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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苟不教 ...

  •   五六岁的孩子站在街角,身上的大红猩猩袍在这一片银白的天地中格外抢眼。
      “小姐,我们回去吧。”婆子抖着手,打着伞。
      “小姐————”一旁同大小的小丫鬟,冻得好似要哭出来。
      “顾妈妈,您去杨家铺子里取件大篷来,对了,你自己也选一件,只管体面些,银子记在我账上。”女童道,声音轻软而客气。
      “不好要小姐破费。”婆子僵笑。
      “我说了算,去吧。”
      “是,小姐。”老婆子不放心,边疾走边回头。
      不一会,婆子回来。
      女童瞧了眼婆子怀里的锦绸大篷,接过,捧到小丫鬟面前。
      “你刚来我屋里,想必不知每年冬天我要遭这大罪,瞧你身上的披风薄的像纸。”女童笑笑,把大篷展开。
      “使不得啊,小姐。”婆子阻拦,眼睛一瞪,小丫鬟连忙跪下。
      “我房里的事,我说使得就使得。”女童看了眼跪在雪地上哆嗦的小丫鬟,为她披上,“暖和吧。”
      小丫鬟抬起水灵灵的脸来,朝女童一笑。
      “放肆了!你是什么身份?值得小姐为你披挂?今个回家告诉你娘,仔细你的皮!”婆子低声叫骂。
      “顾妈妈。”女童看了一眼婆子,婆子软了下来,“我们还要站在这里好一会子,朵儿是你甥女,又与我同年,天寒地冻的,您且不心疼,我可还要顾及杨家面子,省的外人道咱们杨家刻薄下人。一件衣裳而已,值得了什么,我赏的,您万不可背后念她。”
      “既是小姐吩咐了,婆子哪敢?朵儿,那你就穿着吧。倒要小姐操心下人的事——”婆子面又愧色和感激。
      小丫鬟看姨母不念她,小姐脸上一团和气,知趣的站了起来,摸了摸身上华丽的针绣,幸福的笑了。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今生要对小姐好,好得不得了的好。
      一个时辰后——————
      冻得不自觉的跺着的脚已经在地上踏出一个窝来。
      “小姐,出来了!”婆子惊道。
      “走。”女童迈着僵硬的腿,疾步向一群从大店出来的人而去。
      “孙先生!”女童尚嫩的声音叫道。
      为首的孙先生正话别作揖,只瞥了眼人缝里的红影,便不再多理。
      “孙先生。”女童再叫,已来在大人圈外。
      “告辞,告辞!”孙先生转身。
      “孙先生乃南织商联联主,如今北上可是来销布的?”女童嚷道。
      “娃娃,孙某不与孩童论经!”孙先生不耐理睬道。
      “孙先生,去年的王先生可曾与你提过杨家?”
      有手下的在孙先生面前嘀咕几句,孙先生正眼看了看女童,还是摇头。
      “先生,开门做生意的,财源广进为上,其他的还是不必理会的好。”女童笑着。
      孙先生沉了一会,依旧摇头,转身。
      “孙先生————”一堆雪砸下,打断了女童的话语。
      婆子盯着店铺二楼大骂。
      女童歪歪头,孙那行人已经走远。
      “行了,也不怪他们。”女童淡道,“有谁抢生意抢到人家店面前的?是我坏了规矩,也怪不得人家拿积雪砸我。”
      “小姐——”
      女童回到家里病了一夜。
      隔天,孙先生被请到一家大酒店。
      酒桌前,一身着不凡的中年男子抱拳拱手请他入座。
      “孙先生稍等,我家主人马上就来。”中年男子躬身。
      “不妨不妨。”孙先生笑道。
      中年男子退下,关好屋门。
      门关上有那么一会,屋内屏风打开————
      “孙先生。”女童声音沙哑,深深一揖。
      “娃娃?!”孙先生睁大眼,“你来这里作甚?”心下倒想她有家大人没有?
      “先生莫急,莫恼。”女童笑道,轻咳。
      孙先生眼珠微转。
      “正是小子约先生而来。”
      看着女童的小大人样,孙先生突然觉得好笑,险些乐出声来。
      女童觉得自己有些恍惚,于是赶紧道,“约先生前来不为旁事,直说了罢,先生手里那批布想多少脱手?”
      “娃娃,孙某联行里有几等棉布数万匹————”孙先生玩味道,却被女童打断。
      “小子说的是先生急于脱手的那批。”
      孙先生一挑眉,犀利的看着面色艳红的女童。
      “娃娃,你这可是小儿玩火。”
      “先生只管报来,小子吃得下便吃,若是失了公道,这火不玩也就罢了。”
      “你要多少?”孙先生探身上前。
      女童笑了,连着两年南纺联主都不理她,没想到这个姓孙的到很上道,把想好的价钱又往下压了一压。
      “有多少,要多少。”女童喝了口晶露,润了润嗓子道。

      马车上

      把大篷裹得紧紧的,依旧停不下的哆嗦,凝竹微吟出声。
      连怀安察觉,停下车,侧身于她头上,单手扶上她额头,皱眉。
      “连兄,恩公。”她嘴角带笑,身体被搬了起来,“药在怀里。”
      连怀安点头,在她身前摸索两下,掏出一小袋东西,打开,里面是几只小小的瓶瓶罐罐。
      杨家女子有随身带药丸的习惯,连怀安捡了一瓶,倒出一丸,放入她口中。
      这伤寒来的又急又猛,口中丸药苦化,她强自咽下。
      见她有些松眉,他扶着她转过身,马车又动了起来。
      “前方有一村落,忍着点。”他道。
      “无妨——”她靠着他的背,幽幽淡笑道,“便就是亡在路上,我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待她清醒时已过了多日。
      转转干涩的眼珠,看清所在之处,她撑起身体,撑到一半却使不出力了,只好半歪着躺了回去。
      一个村妇进屋,瞧她醒来,用她听不懂的方言嚷了几句,连怀安走了进来。
      “你是谁?”她张着无助的眼。
      他瞪她。
      “你是————相公?”她笑弯了眉眼。
      他气恼的白她一眼,抬手扶上她额头。
      那妇人嘴里念叨着含笑出去。
      “看来这回我不赖着你不行呵。”她被他扶坐起来。
      突然门外一阵叫嚷。
      他立刻抱起她跃出窗外。
      “我的家当。”凝竹在他怀里看着自己一身的粗布衣裳。
      “都在。”他几个飞跃,来在一隐秘处,解下栓绳,上马。
      一阵狂奔,他不甚仔细的夹着她在山林间驰骋,她顾命的把头顶在他怀里。
      “这几日都是如此?”凝竹勾起一边嘴角,想必他未遮盖的脸有着薄恼。
      “从田家出来就被跟上了。”他冷道。
      凝竹搔搔多日未洗的头,靠他更紧。
      “要杀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太过容易。”
      “有我在。”
      “呵呵,有相公在,我便不能悄无声息的去死了。”
      他不理她傻气的话语里暗讽与要挟。
      哨子还在,她摸出颈间物件,一长一短声音诡异的吹着。
      突然,几个劲装打扮的蒙面人出现,那身形如猴子一般在树间穿梭,追着连怀安的奔马。
      凝竹念念有词,“分影,疾!”她大喝一声。
      只见有两个蒙面人一下子化成他俩模样,另有一人化成马型。
      凝竹咬破食指,然后一指一边,“去!”
      他俩的化身跳上化马,向她指的方向急奔。
      连怀安看呆了。
      凝竹含着手指一阵眩晕。
      “离魂之法?!”他骇然。
      “连公子真是见-多-识-广————”
      “杨凝竹!”在她昏迷之前他大喝。
      她拧着眉荤死过去。

      她还是信不过他!该死!
      竟用离魂法!她不知道人只有三魂?!去了三个她还剩什么?!找死!

      三姐————
      飘忽中,混沌因这一声而分明。
      阿籽——凝竹懒洋洋的转向声音那一方。
      大难未至——阿籽的声音里有着不解。
      我知道——
      那为何还用离魂法?——
      她不语。
      阿籽道行尚浅,护不了三姐多日————
      能守几日便守几日吧————她白了一眼。

      半月后

      像是硬灌进一口气,她图地张大眼睛,一边咳一边看着头顶的蓝天。
      连怀安把她扔了?
      凝竹环顾四周,,只见自己躺在一处空地上,身边云烟环绕。
      “舒姑娘醒了!”有童声喊道。
      凝竹扶着胸口,忽觉手紧,低头一瞧,只见自己的手干巴巴好似老姖。
      见身前后有几钵清水,她爬过去,水中的自己眼窝深陷,面如枯槁,叹口气,好在没变的跟手一样。
      这就是代价?她挑眉。
      “舒姑娘请。”一个童子模样的少年在云海中现身。
      她看向他身边架起的八卦案,面露窘色。
      少年了然,伸手扶起她。
      云烟散去一些,八卦案下又露出七个小童子。
      她不忍的坐了上去,四个小童子抬着她下了云峰。
      老鼠嫁女。凝竹暗笑,且不敢看四面浮云深渊。
      没一会儿,架子在一处竹屋前停下。
      眼熟,凝竹看了看屋外的水缸和水桶。
      “姑娘请。”少年童子抬手一礼。
      凝竹缓下案台。
      少年童子一拱手,便要退下。
      “敢问仙童,这里是何所在?”
      少年童子一愣,而后笑道,“道仙山是也。”
      “此处离逍遥峰多远?”
      少年童子摇摇头,“说远,远在天边。说近,近在眼前。”
      “多谢仙童。”凝竹施礼。
      众童子隐去,凝竹一人步进竹屋。
      竹屋里已摆好清粥小菜,她拿起桌上的纸条。
      服下。她依照吩咐,拿起石蝶里的丸药,剥开封腊,含入口中。
      是了,她醒来口中就是这种清凉香味。
      她闭上眼,感觉体内开始活络,说不出的舒服。
      好一会儿,她坐下,开始食粥。

      竹林水潭边

      巨大的瀑布流水声震得凝竹耳内轰鸣,她面带微笑。
      看向水潭正中打坐于浮木之上的他,水气润湿白衫,精壮的上身若隐若现。
      眉若点墨,凤目轻合,长睫在眼下映着阴影,鼻峰高挺,唇似朱丹————
      真是样貌和品行都如神仙一般的人儿呵。
      凝竹摸摸自己的眼毛,咂咂嘴。
      她转身,隐入竹林,闲闲的扶竹而行。
      正神游中,他停在了她身前几步远处。
      蒸腾的阳气让他白净的面皮染着红晕,眉峰微皱。
      有道是玉树临风,难道他是遇竹淋湿么?
      非礼勿视,她脸向别处。
      他一挑眉,而后缓步向她。
      “娘子?”他笑道。
      学我?你还未够班。她亦挑眉,娇道,“相公。”
      她虽面向他,却只看他眼。
      “娘子这几日休息的可好?”
      “尚好,只是——还有些气虚而已。”她深深一福道,“劳相公挂心,为妻的不是了。”
      突地,他抓住她的手。
      她一缩,强不过他,索性由他看去。
      “相公,光天化日的————小心有人。”觉他松劲儿,她抽回手,淡顾四周道。
      他嘴角带笑,可眼含寒冰,寒冰中又有怒火——
      杨凝竹眯眼。
      “相公,既是在练功,那愚妻便不在叨扰。”她再一福身,柔柔起身,在越过他后脚步渐行渐疾。
      “不妨。”他信步在后,幽幽道,“见娘子步伐,不似大病初愈之人呢。”
      “相公眼花罢了,原本凝竹身上穿的是入秋厚衣,如今来到这四季如春的道仙山穿得便少了,步子自然就快了。”
      “哦!原来如此。确是为夫眼花——娘子小心!”他背着手,看着因他一叫而闪了脚的凝竹。
      凝竹停下,脚腕扭扭,咬牙接着走。
      “娘子这样避着为夫——可是有违妇道?”
      她突然转身,仰脸盯着他,一点点靠近。
      “为妻的怎么敢避着相公呢?”她吐气如兰,“竹儿想接近还来不及呢!”她非也似的点他胸膛。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
      是抓,不是挥————?
      她往下挣,他抓得更紧。
      笑容满面的两人,目光交汇处———电光火石。
      “相公————”
      “相公我正求之不得!”他冷下脸,拉她出林。

      临仙台

      她一身青白色道童衣,头梳道童髻,嘴角微抽,汗流过腮。
      “道友,又错了!”一旁5、6岁的童子提点她道。
      “小师傅,舒凡已扎了两个时辰的马步,可否歇息一下。”凝竹缓口气道。
      “不行!师兄说这几根香不燃完不许休息。”小童子一本正经的指着一旁的香炉道。
      凝竹看去————哪是几根,根本还有一小把。
      燃完,玩完还快些。
      “我真的不行了。”凝竹一屁股坐到地上。
      小童子皱眉摇头,“我去找师兄!”
      “唉唉唉唉!”凝竹赶紧一骨碌坐起来,“小师傅,小仙师,你看我不是扎好了么!”
      “这还差不多!”小童子咕囔一句,看她的姿势还算满意,脸露得意。
      鼻观口,口观心,杨凝竹你已经没有感觉了,没有感觉没有感——————
      “道友!右腿!”
      “好好好!”

      两个时辰后

      杨氏凝竹烂泥一般瘫在地上。
      连怀安瞥了一眼那一炉香灰,又看向地上那扶不上墙的“东西”。
      “师兄!”小童子拱手。
      连怀安抬了抬手。
      “我原本也会一些花拳绣腿,怀安兄这是何必呢。”凝竹徐徐道。
      “除了踹凳子那一回,连某实在想不出舒姑娘何时展露过拳脚。”他讥笑。
      “舒凡若是在高手面前出招,不就应了那句谚语——”她望向他,“关公面前耍大刀,呵呵。”
      “是么?”连怀安大笑。
      一旁的小童子打了个冷战,看了一眼杨凝竹先是疑惑,疑惑后又佩服,佩服后有气恼。
      凝竹眯眼,自打她用过离魂大法后,他便行为异常,瞧童子看她的眼神——看来这不是他本性,莫不是哪里得罪了他?且不管别的,如今的首要问题是如何逃出这里!
      她眼珠微转,细细思量。
      谴下童子,连怀安来到她身前,俯视她道,“娘子,可是冥想———云舒云卷?”
      凝竹一个激灵,一切念想全部抛开。
      “哎呀!我怎么突然不累了?想来是接了地气!既然如此,为妻的再扎一会马步也无妨。”她水答答的站了起来,摆了个样子,笑望着他。
      连怀安点点头。
      “娘子,你的腿怎么在抖?”
      “相公,峰顶风大,那是衣摆在抖。”
      “啊!娘子,你的牙在打颤啊!”
      一身汗透的衣服,又没在用功,怎能不冷?她瞪着他,面带笑容。
      “为妻这是欢喜的。”她挤声。
      “不对啊,娘子。”他贴近她,“我瞧娘子脸色发青————”他慢条斯理的看了眼四周无风静云,“这峰顶凭地风大,怕是娘子又得了风寒,来来来,为夫带你发汗驱寒!”
      “不必了,相公。”
      “你不必与为夫客气。”他夹着她,跳入云里。
      下坠中的杨氏凝竹只能迎风流泪,想闭眼都不行,为何?穴了呗!

      那天他胁她出竹林,直接带她飞上临仙台就是她初次醒来的地方。本来他带她飞来飞去她已习惯,可是没想到这次这么不一样!
      到了临仙台,他没有给她多余的感想,直接带着一脸青白的她跳下云海————
      一下子飞的天高,一下子如坠深渊,她只祈祷漫天诸佛让她晕过去吧,可他不仅点的她不能动,且还点了她虎口穴,让她微疼不止昏厥。
      在下坠过程中,如果一直下坠她还有可能虎自己这是做梦,可他偏偏下坠了一段便脚点凸岩跃高,当她以为可能回到上面去,他又下跳,偶尔碰到崖缝间的歪树他还要转两圈——————
      待她脚落临仙台时,已心如死灰————
      一抹脸,发现她流了一脸的泪,且还在泉涌中————
      别说这个四面环崖的道仙山只有山内人才能上的来——她,不想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苟不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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