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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促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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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帝登基,与北狄以汾水为界,分而治之。封卫昌为鼎国公,忠勇大将军;封苗丁为玉盏侯,兼大内禁军校尉。
入夜,隆帝设宴玉泉宫,与北狄使节把酒言欢,喝至微醺处,直言不胜酒力,留下鼎国公继续相陪,在内侍搀扶下退席。
卫昌将其送至殿门,殷声嘱咐:“皇上可要注意身子。”
靠近殿门坐着的苗丁见韩述扶了卫昌一把,视线落及卫昌空荡荡的右臂,眸色有片刻黯然,出口之声,竟有些许黯哑:“舅父劳心了。”
卫昌叹了一口气,回身向苗丁招了招手。
苗丁趋前,卫昌指了指韩述:“皇上旧疾未好,你且照看。”
苗丁恭身领命,带了宫人送韩述回了万祥宫。
待将昏昏沉沉的韩述扶上龙床,苗丁方想随众人出去,忽听韩述幽幽一叹:“你们出去,玉盏侯且留。”
于是一室静默,只剩他俩了。
苗丁站着,不知当进当退。
韩述起身,盘膝坐在床头,望着苗丁,忽而蹙眉,掩嘴咳了起来。
苗丁听那咳嗽之声凶猛,又想起卫昌之言,疾步上前,见韩述肩头耸动,竟有不减之势。
“皇上!”他怒叫,又怕旁人听见,不得已压低音量,“这毒,当真就拔不干净么?”
韩述缓了缓气,向他摆了摆手,抬眼间,眼中又粘了笑意:“玉盏侯,你我二人,对饮一杯如何?”
苗丁踌躇:“皇上的身子……”
韩述不理他,指了指御床前的矮柜,示意苗丁打开。
苗丁打开柜子,拿出一套东西来,定睛一看,竟是他当日欲偷的白玉酒具。
转念就想到当年之事,不由一笑,晓得自己的封号因何而来了。
他将酒盏递与韩述,韩述也就如此执着,空饮一杯。
苗丁举着酒盏,没有动,望着韩述。
“朕知道外头怎么传的。”韩述笑得有些惆怅,“说朕是昏君,喻伦半壁江山,就这么被朕让给北狄了。”他抬起手来,望着自己瘦骨嶙峋的指节,神情一滞,“可朕能怎么办?要保自己就顾不了江山,若是命都没了,这江山完整又有何用?会有谁记得九泉下还有个冤死的乐平郡王?”
他的语调很哀伤,无端牵扯着苗丁的心也疼起来。
他想说什么,韩述却疲累地摇了摇头:“朕乏了,想睡了。”他平躺下来,又拍了怕身侧的位置,“玉盏侯,你睡这儿。”
苗丁抿了抿唇:“皇上,这于理不合。”
韩述的目光,掠过他的眉眼:“朕是皇帝,什么是礼,由朕说了算。”
苗丁也不再反驳,脱下鞋袜,和衣躺在韩述身边。
烛台上的烛火摇曳,燃灭了最后的烛芯,火光一跃,周遭就黑了下来。
苗丁听到耳边绵长的呼吸,他闹心地想韩述到底有没有睡着,久久保持一个姿势令他有些不舒服,于是朝外翻了个身——
“玉盏侯?”
他睁着眼,应声:“臣在。”
韩述的声音,于黑暗中从他背后幽幽飘来——
“除了舅父,朕最信的人,只有你。朕的卧榻旁,只有你在,才能安枕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