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攸宁》沈落微

13、第十二章 明月多情应笑我

　　一日，夕照受曹襄之邀，前往夏侯府拜会平阳公主。按照往日的时间，子毓应该将食盒送来了，可惜那辆熟悉骈车始终没有出现，春日的阳光让人睡意缱绻，攸宁趴在案几上就开始犯困，很快便睡着了。
　　“卫攸宁，卫攸宁！”
　　感觉有人在推搡着自己，她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霍去病嗤笑道，“睡的跟死人似的，你就不怕遭小偷？把你那点仅有的家底都掏空了。”
　　攸宁揉揉眼睛，“我这里家徒四壁，小偷才不会光顾。”
　　霍去病瞟了瞟四周，“哎，晌食呢？”
　　攸宁打了个哈欠，“今天子毓没送过来。”
　　“子毓？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叫她名字了？”
　　自从子毓点破她是女子的事实后，私下里她俩就是直接叫名字，大家都在的时候两人还是比较注意的，就连夕照都不曾知道，攸宁的小秘密被子毓发现了，可现在攸宁精神恍惚，一下就说漏嘴了，不行，我不能慌，她正正色，“怎么，只准你叫？”
　　霍去病不想因为这件小事就和她浪费口舌，“你哥也不在？”
　　“哎，我哥和子秀去北阙甲第夏侯家了啊。”
　　霍去病点点头，“子秀大哥之前身体不大好，也不爱出门，不过自从认识了你哥之后就好很多，说不定，你哥这一见公主就要平步青云了。”
　　攸宁小声地嘀咕了几句，“公主还能荐官呢？不过也是，你们这一大家子，不都是因为公主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吗？”嘀咕完又觉得自己说错话了，马上便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霍去病才没有管她的嘀咕，公主......糟了！“喂，你吃不吃饭的？”
　　“啊？你不等子毓了？”
　　霍去病拖着攸宁就往外走，“她今天来不了了，肯定是公主的意思。”
　　攸宁被他这样拖着，抓起案上的钥匙，“什么意思？”
　　霍去病收住脚步，松开手，“你不知道子毓的事？你哥没跟你说过？”
　　攸宁悻悻地关了门，收好钥匙。想道，每天累的半死，哪有时间闲聊啊？“没说啊。”
　　“先找个吃饭的地儿再与你细说。”
　　“你不怕被罚课金啊？”
　　霍去病正专心致志地往前走，“这里鱼龙混杂的，哪来的这么多认识我的人。再说了，你总不能要我饿着肚子回军营吧？你要吃什么？”
　　两人一路无语的来到了人群极为密集的东市小吃街，那里飘着各式吃食的香味，攸宁随手指了一家面摊，“就那个吧，再走就有些远了。”
　　霍去病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亏你还在这里做生意呢，你不知道这家的面是最难吃的吗？”
　　她虽然对于好吃的东西来者不拒，但是她还真的没有好好观察过周围哪里比较好吃，她一向以为，像霍去病这种高门大户出来的，对于吃饭是相当讲究的，要吃也是春竹居啊，而且那个在城外，离军营也近，可霍去病一出门就往东市里的小吃街走，比她这个在东市待了几个月的市井小民还要熟悉。
　　“卫攸宁，你走到哪里去啊？”
　　身后传来霍去病的一声冷喝，攸宁不知不觉一个人就走到了前面，和霍去病隔了半丈有余。“啊？”
　　“就这家了。”霍去病停在一个年糕摊，里头的客人不少，攸宁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居然会吃这个？
　　“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我要饿死了，就这家。”
　　摊主是一个大叔，忙得大汗淋漓，一见霍去病就眉开眼笑，“霍少爷，你可是好久没来了。”
　　霍去病微微一笑，寻了个空位坐下，“齐大叔，我要一碗排骨年糕。”攸宁有点不敢相信，平时一张冰块脸的霍去病，居然会对一个小吃摊的老板报以一笑，霍去病用手推推攸宁，“你要吃什么？”
　　“呃，我不知道。”
　　霍去病已经无言以对了，“齐大叔，我这位朋友要一碗辣炒年糕。”
　　齐大叔抬起袖子擦擦脸上的汗珠，“好嘞，马上！”
　　攸宁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跟春竹居没法比啊，对于他这种有身份的人来说，怎么会瞧得起这个地方？
　　霍去病推给她一盏茶，“粗茶啊，放一放再喝。”
　　攸宁看着茶碗里的茶渣慢慢地沉淀下去，“你怎么知道我要吃辣的？”
　　“你不是喜欢吗？子毓每天都特意做一份辣菜，你还嫌不够。”
　　攸宁吐吐舌头，“子毓的厨艺挺好的。”
　　霍去病扯扯嘴角，“那是，谁娶她就有福了。”
　　“瞧你羡慕的，你娶回家不就好了。”
　　霍去病险些呛到，“别乱说话！”
　　攸宁见状大笑，只好拍着他的背，跟他顺气，“你明明就喜欢她，干嘛怕我说出来。”
　　霍去病瞪了她一眼，“别乱说。”
　　“哼，不说就不说。”

　　人虽多，但是两人还是很快就拿到了自己点的那份年糕，攸宁看着颜色鲜艳的那碗辣炒年糕，垂涎欲滴啊，抓起竹箸就开吃，霍去病见她这般狼吞虎咽，说道，“喂喂喂，你吃慢点儿，没人跟你抢。”
　　“你是怎么发现这家的？”果然够辣，攸宁吃的急，被呛了好几次，霍去病给她添了些茶水，得意地笑了笑，“东市小吃街，我可是吃了个遍。你不知道军营的大锅菜有多难吃，要菜色没菜色，要油水没油水，盐还不匀，我就吃了一次，这辈子都不想吃了，还不如你刚才说的那个面摊呢！”
　　攸宁呛得满脸通红，话也说不利索，只好喝水，霍去病斜了她一眼，“这么点辣椒就受不了了？”
　　攸宁将碗推给他，“你吃了试试！”
　　霍去病将碗推了回去，扯出一张笑脸，“我不喜欢吃辣椒。”
　　攸宁吸吸鼻子，继续吃自己的那碗年糕，霍去病想到这位大叔的辣椒不比别家，确实是长安一绝，于是拨给攸宁一些自己的年糕，“那么辣，吃急了对胃不好。”
　　攸宁又呛了一下，待理顺了气，说道，“多谢。”
　　“来人啊，把这些人都轰走！”一个身穿锦袍的贵公子大马金刀地在攸宁身后那张案几坐下，齐大叔见状，忙说道，“公子，您可不能这样啊！”
　　一个小厮扔了一个金锭子过去，“老东西，你一天也赚不了那么多！”齐大叔捡起金子，对着那些被赶走的客人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啊！”
　　霍去病专心地吃着自己的年糕，轰人的小厮还没顾上他这边，攸宁适才觉得声音做派十分熟悉，就回头看了一眼，如临大敌般地马上扭过头来低声对他说道，“不行，霍去病，我们换一家吧！”
　　霍去病淡淡地说道，“怕什么，这家又不是他开的。”
　　攸宁急得直跺脚，“这个是修成子仲，秦钰，他认识你的吧？要是把你在集市吃饭的事说出去了，你会被罚课金的。”
　　霍去病并不接话，一个小厮气势汹汹地走到他们面前，“哎，没看见啊，这个摊，今天我们少爷包下来了，一边去！”
　　若不是顾忌到霍去病会被罚课金，攸宁早就和这狗仗人势的小厮叫板了，赔着一张笑脸，“是是是，我们马上走。”边说边起身，霍去病严声道，“坐下！”
　　攸宁才不管他的严声命令，拽着他的袖子就要起身离开，霍去病硬生生地把她按回座位上，她顿时想找个地洞钻下去，那位修成子仲的霸道她是见识过了，她倒不怕，只是万一霍去病被罚课金，她就要过意不去了。“你低头，别让他认出你来。”
　　秦钰听到身后的动静，起身坐到攸宁的身旁，“姓卫的，怎么，几个月不见，没那么嚣张了啊？”
　　攸宁只好扯出一张笑脸，“几个月不见，少君愈发跋扈了。只是，怎么跑到这小摊来了？也不怕自降身份。我还以为就我们这种贱民吃小摊呢。”
　　霍去病好整似暇地放下竹箸“观战”，他刚才还有些不解，为何向来看不惯跋扈嚣张贵公子的卫攸宁，今天居然会像躲瘟神似的撒手不管此事，原来真是怕自己被罚课金，不过，卫攸宁，你的担心真的有些多余了，我看这秦钰是冲你来的。
　　秦钰微微一笑，“山珍海味吃多了，也想吃吃野菜的。”然后咬牙切齿的说道，“今天子秀不在，咱俩可得好好算账了。”
　　“哟，算什么账啊？都说贵人多忘事，可少君你偏偏记得我这个无知贱民，在下可是受宠若惊啊。不过啊，小人没记错的话，那日已经向你赔过礼了，不知今日要算什么账呢？”
　　一个小厮叫骂道，“臭小子你别装蒜，那天你在春竹居的饭菜里做了什么手脚？我们少爷回去之后就病了一场，你小子就等着去坐牢吧！”
　　攸宁白了那个小厮一眼，扯扯嘴角，“凡是都讲证据，谁知道你们家少爷每天吃了什么山珍海味，吃出问题来，你们不去找春竹居的人算账，居然赖到我头上，真是没事找事，无耻至极！”
　　秦钰冷笑一声，“姓卫的，我可是有人证的，那天有人看见你在我的雅间附近鬼鬼祟祟的。”
　　“我是去方便，看看雅间的茅房跟外头是不是有什么区别，怎么，不行啊？你们这些人啊，眼高于顶，见到我这种衣着寒酸的往雅间去就是鬼鬼祟祟。”
　　霍去病听了攸宁的解释忍俊不禁，秦钰微怒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