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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北顾更踌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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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北顾更踌躇
曹子毓扫了一眼案几上的菜,都没怎么动,好好的一顿饭,就这样不欢而散,但是看着攸宁自责的样子,她也不好再去责怪她,“去病对吃的是极为挑剔,但是在其他事情上,他是没有特殊待遇的,十三岁从军,从普通兵士做起,做到今天,当今圣上对他寄望颇高,不仅仅裙带关系这么简单的。“
攸宁悻悻地说道,“我也不是有意要说这些的,可是刚才他那样说我,我一着急就口不择言,明日我会向他赔礼的。”
“你是个直爽性子,和我平时见的公侯家的小姐不同,不过,有时候,太直接了未必是件好事。”
攸宁讪讪地应着,小姐?她惊讶地看着曹子毓,“你怎么知道我是......”
“刚才我可是仔细瞧了,虞大哥对你不像对弟弟,百依百顺,我哥哥对我也是这般,而且女子天生的习气是藏不住的,你扮男子是很像,举手投足间也看不出来,但是啊,你一耍小性子就露馅了。”
攸宁听她分析的头头是道,不免有些担心自己女扮男装也被别人瞧了出来,曹子毓明白了几分,“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等他们自己去发现好了,而且,难得碰上你这种能言善辩的,从小到大,我哥哥都没和去病理论赢过,我也是事事都听他的,现在终于有人可以帮我们出这口恶气了。”
攸宁挠挠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都是胡搅蛮缠,哪里是能言善辩。“
曹子毓笑而不语,攸宁又问道,“那他这次过来是什么意思?真的打算每天都要你送饭过来?”
“急着把你们兄弟充入军中呗,不过啊,经我哥开导,他决定先与你二人结交之后再作打算。”
攸宁急的满头大汗,这简直就是引狼入室,哎,看来暂时是摆脱不了他的纠缠了。“可是我是女的,从军了是要被杀头的!”
曹子毓会心一笑,“那就看他何时能发现了,我真的很期待,他发现你是姑娘家后会是什么反应。”
“曹姐姐,你就这么‘恨’他啊?”
曹子毓掩嘴轻笑道,“哪有这么严重,你不知道,他从小就是一张冰块脸,难得对人有好脸色,大家都说他是倨傲无礼,除了我和我哥哥,他没什么朋友,你别看他这么能狡辩,他自己的痛处从来不对人说的。”
想到当晚在卫府,大将军要他有空去陈府看看母亲,这个疑惑还尚未解开,便问子毓道,“霍去病他跟他娘亲是怎么了?我去卫府的时候,卫将军一要他去看看娘亲他就怪怪的。”
曹子毓敛起笑意,露出些许惋惜同情之色,“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痛苦的事情吧。”
尽管夕照再三推诿,曹子毓还是每日按时将饭菜送过来,一日,待霍去病和曹子毓离开后,夕照也回到了街对面的算卦摊,攸宁正在擦案几,一个白衣公子进了采薇堂,察觉到有人进来,攸宁并未回头,说道,“我这边就要收拾完了,阁下请稍等。”
白衣公子淡淡道,“不忙。”
攸宁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一看,楚翊!
楚翊指了指案几边上,“那边还有些油渍。”
攸宁瞅了一眼对面的算卦摊,夕照那边正好有客人在,“找我哥吗?我去叫他回来。”
刚走到楚翊身旁,楚翊一把拿住她的手腕,“我前几天已经找过他了。”
攸宁缓缓的抽回手,有些局促不安,“那个,我跟你倒茶。”
楚翊自己坐到案几后面,那是攸宁给人诊脉的时候坐的地方,攸宁随意拿了一个茶碗,楚翊说道,“别人用过的就免了。”
攸宁只好拿出最下头的那个茶碗,沏好茶,随手递给楚翊,“你怎么离庄了?”
楚翊抿了一口茶,赞道,“这皇家贡品就是不错,可惜,你没好好沏茶。”
攸宁端了一碗便要喝,听到这话,手下一滞,“有话快说,不用拐弯抹角的。”
楚翊淡淡的笑着,又品了一次香茗,“我在长安新置了一个宅子,夕照前几日已经去看过了,说是上上之宅,在尚安里那头,你有空可以去坐坐。平安里那边,环境太过清苦。”
攸宁这才明白过来,当日夕照为何晚归,虽然赏钱多,但是看一个宅子也不用这么久吧?问了他只是含糊其辞,原来是楚翊叫他过去了。“这个倒不用你操心。”
楚翊又道,“尚安里近北阙。”
明白他这话中有话,攸宁还是受不了他这样话说一半的习惯,“楚翊,有话快说!”
“没什么,只是提点一下你二人,不要光顾着与平阳侯之流的人结交,忘了正事,还有,过几天夕照得去出任务,你们得想个好的由头,看如何才能搪塞过去。今日不同往日,这采薇堂日日热闹,你们做事尤为要谨慎。”
“什么任务?”
楚翊将茶水一饮而尽,“我们折梅山庄,还有一个身份,你别忘了。”说罢,转身出了采薇堂,攸宁这才注意到,案上留了一粒白丸,攸宁从未出过任务,但是那个白丸的意思她还是知晓的,执行任务者若有不测,为其料理后事。趁夕照还没回来,她赶紧将白丸收好,站到门口处看了看夕照,午后的阳光映射的人愈发慵懒,唯独夕照,他正微微的笑着,耐心的解释着卦象所言,不知道那位客人是问姻缘,还是求官求财呢。在剑胆琴心和儒雅的微笑背后,令人想不到的是,他居然也会有冷血无情的一面,夕照的刺杀,从未失手过,斩草除根,他比谁都要利落,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他?也许这才是楚翊器重他的原因吧。待客人走后,夕照抬头正好撞见了攸宁在门口直直的往自己这边看,朝她笑了笑,攸宁微微点头,夕照用探寻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攸宁摇摇头,转身进了屋子。
一辆较为朴素的骈车停在夕照的摊前,夕照正看着竹简,一只纤纤玉手撩开窗户的帘子,“公子可曾有空?”
夕照放下竹简,看到车上坐着一个已过双十年华的女子,但是仍旧是姑娘家的发髻,不施粉黛,却明艳动人,右边的嘴角有一个浅浅的梨涡,夕照微微踌躇了一会儿,问道,“姑娘要问什么?”
里头的女子轻轻的笑了一会儿,“公子不是神机妙算吗?可以猜猜小女子要问什么。”
夕照先看了一眼车夫,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冷静自持,即使已经停当了马车,缰绳还是紧紧的攥在手中,对于夕照的打量,他淡定从容,微微颔首,以示招呼,衣着虽然刻意寒酸,但是眼睛里有着不同寻常的沉稳和戒备,马车的车辙处有少许泥印,但无水渍,看起来是细心打理过的,前几日连日阴雨,如此爱惜马车定不是一般人家,还有马车的木料,上等的促榆木,较之子秀的马车有过之而无不及,车内传来阵阵奇楠沉香的味道,那女子饶有兴致的看着夕照,夕照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瞥见她发际间的饰物,玉燕钗?翎儿找五哥要了好几次都没要到的,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用处。“姑娘问的事我解不了。”
那女子轻蔑的笑了一声,“我要问什么?”
夕照找出一张竹简,刷刷的写了几个字,一把掷给那个车夫,车夫抬手接过,递给车内的女子,赞许的笑了笑,“公子好身手。”
夕照微扯嘴角,“彼此彼此。”
那女子朝车夫使了个眼色,车夫扔了一个钱袋到案几上,“公子果然心思细腻,左吴,我们走。”
夕照的袖子轻拂案几,那钱袋顺势就从窗户进了车里,那女子从窗户处探出头来,正要扔还给他,夕照拱拱手,“无功不受禄!”那女子放下帘子,心有不甘,好一个虞夕照!见骈车离去,夕照想道,淮南王,匈奴,呵,五哥,你可知这是与虎谋皮?看了看天色,不到申时,收摊吧。
“虞小哥,这么早就收摊?”旁边是一个卖绣品的大嫂,姓孙,三十出头,长的还有几分姿色,丈夫之前随卫青出征,再也没有回来。
虞夕照轻“嗯”了一声,低头收拾,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孙大嫂,听说你前两天你家儿子去北军应征了?”
孙大嫂有些失望,“哎,才十五呐,北军不收。”
或许,从小在山庄里长大的他们,真的和外头这些有着满腔报国热血的好儿郎不一样。“大嫂,你舍得呢?”
“有什么舍不得的?好多家里都是一个儿子,都想着往军营里送,军营里的伙食好,不像家里,而且是朝廷养着。被匈奴人欺负了这么多年了,自从有了大将军,匈奴人就没尝过甜头,儿子嘛,就该出去闯荡闯荡。”
虞夕照正要回话,就听孙大嫂旁边有人吆喝了一嗓子,原来是卖雨伞的齐大婶,她这个人,平时就嫌弃孙大嫂抢了她的生意,“哟,孙寡妇,又在和虞小哥聊天呢!”
孙大嫂的脸“唰”的一下全红了,她毕竟年轻,皮薄,只好低头倒弄自己的绣品。
虞夕照将东西搬回了采薇堂,案几上堆着一摞竹简,打趣道,“这不是去病拿来的吗?之前还嘴硬不看呢。”
“这些医书我还真没看过,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你怎么这么早就收摊了?”
虞夕照将东西放到墙角的案几上,“赚够了,就回来了。”
攸宁直直的盯着竹简,漫不经心的说道,“我亲眼看见你送走了财神。”
“那个财神我可收不起。真收了,那就送不走了。”
攸宁还是看着竹简,“谁呢?”
虞夕照却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对了,去病不是要招兵吗?对街的孙大嫂家儿子想从军。”
攸宁放下竹简,一脸惊诧,“她丈夫不是去年春天刚战死?这么快就要把儿子也送过去?”
虞夕照怔怔的说道,“攸宁,也许我们对山庄以外的事情了解太少了。”
攸宁轻蔑的笑了笑,“他不就给了你几本古书,这么快就把你收买了?”
夕照并未接攸宁的话,“你知道我这次要出什么任务吗?”
攸宁一愣,这个是规矩,不能说的,但是夕照拿出一粒黑丸,“你要杀文官?”
夕照点点头,“太中大夫张骞。”
“为什么?他没有鱼肉百姓啊。”
夕照起身去关了大门,然后低声对攸宁说道,“五哥得到消息,朝廷要对匈奴用兵,张骞也要随行,以为向导,看来此次是要深入匈奴腹地。有了张骞引路,卫青如虎添翼。”
攸宁脱口反对道,“不行!”
虞夕照叹了口气,“张骞出使西域十三年,又遭匈奴人囚禁,始终不变节,此乃伟丈夫,我也不想对此人出手,可五哥他......”
“我去找他说清楚!善恶忠奸不分,早就违背了祖训!”
虞夕照抬手拦住她,“不可,此事需从长计议。”
“怎么从长计议?”
虞夕照想了想,附到她耳边说了几句,攸宁咬咬下唇,“这样你刺杀的时候就危险了。”
虞夕照自信满满,安慰道,“我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