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九章 近来怕说当时事 ...
-
第九章近来怕说当时事
二楼的饭席都是用竹簟隔着的,小二引着三人走到了一处空位,斟了三碗茶水,“曹侯爷,您点菜吧。”
曹襄看了一眼气鼓鼓的攸宁,说道,“招牌菜都拿上来,再来一坛觞玉。”
“好嘞!”
夕照打趣道,“不就道个歉吗,你的脸色至于那么难看吗?”
攸宁鼓着腮帮,本要看窗外的风景,但是还是冬天,春竹居里都烧着炉子,一开窗户肯定有人要开骂了,只好别着头,一言不发。
曹襄笑道,“哎,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怎么跟个小女子似的锱铢必较?”
攸宁回嘴道,“我是小人,哪像你们君子落落大方!”心中道,这跟是不是小女子根本就没关系嘛,对待平民也就罢了,对你一个侯爷也是这般倨傲无礼,根本就是欠揍!
夕照说道,“你还是收敛一些为好,临走前家里怎么交待的?你满口答应,这才回了长安几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攸宁不耐烦的说了句,“忍,你们就忍吧。”然后又略带鄙夷的看了曹襄一眼,“子秀大哥,你好歹也是侯爷,你母亲是公主,不比那个修成子仲的身份高多了,你凭什么让他骑到你头上?他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你越是让他,他越得寸进尺,还以为你真怕了他!”
曹襄摇摇头,“他虽是我表兄,但平时见面不多,没什么的,忍忍就过去了,只是今日委屈你了。”
“别,你又来了,是他乖张跋扈,不关你的事,你凭什么帮他道歉?”
夕照劝解道,“是啊,子秀,不能因为这事破坏了这良辰美景啊。”
攸宁嘀咕道,“还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曹襄问道,“什么?”
攸宁顾忌到虞夕照,不好直说霍去病的事情,打着哈哈道,“没什么啊。”
曹襄面色舒缓不少,端起茶盏,“子秀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攸宁饮了茶之后,说道,“我出去一下啊。”
夕照叫住她,“这没坐多久,你又想去哪儿?”
攸宁笑了笑,“人有三急嘛。”
“夕照,你连这个都要过问?”
夕照无奈地摇摇头,“快去快回。”
待攸宁离席后,夕照问道,“子秀,刚才没来得及问,你可得据实相告。”
“请说,我一定知无不言。”
“这攸宁就回来了一天,你是怎么跟她如此相谈甚欢的?”
曹襄微微一笑,“投缘呗。”
“怎么个投缘法?”
曹襄看了看楼梯口,“这怎么回事,坐了那么久还不上菜!”对站在一旁的曹晋说道,“阿晋,你去催一催!”
夕照见他有心隐瞒,叹道,“哎,子秀,你可不能这样啊,几天不见,就对我掖着藏着的。”
“没有的事,只是攸宁说不能告诉你,我得信守承诺吧?你要真想知道,那就直接问他吧。”
夕照见他有意隐瞒,必然是那件事了,会心一笑,“你是不是帮她见了霍去病?”
曹襄往茶盏里添了些茶水,“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夕照吹吹茶水,抿了一口,“也不是什么大事,见了就见了吧,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怎么就要帮她?”
“他是你弟弟啊。”
夕照放下茶盏,拱手道,“没想到我这无名小卒还有几分薄面,承蒙侯爷照顾舍弟。”
“见外了不是?你教我的吐纳之法的确有用,许久不犯嗽疾了,夜能寐,食而香,母亲见我气色好了不少,昨日还跟我说要见见你呢。”
夕照白了他一眼,“之前还不说我就一骗钱的神棍,就知道装神弄鬼的。”
“谁承想你这一东市的风水先生,深藏不露啊。”
攸宁满脸春风的走了过来,“我这走开没多久,二位倒是相谈甚欢啊。”
夕照见她神采飞扬的,有些疑惑,便说道,“你这出去了一趟,心情大好啊。”
攸宁正正色,“是吗?哎,子秀大哥,这里上菜怎么那么慢?”
“阿晋去催了,这里平时生意就好,更何况是沐日。”
一个中年男子跑了过来,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也顾不上擦,吩咐左右将菜布好,“侯爷,红烧子鹅被陵翁主定了,翁主是先来的,对不住啊,您几位先用着,我再去厨房催催!”
“陵翁主?”曹襄正正衣襟,说道,“那我得去拜会一下,她在楼上雅座?”
“是是是,小的这就带您过去。”
曹襄起身后,朝夕照说道,“二位慢用,我先失陪一下。”
夕照点点头,攸宁看着他走远,“陵翁主是谁啊?”
“淮南王刘安的掌上明珠。”
攸宁一见到美味佳肴就招架不住,抓起筷子就夹了一只鱼目,“那谁的计划里不就有淮南王吗?”
夕照应了一声,低声道,“当心隔墙有耳。”
攸宁吐吐舌头,乖乖吃菜。
静了半响,夕照问道,“你见霍去病了?”
攸宁重重地放下筷子,“好个曹襄,居然言而无信!”
夕照为她盛了一碗汤羹,“他没说,我猜的。”
攸宁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哥,我就想为他舅母上柱香,没别的意思,你不要说出去啊。”
夕照朝她宠溺一笑,“放心吧,我哪次没帮你遮掩?不过你以后可得注意了,“说话间,瞟了瞟四周,低声劝道,“不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几个哥哥对你甚为不满,要不是五哥,你不知道被罚了多少次了。姑姑不在,你一切都得听我的。”
攸宁双手堵住了耳朵,大声道,“知道了!”
附近的人都往这边瞅着,夕照也不好再多说,生怕这丫头脾气一上来,又引来旁人的围观。“吃饭吧,马车上就嚷嚷着饿坏了。”
卫府,甥舅两人一言不发的用着午膳,霍去病盯着案几上的菜肴看了许久,葫芦鸡,枸杞炖银耳,清蒸鳜鱼。霍去病问道,“舅父,我娘是不是来了?”
卫青放下碗筷,看着门口的素色裙裾,扬声道,“二姐,我就说,你这几道菜一上来,去病准能猜出来。”
那素色裙裾动了动,进来的是一个中年美妇,泪眼婆娑,一双桃花眼更是增添了几分哀伤,霍去病将脸别到一旁,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卫青斥道,“去病!”
两行清泪滑落至腮边,卫少儿说道,“青弟,你们先吃,我去看看伉儿他们。”转身便出了屋子。
卫青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的外甥,劝道,“去病,她是你娘。”
霍去病不禁冷笑,眼中噙着泪花,“除了生了我,她还做了什么?”
“她这不是想弥补吗?”
“弥补?”霍去病激动了起来,声音也有些大,“她把我扔给舅母的时候有没有替舅母想过?那个时候舅母还怀着卫伉呢!我偷偷跑到陈府去找她,却被她轰了出来,舅母当时还在月里,淋着雨求她见见我,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心软,她呢?吩咐下人紧闭府门,那句话我永远都记得,秀珍,带他回去,就当我没生这孩子。”
卫青听到秀珍二字,一时也没了胃口,叹了口气,起身道,“我去看看伉儿。”
“舅父,对不起。”
卫青背对着他,说道,“去病啊,你舅母临终前,还是希望你们母子和好的,毕竟血浓于水啊。”
霍去病没有接话,卫青摇头叹气,也出了屋子。
舅父,道理我都懂,是我自己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院子里的桃花含苞待放,卫少儿正在花树下抹泪,卫青轻唤了一声,“二姐。”
卫少儿用丝绢擦擦眼泪,展了一张笑颜,“怎么不吃了?是做的不合口味?”
卫青摇摇头,“二姐,你不曾对我说过,秀珍曾带着去病求过你。”
卫少儿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连忙抓住卫青的袍袖,解释道,“青弟,我当时顾着怎么把去病哄回家,忘了秀珍她还在月里,我不是有意的。”
卫青责问道,“你那也叫哄?对他说了如此决绝的话,他只有六岁啊,你怎么狠得下心?”
卫少儿带着哭腔,几乎都要跪倒在地,“青弟,你一向是最理解我的,我是有苦衷的,你当时还是太中大夫,是个闲职,三妹虽然受宠,但是上头有陈皇后压着,而且连生了两个女儿,宫中地位还不稳固,大姐许了公孙将军,我想着我要是也能嫁到一个好人家,你的压力会小一些,这些话我当时都跟你说了啊!”
卫青怜悯的看了她一眼,从卫少儿手中扯出自己的袍袖,说道,“我没说你嫁人嫁错了,你不该对去病这么狠心,秀珍的病根我不怨你,是我平时不够关照她。二姐,去病对你的恨不是一顿饭就能烟消云散的,你知道他这些年......“也罢,受训是圣上的密旨,还是不提为好,卫少儿见他欲言又止,追问道,“去病怎么了?”
“话已至此,二姐,你好自为之。”
卫少儿跪倒在桃花树下,无声的掉着眼泪,找回丢了的东西,怎么会这么难?她曾经以为,血缘就是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