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幕风轻》双语燕

9、第 9 章

　　我为何那么想去江湖，全是怪师父。我心性为何如此，大部分也因为师父的影响。
　　师父不是教我抚琴练字的师父，而是教我拳脚功夫的师父。说起来，自七岁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要我拜他于师，至今已八年有余。
　　就这八年的时日，他教会我一身的拳脚功夫，也教会我“世间凡尘太过羁绊，而人生苦短，故莫要计较，不如放开心性任逍遥”。不过这八年中，师父时隐时现，甚至连我也不告诉缘由就忽然消失了。对此，我早已习惯。只是心中十分记恨，因他曾给我讲过一个故事。直接让我想策马扬鞭，奔驰于远山近水前，去找寻我的一席江湖，去找寻那个可能仗剑同歌的良人。
　　还记得那一日，我学成了师父教得“云影双依”。
　　师父笑着说：“一招一式虽不够流畅，但已准确掌握了机要。”接着，他露出洁白的牙齿，提了一坛酒放在我面前，笑得十分灿烂。
　　他的笑如今想起来，与哥哥的大为不同。
　　哥哥看我，总是包容着，溺爱着，笑起来让你感觉很舒服，一股温存直抵心间。而师父的笑则像春风一般，山花烂漫一样。
　　那时，我才觉得师父竟如此好看。黝黑的面容，刚毅的线条，还有笔直的眉毛。
　　就在我看师父的时候，他却倒了一碗酒，递给我。
　　我一惊，摇头：“师父，我才十岁！”
　　“十岁？想我十岁的时候就追随大哥，戎马征战。”他回忆起往事来，眸子扑闪。我接了酒，嘻嘻笑：“师父上过战场？”
　　“是啊，师父上过战场，还杀敌无数。微意，”他转头看我，看得很是仔细，然后说：“师父还是在战场上遇见你师娘的！”
　　“哦？”我一听，兴趣陡然袭来，一碗酒像喝水那样灌了下去。直到最后一滴入喉，才觉得辣得够呛，连忙站起来跳脚。
　　师父大笑，摸摸我的头说：“喝酒哪里像你这样？”
　　就这句话，忽让师父想起什么，苦涩布满双眼。他一直看着黑暗的前方，说了一句话：“踏遍青山人已老，只盼望今朝与你走一朝。”
　　“踏遍青山人已老，只盼望今朝与你走一朝。”师父又再叹道，竟在我面前落下了一滴泪。当时十岁的我，虽不懂男女之事，却也懵懂半分。我见师父如此，定是师娘生气师父委屈呢。于是拉住师父的衣服，说：“师父，我哥哥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的。等师娘气一消，就会理你的。”
　　师父听罢，竟一声长叹，像是积累了一千年的哀怨。
　　他看着我说：“微意还小，有些事情不懂。不过，师父要说，若是微意大了，遇见让自己倾心的人千万莫放过。”
　　我愕然。
　　又接过一碗酒。这次是慢慢伸了舌头去，先舔了下，有些微辣的感觉，赶紧抽出舌头，或是遇见了风，竟有些甜润的感觉入喉。我好奇，一抿，慢慢往喉咙送去。如此这般，导致我日后十分嗜酒。
　　一阵风吹来，掀起心中涌出的热气，好不舒服。转头一看师父，他若痴了一般，一言不发。
　　我虽不知师父与师娘发生了什么，但见师父这般，也知分寸。于是，自己一旁坐了，吹风玩儿。
　　师父见我出奇的安静，招招手，唤我坐于他身旁。
　　接着对我说：“微意，想听师父的故事吗？”
　　我赶紧拽了师父的衣角，兴奋：“想听！”
　　师父淡然一笑，看着我说：“师父习武，认为习武才可报效国家。加上师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正逢乱世。许多人，许多有能力的人结为同盟，共同讨伐前朝昏聩帝君，意欲建立新政。那时，你师父也跟人结义，以为可闯荡出一番事业。”
　　我认真听着他的故事。至于昏聩帝君，只知道好像跟我父亲有些关系。
　　“那时，也是我们兄弟同心协力，果真杀出了一片天地。或许是天时庇佑，拥护的人也越来越多。我想着离登大宝不远，所以嚣张起来。攻城略地更是不眨一眼，连老弱百姓凄惨呼喊也不顾了。就这么血染双手地杀下去。直到......我......遇见她！”
　　她，师娘？
　　我看着师父，他俨然已经回与师娘初相见的日子里去了，脸上满是笑容。跟刚才我练习“云影双依”一样的笑容又浮现出来。我听着他继续说：“那日，她忽然冲于我的马前。我一惊，以为是敌军刺客，挥刀就砍，哪晓得刺客另有其人。而本来讨伐我嗜杀无度的她却替我挡了那一箭。”
　　“我抱她回营，等找人替她拔了箭，料理了伤口，才看清楚了她。就那一时间，我下了丢兵卸甲不再征战杀人的决心。”
　　“或许是上天的安排，醒来的她也陷入与我的挣扎中，陷入我必须拥戴大哥即位的誓言。本来，两情相悦是再欢喜不过的事情。但若是扯上江山，扯上社稷，再浓的情感也会蒙上阴影。”师父说这话时，嘴角往上抽起，一股嘲讽的意味。
　　他握紧了拳头，压在自己的胸口，像是喘不过气来：“我......本已答应与她仗剑红尘。呵......我亦答应大哥一鼓作气诛灭前朝旧部势力。谁知道......就那一战......那最后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