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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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是在第二天夜里才到的，穆青鹭已经睡下了，迷迷糊糊中，听到外面人马喧腾，一下子就惊醒过来。
自从听说了金家的事情，穆青鹭夜里便翻来覆去，不得安眠，一闭眼，脑子里便是从未谋面的金家大小姐在不同的男人身子下苦苦哀求。那哀求声似乎能够穿透梦境，直击穆青鹭心底，使得她即使是在睡梦中，双手也紧紧地揪住被子。
此时听到外面的喧闹声，穆青鹭自然心惊胆战，唯恐是穆歳阳朝堂上出了事，这会儿官府派人来抄家了，便猛地掀开被子，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上，只披了件小袄就拉开门冲了出去。
屋子里值夜的是绿意，她一向睡得死沉，等穆青鹭冲出去之后，她才被睡在外间的绿央给喊醒了：“绿意！姑娘怎么就这么着出去了！”
两个人忙披了衣服，拿着斗篷也追了出去。
穆青鹭住的仍是正院的西厢。这个院子可比西北的大将军府小的多了，西厢房不过小小的三间屋子，一间用做了待客，一间做了书房，剩下的一间便是用来做穆青鹭的起居了。
穆青鹭这样赤足跑出西厢，一脚踏进了外面明亮亮的月光里，冬日里的京城冷得像块冰，把她给冻得一激灵，头脑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这是在做什么？如果真的被抄家，她这样出去又有什么意义？难道能够改变老天爷的安排么？还是期待哪个来抄家的小头目看中她，娶她回去做小，逃了金家大小姐的命运？
——不过是徒做人的笑柄罢了！
外面纷杂的脚步声渐至，有婆子挑着灯笼出来开门，见到衣着单薄站在月光里的穆青鹭，吓了一大跳，连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姑、姑娘这是做什么呢？”
有人拍门，是杜妈妈的声音：“常四家的，快开门，太太回来了！”
常四家的缓过神来，丢下穆青鹭不去理会，小跑着去开了院子门。
仿佛外面的光亮都随着那缓缓开启的木门而泻了进来一般，正院被十来个灯笼照得光亮，甚至都盖过了月光。这光亮刺痛了穆青鹭的眼，有泪水从眼角缓缓流出，穆青鹭抬起手想要遮住这光源，却发现不过是徒劳。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只觉得那片光亮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将她整个人包围。
“鹭儿！”
徐氏心疼又慌张的声音一下子喊醒了穆青鹭。也不知道是因为委屈，还是害怕，穆青鹭猛地扎进了徐氏的怀里，眼泪就像绝了堤的江水，染湿了徐氏的前襟。
不管怎么说，她在这个世上还有徐氏，还有穆歳阳，就算是遭逢巨变，还有这两个人为她遮挡着，她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徐氏摸了摸穆青鹭的小手，狠下心打了几下，气道：“这么冷的天，你光着脚站在外边是要作死啊！”
一面又朝刚出来站在穆青鹭身后的绿央绿意喝斥道：“姑娘穿得这样单薄就出来了，你们两个做什么去了！难不成倒要姑娘来伺候你们了！”
绿央硬着头皮，畏畏缩缩地上前给穆青鹭披上了斗篷，又拉着绿意跪在了地上。
徐氏一行人堵在门口，倒让后面的人不好进来。杜妈妈见徐氏走不开，只好自己去外面请两位姨娘并姑娘们先去各自房中歇着，等明日再收拾东西也来得及。又遣了几个精壮婆子看着箱笼，这才回转过来向徐氏禀报。
徐氏已经拉着穆青鹭回屋了，本想将穆青鹭给送回自己的屋子，奈何穆青鹭抓着她的衣角死活不松手，就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根浮木一般，徐氏见着可怜，也只好让人在自己房中铺了被褥，说是今晚儿上就让穆青鹭在她房中歇了。
皱着眉头喝了几口姜汤，暂时暖和过来的穆青鹭窝在徐氏怀里，终于想起外面还跪着的绿央和绿意，开始磨着徐氏求情。
“娘，今儿个都是女儿的不是。是女儿不要她们跟着的，娘就饶了她们吧！”
徐氏神情仍有些愤懑：“我还没罚你呢，你倒先为她们两个求情了！我问你，你为何大半夜的站在大冷天里？”
穆青鹭知道这次是不可能单单靠着撒娇就能糊弄过去了，只好低下头，老老实实地答道：“娘，我怕。”
穆青鹭一向胆子颇大，少有在徐氏面前如此忧虑的样子，徐氏少不得要安慰一番，忙问道：“鹭儿有什么可怕的？娘还在这里呢。”
杜妈妈便在一旁开解道：“怕是太太没在姑娘身边，姑娘想太太了吧。”
穆青鹭很领杜妈妈的情，也忙配合着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徐氏看着就舒心起来，一边摸着穆青鹭的头发，一边嗔怪道：“你这个丫头，平日里看着你倒是胆大，没想到竟是个绣花枕头，离了娘就不行的！”
穆青鹭将头拱进徐氏的怀里，享受着这温暖的爱抚，心里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将金家的事情告诉徐氏。左右一想想，反正徐氏迟早是要知道的，现在告诉她也好，总比自己在这瞎猜要强得多。
“娘，你可还记得沧州金家？”
徐氏身子微微一顿，继而便和缓起来：“可是有人在你面前提起过？”她叹了一口气，又接着道，“那金家夫人和姑娘也算是脾性好的了，几年前我曾见过，这许多年不曾碰在一起，也不知道金家那姑娘长成什么样了……唉，也算是个命苦的。”
徐氏竟然知道！
穆青鹭仰起头，急急地问道：“那娘可知道金家老爷这几日就要被问斩了！”
徐氏的神情渐渐有些认真，眼神越过穆青鹭，不知道看向哪里，半晌才拉着穆青鹭，郑重嘱咐道：“鹭儿，你还小，这些事不是你能知道的。那金家如何也与咱们家没关系，你只管做好你的本分就是了。”
徐氏越这样说，穆青鹭越是想知道。她明白自己总是忧虑恐慌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对这世间了解得太少了！
既然徐氏不告诉她，那总有告诉她的人，她还就不信了，这世上难道所有人都能瞒得住她不成？
第二天绿央进来服侍穆青鹭的时候，一张俏脸都几乎是青的。
穆青鹭看着心疼，又很是愧疚，拉着绿央的手，小声说道：“绿央姐姐，昨晚儿让你受苦了，可曾喝了姜汤？”
绿央柔柔一笑，一边服侍穆青鹭穿衣，一边说道：“姑娘放心，太太心好，只罚了奴婢们一会儿，回去绿影就给奴婢们准备了姜汤，这会子也没什么要紧的……”话还没说完，她倒先打了三四个喷嚏了。
穆青鹭越发地愧疚起来：“你既然身子不爽利，今儿个就让绿影来伺候吧，下去好好歇歇是正经。”
“奴婢不累，能够伺候姑娘是奴婢的福分。再说了，绿影昨个儿半夜才到，今儿个又早起收拾箱笼，算起来，奴婢算是姑娘身边最闲的一个了，不伺候姑娘又做什么呢？”
穆青鹭知道绿央说的是实话，这会儿工夫，绿意等人定然忙得不可开交，便歉意地笑道：“话虽是如此说，但好歹要保重些身子才好。待会儿我就秉了娘，给你和绿意请个大夫来瞧瞧。”
绿央蹲下身福了福，再起来时眼圈儿都红了：“奴婢真是好福气，能跟了姑娘这么个好主子，若是换了六姑娘……”
许是察觉到自己不该编排主子，绿央忙止住了话头，只是神情还有些悒郁。
穆青鹭知道这里面必定有内情，便温言道：“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就是。六妹妹她又怎么了？”
绿央再不犹豫，边给穆青鹭绾了个小纂儿，边道：“奴婢也是听绿影她们说的。说是采茵在路上就有些不大好，一路吐到京城，加之又有些着凉，进府的时候脸色就有些恹恹的。太太瞧见了便问是怎么回事。六姑娘竟回说是痨病，已经有一些时日了。太太便发话要撵了采茵回家去呢。”
穆青鹭大吃一惊，猛地站起身来，却不防一撮头发还握在绿央手中，一下子被揪得直吸气。
绿央连连告罪，穆青鹭一面捂住痛处，一面摇头，又道：“你带着我去瞧瞧，说不准我还能帮上点什么忙。”
话音刚落，就有小丫头打帘子，二姑娘穆青鸢手里抱着个暖炉笑着进来，见穆青鹭还有一缕头发没有抿上去，便将暖炉递给绿央，自己上来将那缕头发帮穆青鹭给梳上去，又后退一步，左右端量一下，遂又从头上拔下一个小小的珍珠串成的珠花，插在穆青鹭头上，这才拍手笑道：“如此一来，看上去倒很有些味道了。”
穆青鹭任由她折腾，等她脱了身上的大氅，又看着绿央给她倒了茶，才道：“没去看二姐姐，倒先让二姐姐来看我，真是罪过。”
穆青鸢白了穆青鹭一眼，环视了下徐氏住的屋子，点了点头，笑道：“我才来时，遇到母亲，她正忙着打点家事呢。我想着你定然没有起床，便跟母亲请了安就来后面看你。你也别忙着去请安了，母亲这会子必定顾不上你。我才吩咐了厨下，让把咱们姊妹三个的饭都摆到这里，待会儿六妹妹来了，就可以用饭了。”
穆青鹭点头笑道：“但听二姐姐安排就是了。”又一指穆青鸢身边的那个小丫头，道：“这是哪个？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那小丫头细细的眉眼，小小的樱唇，就像从画儿上下来似的，眉眼看上去还与穆青鸾有些相像，站在穆青鸢身边，很是打眼，由不得穆青鹭不注意。
穆青鸢很是得意，捂着嘴笑道：“你瞧瞧她像谁？”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