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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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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地牢中的B被秘密释放。
B随着几个沉默的士兵走到王城大门,看到了早已等在那里的A王子,意识到他正带着静默的笑,注视着自己。
B这才知道这也是A王子接受驱逐的时刻。
带头的士兵开口:“走吧。”
A王子有些恍惚地抬头,看向插在城门之上的王旗:“是啊,该走了。”
B走向他,竭力露出一个不输从前的灿烂笑容,说:“还有我陪你。”
A没有说话,像是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小心地,紧紧地抱住了B。
之后他们上了路。
破晓时分A王子对着天空中橘色的晨光出神。
外出寻找食物的B在这时回来,正看到这一幕。他猜A是为远离家乡而感到伤心。于是走近,拍拍A的肩膀:“你看,你的父王放了我,这说明他并不愿伤害你—如果针对我对你而言算是伤害的话,”说到这里他顿了下,“那样你去向他求情,他很可能会重新接纳你。如果….”
A王子打断他的话:“你在说什么,现在这样我开心还来不及。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8
A与B开始了流浪的生活。他们落魄,但很自由。
A再未露出低黯的神情,相反他以绝对饱满的情绪面对每一天。
他会为美景哼一段轻快的曲子,会真诚结交路遇的朋友,会抓住最好的机会对B表达爱意。
B在新生活展开的最初一段里怀有愧疚,但随着时间过去,生活的甜蜜和A的热情渐渐消解了B的不安和负罪,让他以为他们真的可以这样走下去,走到生命尽头。
9
打击来得非常突然,令B措手不及。
A病倒了。
此时他们已在K陆西侧某片景色如画的森林定居。住在由两人亲自搭建的木屋里,靠着出售猎来的动物维生。生活平静而幸福。
但是A毫无预兆地病倒了,而且病情严重而古怪。附近乡村的大夫摇头说没有办法治好A的病,远处城镇的大夫也这样摇头也这样说。
B打算带A去更远处的G国。G国个富硕的国家,他想那里的大夫或许有更高明的医术。
相比B的焦虑与失落,A对自己的病情倒不怎么在意,他甚至拒绝去G国求医。
“没有用的。”他说。
其实B完全可以将这话当做A不愿他奔波才说出来的借口,但B还是感到恼怒,因为他觉得A这是在放弃希望。又或者,对于A来说希望是早已被剥夺的东西….就从,他选择和自己在一起的那刻起。
夜里,A又一次病发,陷入可怕的昏迷。
B守在他身边,看A皱起的眉,听他含糊的话。B仅能从那些破碎的语句中分辨出两个词—“父亲”、“对不起”。
就这样,B发现最初纠缠他的不安和负罪感又回来了,而且变得更凶猛更可怕。毕竟以前他面对的只是负面的主观感受,而这次他需要接受的,是一个客观事实。
于是他做出了决定,一个他早该做的决定。
10
B是在临镇老人的口中得知C巫师的存在。
老人说:“这巫师具有神奇的法力,可以将任何不可能之事变得可能。但是—任何事都难逃这个但是—他性情古怪,不轻易帮助人。”
B记住了老人的话。于是在A患病又求医无果的情况下,试着寻找C巫师。
巫师住在一片雾气缭绕的黑色树林里,B费尽千辛万苦才抵达目的地。
面对来访者,C巫师表现得非常傲慢。
在B讲完他的故事和请求很久以后,似听非听的C巫师才将视线从身前的水晶球上移开。
巫师说:“你找错地方了。我不是医生,不会救人。”
“可我听说您有很高的法力,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你这样说….”C巫师寻到什么灵感似的笑了,“我最近在研究一项移魂术,或许可以帮上你,不过….”
“‘不过’什么?移魂术又是什么?”
“移魂术可以让你的灵魂回到最初遇见你的…爱人(巫师说到这里嘲讽地够了下嘴唇)的那一刻,这样你就可以用现在的灵魂去支配那时的身体。听你的故事,我发现,其实如果你们不曾结识,后面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懂我的话吗?”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回到与A初遇的时候,躲开他,用这种办法改变他的人生轨迹?”
C巫师点点头。
“那岂不是也可以重回被国王发现的那天。不惹怒国王的话,事情同样不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
“你们迟早会被发现。”
“可….”
巫师打断B的话:“施法术的是我,我想让你回哪天你就得回哪天,当然,接不接受法术还是由你选择的。”他玩味地笑起来,似乎在欣赏B眼中升腾的怒火和不解:“我就喜欢看别人挣扎的样子。”
C又一次神情得意地抚弄起他的水晶球:“我以为有件事是你需要知道的,但很可惜,你并不知道。”
突然,球体发出一束光芒,打在巫师所居宫殿的天顶之上。
奇迹般地,A王子和王后的影像出现在那里,他们的谈话声近在耳前。
B抑住讶异,认真地看,认真地听。
王后说:“放他可以,但我有条件。”
A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先别急嘛,如果是要你死呢?”说着王后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里面有药,是我精心炼制的毒药,世上没人可以解开它。吃下它你就只剩一年左右的寿命,但不吃,我不会帮你救B。现在是你做选择的时刻了。”
水晶球发出的光渐渐收息。在那些影像与声音消失不见的前一秒,B看到的情形是,A慢慢伸出手,接过那只罪恶的瓶子。
“这是真的吗?”不觉间,B的声音里混入压抑而痛苦的情绪。
“当然是真的。多么感人啊!”尽管这样说,但浮现在C巫师脸上的是调笑的表情。
沉默许久后B开口,近乎自语:“我可以让A回到从前的生活,但我自己的灵魂还是要回到现在,而在崭新的现在里…A不再认识我了。”
“理解得很对。或许我还要提醒你,你本人不会受移魂术的影响,也就是说,你要一个人承担所有的过去—”巫师做作地皱了皱眉,“可怜的家伙。”
对话发生在一周之前。当时B对C巫师说他要好好考虑。
B无法轻易点头,轻易说出“好吧,你施法术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与A成为永远的陌路人”,这样的语句。
可是此时的B再找不到理由纵容自己的不舍和自私。如果说以前还有一点凭之自我安慰的事实是—A从没表现过后悔,那么B在A的呓语中捕捉到的“父亲”和“对不起”两词足以证明他认为的事实并不是事实。
这些天B几乎无法入眠。一闭上眼睛,B就能看到初次见面时A端坐在白马上的样子—一手持弓,一手持缰绳。风吹起他的斗篷。
11
不久,B再次看到此情此景,只不过这次他不用闭眼睛。
这是真实的,真实的像一场梦。
B躲在层层掩映着自己身形的灌木丛,如同沉潜于一汪深不见底的湖。
他竭力睁着眼睛,不眨一下地目睹A走近又走远的过程。
“再见。”
其实是不见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