买不少名贵药材了。刚进大门，一股热浪袭来，哎，这地方真暖和。“你这小妮子，什么记性啊，穿成这样的，你带他走什么正门！”循声望去，攸宁看见带自己来的那个丫鬟正被浓妆艳抹的老鸨教训，攸宁不禁有些幸灾乐祸，但仔细一想，这说的不是自己吗？看了看周围，就算是一个跑堂的龟奴穿的都是缎子，不像自己，粗布麻衣啊，是有些寒酸了。
“咳，我说，你赶紧给夕颜瞧了就走，从后门走啊！”
此番是一阵更为浓烈的脂粉味儿，攸宁轻咳了一声，微微颔首道，“还请妈妈带路。”
老鸨不耐烦地朝那个丫鬟挥挥手，“杜鹃，还不快带他上去，在这里丢人现眼！”
杜鹃满脸不悦地带攸宁穿过大堂，后院亭台院落鳞次栉比，绕了好几个弯，可算是到了那位尹姑娘的房间。“喏，进去吧，快点啊。”
攸宁推门走了进去，庭芳阁的布置向来是金碧辉煌，奢华至极，唯独这间房，陈设极为简单，右手边的案几上是一架古琴，左手边是梳妆铜镜，上头只有三两个匣子，一尘不染，再往里看是一面素色屏风，隔着那层薄纱，瞧见榻上人影晃动,那里头传来一声轻唤，“攸宁。”那人款款走下榻来，绕过屏风，只见其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似有病容，但丝毫掩不住她那清雅绝俗的面庞，一袭雪白的衣裙，示意攸宁坐到案几前，攸宁微微一笑，“西施病心而颦，乡邻以为美之，要我说，姐姐的风姿比起那西施更胜一筹。”
尹夕颜含笑嗔了她一眼，“贫嘴。药带来了吗？”
攸宁点点头，打开药箱，取出了一堆小瓷瓶，还有一个布包，“布包里是熏香，里头有沉香，丹香，苏合香，你每晚安寝之前熏上一些。”
“庄上的人都还好吧？”
攸宁只是点头，不愿多言，尹夕颜看出些端倪，“你不会又跟五哥起冲突了吧？”
攸宁吸吸鼻子，趴到案上，“什么叫又啊？是他自己有问题。一点都不光明磊落。”
尹夕颜不禁冷笑一声，“我们山庄几代人，估计就出了你这么一个事事都要以光明磊落为先的人。”
攸宁坐直身子，极力克制自己的怒气，“你知道他要干什么吗？通敌卖国，说什么以天下苍生为先，都是骗人的！”
“卖国？卖什么国？攸宁，这天下姓刘，难不成你真把自己当成汉朝子民了？”
“要是真有气节那就学学伯夷叔齐，饿死在首阳山上好了！”
“你这都是些什么歪理！”尹夕颜脸色愈发苍白，头上的珠翠晃动着，她深吸了几口气，“我还真是庆幸没有被那个女人抚养！”
攸宁心中郁结的怒气终于要到了不可不发的地步，拍案而起，指着她的时候微微有些颤抖，“尹夕颜，你别一口一个那女人的，我师傅，她是你的亲生母亲，没有她就没有你！骨肉分离，你以为就一个人痛苦？“
尹夕颜克制着想继续争吵的冲动，淡淡地说道，“东西送到了，你回去吧。”
“哼，告辞！”攸宁一把抓过药箱，气冲冲地开了房门，房外一人正在老鸨的指引下准备敲门，却和冲出来的攸宁撞了个满怀，攸宁手上的洞箫脱手而出，攸宁弯腰正要去捡，那只手却比她快，将洞箫递还给她，抱拳道，“兄台，对不住。”
“曹侯爷？”
曹襄也是一脸惊诧地看着攸宁，“你怎么也在这儿？”
“小大夫，瞧完病了就赶紧走，冲撞了贵客，仔细你的皮！”
曹襄轻咳一声，“你下去吧，这位是我朋友。”
老鸨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赔笑道，“侯爷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攸宁对着老鸨的背影瞪了一眼，“狗仗人势！”
曹襄低头轻笑着，尹夕颜不知什么时候到了门口，敛衽行礼道，“曹公子。”
曹襄点头以示招呼，“夕颜姑娘。”转而对攸宁说道，“你就是被请来的大夫？”
攸宁点点头，曹襄对尹夕颜说道，“你先进去歇着，外头凉，我有些话要同攸宁说。”
尹夕颜轻声应了一句，攸宁刚跨出门槛，房门就被阖上了。
曹襄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我们去那边说。”
尹夕颜站到窗户边上，在一旁观望着这一切，他居然叫她攸宁，什么时候认识的？哦，也对，虞夕照。哼，卫攸宁，你知道吗？该来这里的人是你。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我的亲人个个都向着你的？
在凉亭的茶几边坐下，“你见完......”
“原来你......”
两个人竟然是同时开口，曹襄笑了笑，“你先说。”
攸宁不好意思的笑笑，“你见完你母亲了？怎么不多说说话？”
“聊了一会儿，母亲要午睡，所以我就离开了，毕竟，那是夏侯府。”
攸宁见他神色有些凄然，一时之间找不到话，只好应了一声，然后再无下文，曹襄说道，“原来你就是帮夕颜治心疾的人，我还以为是一个白须长者呢。”
哎，因为那药不是我配的啊。攸宁正色道，“怎么，觉得我医术不精？”
曹襄连忙道歉，“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些意外。”
攸宁翻了个白眼，看向别处，“得了，你也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了。”
“不是，攸宁，我没有看轻你的意思，你别生气啊。”
看着曹襄着急的样子，攸宁不由得揶揄道，“装的，你还信了。”
曹襄松了一口气，“夕颜的病能治好吗？”
“放心吧，死不了。”想到刚才和她的争执，攸宁心中还是有些不快，所以说话略重了些，刚说出口，见曹襄神色有异，她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不太严重，她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不能根治，但是无性命之忧。“见曹襄神情还是那般异样，不仅仅是担心，甚至还有些错愕，她忙解释道，”呃，因为你是我哥的朋友，我说话才这样没规矩的，你别见外啊。”
曹襄神色舒缓了些，微微一笑，“既然拿我当朋友，就别叫我侯爷了。”他刚才是在想为何虞夕照谦谦君子的，他的这个弟弟却是快人快语的有些口无遮拦？但这种口无遮拦听得倒也不让人厌烦，倒是给人一种天真无邪之感，不像平日里身边的那些人，藏着掖着，外面说他平阳侯进退得当，其实他心里是极为厌倦的。
“行，咱俩也算是投缘，这样，有旁人在呢，我还是叫你侯爷，私下里就叫你子秀。”说完这些攸宁又觉得不对，忙加上一句，“你比我大上几岁，叫名字还是不太好，要不，”漆黑的眼眸“骨碌”一转，“若蒙不弃，可否称侯爷为子秀大哥？曹襄见她如此率真，朗笑道，“一言为定，跟我说话不用这么拘束，有事情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曹襄瞥见窗户边上的那个女子，起身作了一揖，“失陪了，改日再聊。”
攸宁点点头，也起身回了一礼，“后会有期。”
帮忙，攸宁突然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可是跟夕颜争执了一番，也不好再留......见曹襄刚上了长廊，她扬声道，“子秀大哥！”
曹襄收住脚步，攸宁招手示意他再过来一下，待到曹襄走到她面前，攸宁瞟见了窗户边上没人站着了，低声道，“还真有一件事。那个，你是不是见完尹姑娘就走？”
“她身子不适，我也不好打扰，说几句就走。”
“我能去你的马车那边等你吗？这个事情有些复杂。”
见她一副不好开口的样子，曹襄说道，“好说，车夫也是认识你的，你就在车上等我，我待会儿就出来。”
攸宁抱拳道，“多谢。”
曹襄轻叩门扉，里头传来一声轻语，“请进。”
曹襄一进门就往屏风那边瞧了瞧，只是未见人影，心下疑惑，忽然听到了细细的茶水声，目光转至案几那头，尹夕颜朝他暖暖一笑，“这边。”
“怎么不好好歇着？”曹襄坐到案几前，尹夕颜将茶盏推到他面前，伸手去拨脚边的炉子，“卫大夫妙手回春，现下已经好了不少。说来也巧，你居然认识她。”
曹襄抿了一口香茗，“我同他的兄长是好友，之前只是听那位朋友经常提起他，今日才见得庐山面目。”
“我看你与她倒是挺熟络的。”
“呵，我也说不清原因，今天也就是去问问他兄长是否在铺子里，聊着聊着兴致就来了，跟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能是眼缘吧。”
尹夕颜掩嘴轻笑道，“曹公子，你是看谁都似曾相识。”
曹襄笑了一阵，放下茶盏问道，“对了，你是怎么认识这个妙手回春的大夫的？”
尹夕颜思量了一会儿，说道，“前些日子在东市心疾发作，幸好遇上卫大夫，否则今日如何还能与你好好坐着说话？”
曹襄正色道，”切莫说些不吉利的。不过，我倒是有些意外呢，这么年轻便医术精湛。“
尹夕颜微微一笑，”还有更意外的呢，她的针灸之术极为老练，甚至可以隔空刺穴。“
听到此处，曹襄想起另一桩事来，难怪去病还在丧期便急着向我打听他们兄弟二人的住处。
“子秀？”尹夕颜见他若有所思，心思不在此处，虽有些不悦，但也只好隐忍不发，问道，“你是不是有别的事？”
曹襄想到攸宁还在车上，说道，“今日得去趟卫府，晚了就不好了，你歇着吧，我跟吴桂芝打了招呼的，今晚你不用去前头。”
尹夕颜点点头，“好，那你路上小心。”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更兼何事耐寻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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