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攸宁》沈落微

14、第十三章

　　攸宁正要回嘴，霍去病淡淡地说道，“修成子仲，我奉劝你一句，你还是收敛一些的好，往日里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你怎么不一一去审？偏偏赖上一个跟你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大夫，你能有什么好处？”霍去病向来是不屑于和这种人起冲突的，那日被攸宁当众扯下马背他更是不屑于和升斗小民计较，扔了金子就要离开，岂料反被这家伙缠上了。他心下道，卫攸宁，看在你担心我可能被罚课金的份上，本少爷就帮你这次。
　　一个小厮骂道，“哟，又来一个不知死活的贱民！”上去就要给霍去病一个耳光，霍去病拿住他的手腕不放，那小厮连连叫痛，霍去病一把甩开他，那小厮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秦钰打量了他一番，是一身玄色劲装，轻蔑地说道，“看你小子的打扮，是当兵的吧？你不巡街，在这里偷懒，就不怕我去城门校尉那里告发你？”
　　攸宁见情况不妙，拼命地跟霍去病使眼色，寻个机会逃开，霍去病扯扯嘴角，“巡街？城门校尉？修成子仲，你连袖章都不认识，就想去告发我？”
　　秦钰大为困窘，那袖章在他眼里都一样，反正是当兵的，现在出现在街上的，不是巡街的是什么？
　　攸宁见使眼色没用，只好踢霍去病的脚暗示，霍去病淡淡地笑着，“方才你说平阳侯不在，你才过来跟卫大夫算账的，怎么，还是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吧？差点忘了，前段日子你姐姐被淮南王太子赶回来了，你母亲定是焦头烂额的吧？你不想着如何为家里分忧，就知道在长安横行霸道，毫无担当，你自认为你配得上做皇上的外甥，对得起修成子仲这个封号吗？如今太后不在了，以后你若真犯了事，谁替你压下那天大的罪过？”
　　秦钰的脸一阵发白，气的身子发颤，“你！”看了看自己带的两个小厮，“杵着做什么，给我往死里打！”
　　两个小厮连连后退，那个刚才被霍去病捏了手腕的小厮哆哆嗦嗦的解释道，“少爷，我们回去找夫人，夫人会找皇上给你做主的，今天就算了吧。”
　　秦钰心有不甘，挥了一个拳头过去，霍去病轻巧地捏住，淡淡地笑着，“你还不如你家奴才识相！你尽管去告御状，记住了，我是霍去病，后会有期。”说罢，松开手，丢了一吊钱在案几上，拽起目瞪口呆的攸宁，朝老板展了一个笑颜，“齐大叔，饭钱放这边了。”
　　秦钰咬牙切齿扬声说道，“霍去病，咱走着瞧！”
　　攸宁扯扯霍去病的衣角，“你现在不是被罚课金这么简单了。”
　　霍去病笑了笑道，“你都自顾不暇了，还担心我。”
　　攸宁抿抿嘴，不禁有些担心，“我说你怎么这么从容，原来他压根儿就不认识你，不过你刚才自报家门了，他不会真的去告御状吧？”
　　霍去病自信的笑了笑，“皇上才没闲工夫管他的闲事，以前太后在的时候皇上还给点面子，现在啊，皇上也没那么待见他。”
　　“他可是皇上的亲外甥啊。”
　　霍去病不以为然的说道，“我还是皇上的内侄呢。”
　　攸宁还是有些不放心，“真的不会有事？”
　　霍去病一把揽住她的肩，宽慰道，“不会不会，有什么事自有我这个仗着姨母是皇后，舅父是大将军的霍去病顶着，你放心好了。”
　　攸宁灿笑道，“行，看你今天这么仗义，我请你吃饭！刚才还没吃尽兴就被那个秦钰给搅合了。”
　　霍去病看看日头，“来不及了，我得回军营了。”
　　攸宁跑到一个点心摊前，扬声道，“霍去病，你喜欢吃什么点心啊？”
　　霍去病微微有些不耐烦，走过去说道，“点心那么腻，走了走了。”
　　“哎，这儿有红枣糕，这个不腻，你多少也吃点儿东西，下午还要操练呢。”
　　霍去病正要回绝，点心摊的那个大娘已经用碎布片儿包了几块红枣糕，攸宁付了钱，他也只好收下，“你怎么跟个姑娘家似的，婆婆妈妈的。”
　　攸宁心里一个咯噔，被他看出什么来了？“哎，你不吃我吃啊！”伸手就要去抢，霍去病仗着自己比她高，将布包举过头顶，说道，“你不是喜欢吃绿豆糕吗？这个也要跟我抢。”
　　攸宁白了她一眼，他怎么会对自己的食物喜好那么清楚！
　　霍去病说道，“我得走了，不然得挨军棍了，你方才吃的急，走慢些啊，对了，要是没吃饱的话，那个小摊的面还不错。”攸宁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身前飘过一阵风，回过神来，霍去病早就跑的远远的了。

　　夕阳夕下，天边的彩霞斑驳陆离，收市的梆子声充斥着耳际，店面陆陆续续地关门了，街上的小摊也在三三两两的往外撤离，攸宁将竹简摞好，伸了个懒腰，不会真像霍去病说的那般，哥哥被公主瞧上了，要举荐他吧？那样可就麻烦了，忽地瞟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口，曹晋恭敬地站在门口，行了一礼，“卫公子，少爷吩咐我接公子去府上用晚膳。”
　　“就来。”攸宁查点了一下店里的门窗，还有后院，就关门离开了。
　　正准备上车，就听见了达达的马蹄声，“卫攸宁！”
　　曹晋朝马上的少年行了一礼，“霍公子。”
　　霍去病微微颔首，朝攸宁笑道，“看来你的晚饭也有着落了。”
　　攸宁问道，“要不要一起过去？”
　　“行啊。”霍去病爽快地答应了，然后利落的下了马，将马鞭递给曹晋，“阿晋，你把我的马骑回卫府去，我跟攸宁一道去平阳侯府。”
　　曹晋迟疑地接过马鞭，“那这马车？”
　　霍去病自顾自的坐在车驾上，执好缰绳，“我来驾车，你去卫府通报一声。”
　　曹晋也不好再多言，颔首应了一声，“诺。”说完，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攸宁见那一骑绝尘而去，准备上车，霍去病抢先一步到了车里，“你来驾车。”
　　攸宁一脸不满，“你刚才说是你来驾车的。”
　　“我不这样说，阿晋能这么放心吗？别啰嗦了，利索点！”
　　攸宁见他神色有些倦怠，捏住缰绳，扬起鞭子，狠抽了一下马股，“你下午做什么了？”
　　感觉车辙动了，霍去病整个人倚靠到车厢内壁处，声音低低的，“没做什么，就是加大了训练的强度。”
　　“你不是指挥就行了吗？难道还要一起练？”
　　攸宁连连策马，只听到一声细不可闻的“嗯”，然后再无下文，她用余光透过车帘的缝隙瞟见车里的那人，已经熟睡，她放缓了策马的速度，还好我没去军营，指挥的人都累成这样，那其他人会是什么样子？估计明天连床都下不了了。
　　暮色是水一般的蓝，天色渐暗，马车在平阳侯府前缓缓停住，那四个门房是认识攸宁的，见她亲自驾车过来，其中两个连忙迎了上去，“卫公子，阿晋呢？”
　　攸宁将马鞭递给一个门房，掀起车帘大吼了一声，“匈奴人来了！”
　　车里的那人一跃而起，头硬生生的撞在了车篷顶上，攸宁在车下捧腹大笑，那两个门房也格格的笑着，眼冒金星的霍去病顿时明白自己遭到了捉弄，揉揉额头，面无表情的下了车。两个门房见了霍去病的那张脸，连忙止住笑，“二位公子，里面请。”
　　攸宁一路笑个不停，霍去病在正厅外收住脚步，“小女子心思！”
　　攸宁愣了一瞬，“开个玩笑而已，犯得着这么生气吗？你才是小女子，小心眼！”
　　霍去病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大步流星的进了正厅。
　　攸宁想着白天刚刚和他同仇敌忾，晚上就成了针锋相对，叹道，人心难测，世事无常啊！
　　庭中，最先迎上来的是曹襄，“咦，去病？”
　　霍去病为了之前的事情还有些不悦，转身欲走，“我不请自来了，大哥若是嫌弃我这个不速之客那我就告辞了。”
　　虞夕照起身解释道，“子秀正说着捎个信到卫府，你就来了，怎么会是不速之客呢？”
　　攸宁还未进门就抱怨道，“哥，你中午去北阙甲第吃山珍海味了，把我这个难兄难弟忘在一边，你还真是我的好哥哥。”
　　曹襄过去连连作揖，“对不住对不住，子毓今天说会为你和去病准备午饭的，中间出了点岔子，又不能送信，还请见谅。”
　　攸宁“噗嗤”一笑，“满大街都是吃的，我还能饿到不成。”
　　霍去病环顾四周，“子毓呢？”
　　曹襄示意他们先坐下，待几人安坐后，他缓缓开口道，“这段日子，子毓应该不能去东市了，我母亲接她去夏侯府小住几天。”
　　霍去病冷笑道，“什么时候公主那么喜欢子毓了？”
　　曹襄看着霍去病，斟酌了一番，说道，“母亲要为子毓张罗一门亲事。”
　　霍去病“嗖”的起身，惊诧道，“什么？”
　　攸宁十分同情地瞟了霍去病一眼，“我就说你喜欢曹姑娘，明眼人都看出来了。”
　　霍去病冷喝道，“卫攸宁！”
　　夕照踢了踢攸宁的脚，提醒她不要乱说话。曹襄示意霍去病坐下，“去病，你对子毓的心思我知道，能把她嫁给你固然好，但是母亲说你现在还未建功立业，子毓又比你稍稍大上几个月，快十八了，再不出嫁，外头就要议论母亲的不是了。”
　　攸宁说道，“霍去病不是要出征了吗？就不能再等等？”
　　曹襄颇为犯难，还是说出了事实，“前几日，修成君姨母那边，提亲了。”
　　攸宁大惊道，“秦钰？”想到今日在东市的争执，秦钰可谓是丢足了面子，“他肯定是故意的！”
　　夕照听出话里有话，说道，“什么故意的？”
　　攸宁正要解释，霍去病不耐烦的打断她，“你别杯弓蛇影的行不行？修成君是前几天提的亲，与今天的事情无关！”
　　曹襄问道，“你们今天怎么了？”
　　攸宁摊摊手，“看吧，还是要说。”
　　霍去病冷“哼”一声，“那也是你先惹祸上身的。”
　　夕照一脸严肃，追问道，“攸宁，你又怎么了？”
　　攸宁吐吐舌头，想着还是省略一些细节为好，“就是今天和霍去病在东市，碰见那个秦钰了，他没事找事，然后霍去病帮我解了围，但是好像得罪他了。”
　　霍去病不禁冷笑，事出紧急，他自然是护着攸宁，但是秦钰绝对不是没事找事。“秦钰是没事找事吗？”
　　“哎，大家现在是在愁你和子毓的事情，你干嘛要针对我啊？”
　　霍去病薄怒道，“子毓的婚事本来有转圜的余地，但是今天在东市一闹，那个秦钰难保不会以此为借口向我耀武扬威，卫攸宁，你还真是瘟神啊，碰上你就没好事！”
　　攸宁听得满腔怒火，反驳道，“我又不能未卜先知，谁知道修成君前几天向公主提亲了？在东市的时候我拉着你走你不走，是你自己要趟这个浑水的，你现在倒怨起我来了？”
　　曹襄和夕照听的一头雾水，见两个人就要吵的一发不可收拾，曹襄便插话进来，问道，“不是，你俩先别吵，到底是怎么回事？”
　　攸宁抿抿嘴道，“那天在春竹居吃饭的时候，我往秦钰的菜里下了药。”
　　曹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虞夕照劈手就给了她一巴掌，“你怎么如此不知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