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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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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B的眼前闪过一片空白,他知道这是C巫师第二次使用移魂术。意识逐渐恢复,B看到C巫师爬满喜悦的眉眼。
B的苏醒使巫师几乎要拍起手来,他不住地说:“好,好,太好了。法术成功了一半。”随即走向水晶球,“现在,让我们看看最终结果….哈,快过来。”
B在巫师的招呼下走上前,发现球体里显示的是A王子的影像。
B无法通过这段短暂的影像弄清楚A王子身处何地在做什么,但这些对他来说其实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B得知此刻的A仍有一副健康的体魄。至此,B终于可以凭一点证据告诉自己—决定是对的,牺牲是必要的,痛苦也痛苦得很有意义。
在B准备离开黑树林的时候,C巫师提醒他:“你还没道谢。”
“抵消了吧。你也没对我说谢谢,我可帮你试验了法术。”
“你知道我的意图嘛。”
“反正不是想帮我。”
说完B疲惫地抬了下手,像是拒绝与C巫师继续交谈下去。
他没有回头,径直朝外面的世界走去,尽管知道那个世界里已经没有自己与A的爱情故事。
13
现在,B面对的是一片空荡的草地。而在一周之前,在他出发去往黑树林时回望的最后一眼里,这里还是一座漂亮的木屋,是由他和A一起搭建的可被称作家的地方。
B清楚知道自己正站在某段时间的终端,荒凉的是其中最甜蜜的部分已被他自己以矫正的名义,永远地销毁掉了。
B又开始流浪。下意识向前走,等到意识过来时发现自己回到了A国王城。
曾经熟悉的一切让他既痛苦又充满感慨,不过身处A国这点让B觉得自己与A之间隔得不至于太远—虽然A王子仍然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这也是他们最初相遇B没认出A是王子的原因),但B可以从城中百姓的嘴里得到足够多的,关于A的消息。无论这些消息是真是假,有稽无稽。
很快,附近的人们都知道街尾搬来一个新邻居。他是个怪人—明明靠打猎维生,却选择住在离树林有一大段距离的王城;明明看起来沉默稳重,却偏偏对王室消息格外感兴趣。
傍晚嘈杂的小酒铺中总少不了这个男人的身影。每回他都选最热闹的位置坐,但又不说话,只是一口一口饮啜着杯里的酒。那样的神情和姿态,让人们一度怀疑,他是在另一个世界里,回忆着另一段生命。
14
四季潜行回转,时间过了两年。
正是冬季,在某个清晨,王室乐队奏起哀悼曲,宣布A国王去世。而作为第一顺位继承人的A王子成为了新国王。
加冕仪式举行的那天,B早早来到广场;直到正午时分A才出现,一脸肃穆地从长老那里接过王冠与权杖。
B身边有民众在议论。
“我看A王子不会在王位上坐太久。”
“是啊,王后哪能同意?她的小王子怎么办?”
“说起来一定是天意。国王没有立遗嘱,又走得仓促。如果不是这样,王位大概已经是小王子的了。”
“是天意啊,我看现在这样很好。小王子还小,真当国王也是受王后控制。王后残暴骄奢,被她统治的滋味一定不好。”
“没错。”
正前方十米远的地方,阶梯之上的A举起了权杖。权杖和他头顶王冠上,宝石在闪闪发光,与他的金发相映成辉。这样原本该令人感叹其壮美的一幕却让B看得满是忧虑。
15
果然,不久之后,民众预测的事情成了真。
王后依仗着父亲—F国国王的势力公然逼A让位给小王子,结果遭到A强硬的拒绝。战火一触即发。
虽然许多忠诚而勇敢的臣民的存在让A的处境不至于太艰难,但B没法继续当旁观者,很快他报名加入了A国王军。
军团中的兵士都抱有保护国王的决心,可谁的决心也比不上B的坚定。因为对他来说要保护的不是国王A,而是A。
就这样,在无与伦比的决心和高超的作战本领共同作用下,B一次次立功,随着功勋积累逐渐得到上层的关注,他的军衔不断提升。
至于A,从战争拉开序幕的那天他就不打算做个高踞庙堂的国王。A亲身出战,带领英勇的将士们出生入死。
不过尽管A与B都陷身于战争,但他们还没在战场或营地中见过彼此,哪怕一面。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无非两个,一是战场的分散;二是地位的悬殊。
然而随着战事不断发展,战线开始收束,两方势力渐渐向要塞集中。终于有一天,B得到通知:国王将带着麾下王军与他们这边汇合。
此时,B已是骑士长,因此在迎接国王的队仗中所处的位置非常靠前。
迎接当天,B与A最近的距离不过一米有余。其间A扫视众将士,视线经过B的面孔。B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觉得A的目光停在了自己这里—虽然,当然,只有短短几秒而已。
两股兵力汇合不久后,他们迎来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战役。经过长达四天三夜的艰苦奋战A国王军取得了胜利。
A注意到在战役中表现突出的B,提出要单独召见他。
隔了八百多个日夜,再次面对触手可及的A让B有些不知所措。他勉力不使自己的情感表现得太明显,不使自己的举动看起来太失礼。
B躬身屈膝,打算向A行礼。A用双手搀住他的胳膊:“不用这样。这里没有国王和兵士,我们是并肩作战的伙伴。今天我目睹了您的英勇表现,非常欣赏,很想与您结识。”
“……”B恍惚地看着A和煦的笑脸:“您过奖了,与您结识是我….荣幸之至的事。”
这似乎是他们新的开始。
AB之间的和洽与默契复生在一段新关系里。他们成为挚友,一起商讨战事,一起迎战退敌,一起对饮笑语。
B怀揣一点疑问已经很久了,那就是,他发现A提及王后时总是一副充满恨意的表情。
而在以前,虽然A承认不喜欢继母,但他选择避而不谈她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将敌视完全外露出来。
B自己是后知后觉,可在那时候,A已亲身领略了王后的恶毒。所以B好奇是什么原因使A这样恨王后。难道那个女人还能做下比取走他生命更让A愤慨的事情?
后来B在将领们的闲谈里捕捉到了与此事相关的只言片语。
将领们是在议论王后不体面的作为。
其中一个说:“如果不是她太残酷,我们年轻的国王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不让毫厘。”
另一个问:“你是指她处死那个女仆的事?”
“是啊,国王当初多么伤心….想必他很爱那个姑娘。”
就在当夜,B辗转难眠,决定出外散步。走到营地附近的溪水边,他停下脚步,坐在了一片明亮的月光里。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响起脚步。B站起来,回身:“国王。”
“你像是知道是我。”
“的确知道,”B笑了,“我认得出您的脚步。”
A招呼B坐下,拿出两个酒囊,递给B一个:“既然睡不着,我们喝酒好了。”注意到B的表情,A学B之前那样笑了一下:“你能认出我的脚步,我能感应到你失眠—这很公平不是吗?”
两人边聊天边喝酒。
开战以来无论A、B还是其他将士都是浅尝辄止地饮酒,起码不能醉,以免在不清醒的状态下遭到敌人突袭。但这一次B似乎无所顾忌,他大口喝酒,很快酒囊就瘪了下去。
A留意到这点,但他没有阻止,因为很明显—B有心事。
醉意往往能转化成勇气,尽管这种勇气往往是莽撞的失礼的,但…去他的不合规矩。
于是B装着不经意地复述了他所耳闻的事,询问起关于那个女仆的死。
A慢慢喝了些酒,沉默不语。
B有些不安,而且这种不安正随着沉默的延续变得越发强烈。就在他准备说出“对不起我不该问的”这句话时,A的声音打破玻璃般凝固的空气。
A说:“说起来,这是王室的耻辱,不过既然是你问的我可以告诉你。请记住,我是将这些事讲给一个可信赖的朋友听的。”
B点点头:“这会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A以旁观者的口气讲起了故事。
“在某国王宫里住着王子和他的继母—也就是该国王后。王后要下毒杀死王子,结果她的贴身女仆意外得知了她的全部计划。女仆一直爱慕王子—这一点是王子后来才知道的,她冒险换掉毒药并将王后的阴谋告诉了王子。王子幸免于难,但女仆却没那么幸运—很快王后就调查出背叛者,非常生气;又怕王子拿女仆做人证向国王揭发自己,于是她用一种非常残酷的手段处死了女仆….
“王后下手很快,又十分秘密。王子甚至来不及反应,来不及保护她。”
B注意到A嗓音中的颤动,轻声说:“真是遗憾,王子一定也很爱那个姑娘。”
A叹了口气,摇摇头:“不,虽然那的确是个好姑娘,但我并不爱她,起码不是对恋人的爱,”或许是吐露心声的关系,A下意识地恢复了第一人称,“她善良纯洁,王后恶毒阴险。我难过我愤怒,是因为觉得那个女仆不明不白地死去,而王后却能不受惩戒地享受生活—这样的事情太没有道理。”
“所以您恨王后;所以您将每次作战看做反击、复仇,或者,伸张正义?”
“我知道这听上去很幼稚,”A牵牵嘴角,“不过有时候甚至觉得,如果王后的残酷仅仅作用在我一个人身上,我的恨意和决心不会像现在这样强烈。”
“或许吧。您有些英雄主义,心地又软—请原谅我这么说—相比牺牲别人,牺牲自己反而是种在您看来更对理所当然的做法。”
“这是在说同一件事吗?”
“是同一件。总之这种人看重别人看轻自己—‘看轻’不是轻视的意思,而是把自己置于后位优先为别人考虑。自然,如果有不幸发生,他更愿意自己承受而不愿让它困扰在乎的人—其实这是种自负也说不定。”
A转过头,却看到B线条僵硬的侧脸:“诚实说,你很了解我,但我似乎在你的话里听出了怨气。”
“您误会了。其实我说的是自己,有怨气也是针对自己的。请原谅,我只是突然…想起些过去的事情。”
A拍了拍B的肩膀,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