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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嫌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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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朝的文武百官,都知眼下皇上跟前的红人是玉盏侯。
要说鼎国公,那自然也是德高望重,可不若这玉盏侯,身兼禁军校尉,宫内行走自由,听说还经常夜宿万祥宫。
当今圣上尚未立后册妃,这要往歪里想,也指不准了。
不过这种话,也就背地里调笑几句,谁敢真正放到台面上来?
除非是活腻不想要脑袋了。
鼎国公明里暗里已暗示过隆帝好几次,隆帝只是一笑了之,显然没放在心上。八月里忽想起一事,招来高廷尉,一边看着奏折,一边漫不经心问道:“前朝罪妇……”,
高廷尉心知肚明,趋前叩拜:“照皇上的意思,死的死,疯的疯,差不多了,只是惜茗公主——”他话锋一转,也不知当不当再说下去。
隆帝的笔尖一顿。
高廷尉差点咬着自己舌头:“那罪妇惜茗,将死不死,强撑一口气,日日辱骂皇上,臣等——”
隆帝抬手:“如此有趣,且带她来。”
当苗丁方踏入殿门,就听凄厉的辱骂之声,随即一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女子被两名武卫从自己身侧拖过,沿途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他唤住武卫,沉声道:“何事?”
见是玉盏侯,二人面面相觑,接着左边那位小声开口了:“侯爷别再问了,这女子是前朝惜茗公主,大逆不道出言顶撞皇上,皇上怒极,要我等将她丢入吏刑八重牢……”
他声音越来越小,再也说不下去。
苗丁闻言大惊,他知八重牢为十恶不赦之徒关押聚集之地,这女子要真送到那儿去,怕是死,也死不干净了。
他当下嘱咐:“你二人带她候在此处,我且去见皇上,容后再说。”
他当机立断,跨步进了内殿,但见高廷尉战战兢兢在一旁不敢言语,而韩述则阴冷着脸坐在龙座,御案前的地板上,一滩血迹中,尚躺着一个砸碎的清墨砚台。
他心知肚明,俯身叩拜:“皇上。”
韩述见他进来,脸色稍霁:“平身。”
他稳了稳神:“可是有人冲撞皇上了?”
韩述恨道:“不必提那贱妇!”
苗丁心想那惜茗定是踩了痛处狠骂韩述,之前绕到舌尖的话,竟一时说不出口了。
韩述见他不语,大致也猜到几分,冷笑道:“你想为她求情?”
苗丁见话说到这份上,绕来绕去也没意思,索性就挑明了:“皇上就给惜茗公主一条活路罢。”
他话音方落,高廷尉身子一颤,眼角余光偷瞄隆帝,心中暗自叫苦,两条腿也连着打起了哆嗦。
韩述怒极反笑:“放过她?她母兄可放过朕的母妃?”
他这一句,说得咬牙切齿,五官扭曲,眼底有着浓烈的杀意。
苗丁深吸了一口气:“可她也是皇上的妹妹。就算皇上容不得她,非死不可,至少也要死得体面干净,不辱皇室体面。”
“皇室体面?”韩述慢慢收敛了笑容,定定地看着苗丁,眼神淬出的阴冷,足以让见者胆寒,“好啊,玉盏侯,朕给她体面。”
苗丁听他语气带了风雪冰寒,猛地抬起头来,见他面如铁色,转身对高廷尉吩咐道:“传话下去,一日为限,谁自愿娶那贱妇,朕就赦她不死。”
言罢,他回头看苗丁,眼中是若有似无的嘲弄:“当然,这也得看她有没有这等福分。”
他不过想让苗丁看看,就算他给机会,满朝文武百官,又有谁敢冒着忤逆当今圣上的风险,去救一个前朝无依无靠的公主?更不用说那些无权无势的百姓,谁人有这个胆子?
苗丁垂下脸,咬紧牙关,拳头握了又放,放了又握,也不说话,就那么躬着身子,慢慢退出殿外。
韩述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复又坐下,甚至唤了内侍冯公公奉上新茶,慢悠悠地看那些未完的奏折。
日落时分,他盯着殿外那轮红日缓缓西沉,唇边噙了一朵残酷的笑意。
忽而,急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即高廷尉惨白着一张脸,跌跌撞撞奔入殿来,扑通一声跪伏在地,不敢抬头,结结巴巴地语不成言:“皇皇皇——上,适才,玉、玉盏侯揭了那罪妇的庚帖……”
韩述双眼微眯,静默半晌,倏地操手,将御桌上的奏折尽数扫落案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