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底梦》林尔

25、第二十五章 血疑

　　京中穆宅是穆歳阳自己买下的，看着虽不是很大，但宅子处处都透着阔朗轩敞，倒是与穆歳阳豪放不羁的性子十分相合。

　　管家陈平已经将府里上下都打点妥当了，早就已经有人来报说穆青鹭会随着穆歳阳先行回府，便着人将穆青鹭住的屋子给重新收拾妥当了。

　　绿意和绿央服侍着穆青鹭沐浴后，就有婆子在外面喜道：“五姑娘可收拾妥当了？唐公子派人送东西来了！”

　　绿意当即便拍手笑道：“是满哥！满哥怎么知道姑娘进京了？这倒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穆青鹭淡淡笑了笑，从镜子里看绿央对绿意使眼色，似乎在责怪绿意口不择言。

　　绿意向来泼辣大胆，尤其对绿央似乎是有着天生的敌意，这会子便瞥了绿央一眼，冷笑道：“你别在这装好人！打量着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些什么主意！知道满哥也来了，明明比我还要欢喜，却在姑娘面前做出这副贤淑样儿来！”

　　绿央的眼圈儿都红了，却还在竭力保持着镇定：“绿意，你少在姑娘面前嚼舌根子！姑娘究竟才多大？你就满口胡言乱语，小心让太太知道了，你可没得好果子吃！”

　　“就知道你会抬出太太来！”绿意放下梳子，叉着腰，瞪着两只大眼睛，本来就不漂亮的五官都向外挤去，越发得狰狞了，“你不就只会告状么？若说采茵是六姑娘房里的奸细，那你就是咱们姑娘房中的采茵！”

　　犹如晴天霹雳，房中的三个人都愣住了。

　　半晌，绿央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用膝盖蹭到穆青鹭面前，抱着穆青鹭的腿就哭道：“姑娘！你可千万不要听绿意胡说！奴婢对姑娘忠心一片，从不敢有二心的！奴婢的娘虽是太太的陪嫁丫头，可自从大姑奶奶将奴婢给了姑娘之后，奴婢就是姑娘的人！”

　　绿央显见得是怕极了，整个人犹如筛糠般哆嗦个不停：“若说奴婢是想着满哥，那就让奴婢不得好死！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姑娘现今还小，和满哥的事还不知道成不成，就是成了，奴婢也定然只跟着姑娘，再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的！”

　　她两手扶着穆青鹭的膝盖，抬起眼看着穆青鹭，丹凤眼已经开始红肿了：“姑娘，奴婢此生此世跟定姑娘了！就是姑娘不信奴婢，奴婢也甘愿在姑娘身边做牛做马，伺候姑娘！”

　　穆青鹭的心情有些复杂，她越来越弄不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其实从穆歳阳问她徐氏是否委屈她开始，穆青鹭就有些怀疑了。哪有亲娘会委屈自己女儿的？

　　可徐氏对她实在是太好了，又不像是作假的。穆青鹭也就暂时吞下了这点疑惑。

　　今儿个被绿央和绿意这么一番闹腾，穆青鹭又有些犹疑起来。若说徐氏在穆青鸾身边派个心腹丫头，那还说得过去。可若说徐氏在她身边也安插一个眼线，穆青鹭却有些不能相信了。

　　她和徐氏毕竟是亲母女，徐氏又有什么理由如此防着她呢？

　　难道说这与她自小便养在穆家老太太身边有关系？

　　是因为徐氏怕穆家老太太使坏，所以才借着她生病的由头将她身边的下人都换掉？

　　穆青鹭的神色越发地凝重起来，她弯腰将绿央扶起来，示意她擦干眼泪，又淡淡地说道：“今日这事你做得很好，绿意嘴上厉害，也不知道为此得罪了多少人。她许是无意说错话冒犯了你，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你的为人，我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不然也不会要你做我房中的大丫头。”

　　绿意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不等穆青鹭苛责，连忙近前与绿央赔不是，绿央不敢托大，忙还了礼，这场风波才算是过去了。

　　穆青鹭冷眼瞧着，并没有询问关于徐氏与她之间的事情。既然此事被大家瞒得滴水不露，她就算问谁，也不会得到结果的。不过，只要有了疑虑，那总会有什么蛛丝马迹让她给发现的。

　　穆青鹭收拾妥当之后，被唐满派来送东西的妈妈就进来了。

　　那妈妈虽然通身打扮得很干净，却很是啰嗦，一句话能说上半天，听得穆青鹭都要睡过去了。

　　她在外人面前一向是装作天真无邪状，招呼人的事就全交给绿央。

　　绿央便上前笑着打断那婆子：“妈妈且先用块点心垫垫，我们姑娘还要去前头陪老爷吃饭，等回来了再与妈妈继续说笑。”

　　婆子倒还有几分识趣，连忙站起来点头哈腰地笑着，顺便将一直捧在手上的匣子交给了绿央。

　　送走婆子后，主仆三人都累得散了架了。

　　那绿意边为穆青鹭捶腿，便朝着绿央笑道：“到底还是你有办法，三言两语就将一个婆子给撺掇走了。换了我，非得上去打她一顿才好。”

　　穆青鹭又好气又好笑，只好无奈地瞪着绿意，叹道：“你这个人总是如此暴躁，竟不像是我的丫头了。等后天二姐姐她们到了，我就把你送给二姐姐吧。她倒是挺喜欢你的性子的。”

　　“她这张嘴啊，真真是又让人疼，又让人恼。”绿央将点心往穆青鹭眼前推了推，笑道：“恐怕二姑娘也受不了她。”顿了顿，又道：“这是京城里有名的王兴记家的点心，姑娘略尝尝，先垫垫饥，奴婢再让人去厨下催一催。”

　　穆歳阳一回来就请旨进宫面圣去了，派了随从来报，说是圣上赐宴，让穆青鹭不用等了，才刚绿央是拿着话头骗那婆子，倒越来越机灵了。

　　用过饭，绿央坐在灯下绣针线，绿意在炕桌上描花样子，穆青鹭闲来无事，便打开了唐满送过来的匣子。

　　匣子不大，放在掌心凌凌巧巧，瞧着就让人喜欢。

　　打开匣子，里面是一个用桃核刻好的小舟，舟上坐着个穿戴蓑衣的人，手里持着一柄钓竿，正闭眼沉思。小舟与垂钓翁雕刻得都很精细，尤其是那垂钓翁，穆青鹭甚至都能看到他的胡须。

　　这桃核雕刻手法之精湛，是穆青鹭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见过的，她的眼睛不由得就笑弯成了月牙状。这俊俏的少年郎，从哪里搜寻来这些玩意儿！

　　桃核下还压着一封信，信封没有封口，穆青鹭抽出来看了看，无非是询问些近来安好之类的话，并没有别的什么，只在信的末尾提起了沧州金家家主近日要被斩首示众的事情。

　　穆青鹭将信收起来，决定明天再给唐满回信，手里捏着那个小小的桃核，翻来覆去得看，只恨不得跳进桃核小舟，也做一个垂钓翁。

　　想起唐满的信，穆青鹭便随口问道：“哎，绿央，你可知道沧州金家？”

　　绿央拿剪子剪掉多余的线头，含混不清地“嗯”了一声。

　　穆青鹭一下子来了兴趣，握紧了手心里的桃核，凑到绿央身边，问道：“你快说说！满哥哥信上说金家家主再过几日就要被斩首示众了！”

　　“啊？！”

　　绿央与绿意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道，两个人面面相觑，竟然都有些不相信。

　　穆青鹭便更加好奇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两个倒是说清楚啊！”

　　绿央脸色有些惨白，小声道：“姑娘不知道，这金家老爷可是咱们老爷的老部下了。因跟着老爷立了军功，才被提拔的。咱们老爷与金老爷交情极好，过年过节还互送年节礼呢！”

　　绿意也在一边道：“还不止这些呢！我听说咱们家的二少爷就是被金老爷给救回来的。原先二少爷跟着二老爷去打仗，二老爷战死了，是金老爷冒死将二少爷给救下来，就这，二少爷还少了条腿，可想而知，当时的境况有多么凶险！”

　　这么说，金家与穆家的交情实在是好得很。

　　那金家获罪与穆歳阳突然被召进京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呢？

　　穆青鹭突然觉得后背都湿了。圣上会不会因为穆歳阳功高震主，然后在宫中设下一个鸿门宴，引穆歳阳入圈套呢？

　　那绿意还在一边小声嘀咕道：“二老爷没的时候，老太太还专门去拜谢过金家呢。据说他们家也有个小姐，与二姑娘一般年纪，小小年纪便满腹经纶，很是讨人喜欢。唉，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穆青鹭双手抓紧了裙角，还能怎么样呢？男人获罪可判死刑，或被流放。而女人，最好的结果便是处死、流放，否则，不是被没入奴籍，便是被充当官妓。

　　前者还好，虽有辱尊严，但总算比后面被人糟蹋了的好。

　　那位金家大小姐此刻定然已身处厄运之中了。

　　绿央看着穆青鹭的脸色很不好，便倒了杯热水放到穆青鹭手中，安慰道：“姑娘喝口水暖暖身子吧。说起来，那金老爷也算是罪有应得了，做了几年沧州知府，竟然贪墨了那么一大笔银子！皇上要是不处置这样的贪官，老百姓们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

　　穆青鹭苦笑了笑，是真贪墨，还是假贪墨，谁知道呢？

　　但愿老天爷开开眼，不要让她一穿越便深陷噩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