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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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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过后的那个夏天,热得让人心慌。
太阳每日早早升起,明晃晃地,照得人只想闭着眼睛睡觉,一点活力也没有。教室里风扇呼呼地转,带来的却仿佛是热风,大家都有些恹恹的,无精打采地听老师讲课,听进去的时候少,走神的时候多。
我一直觉得,我常常走神,而且走得炉火纯青,那年夏天的天气要负绝大部分责任。
下课后,我完全不想动,趴在桌子上,两眼无神地望着窗外,期待能有一丝风经过。
纪莜拍拍我:“不去吃饭?”
我才意识到,原来一上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看看外面那么热气奔腾的太阳,我实在很不想出去走动。食堂建在校外,从教室走过去至少要十五分钟。十五分钟,我的皮都要晒黑一圈……
脑子里面想得再多,还是站起来了:“要吃。”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更何况,是我这么大食量的人。
正是放学时候,学生蜂涌而出,吃饭的要出去,回家的也要出去。从教学楼到大门的路上全是人,人挤着人,阳光在他们头顶肆意地闪耀着,看一看就觉得闷热不堪。
“我们翻墙出去吧。”我建议。
有一条小路,可以直接通到食堂后面,五分钟不到的路程,唯一的不好就是需要翻墙。
纪莜惊骇地瞪我:“我不要。”
管她要不要,拖着她便走,纪莜一路碎碎念:“遇到你这个女人,真是倒霉。”
她咬牙切齿地翻墙的时候,越发地仇恨我了,完全发挥了“我用眼神杀死你”的绝技,瞪得我冷汗连连。其实她翻墙的技术不在我之下,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不愿意翻,这条路快多了嘛。
我们俩坐在墙上,正要往下跳的时候,墙底下忽然有人说话:“纪大姑娘,这么骑在墙上成何体统?”
纪莜迅速地从碎碎念的小妇人变身泼辣的母老虎:“雷某人,关你屁事?”
她简直就是瞄准那个男生的脸跳下去的。
那个男生完全没时间避让,被她压个正着,她从别人身上爬起来,根本不管垫底的人的死活,向还在墙上的我招手:“司漪,下来啊,往这儿跳,有人肉垫子。”
我完全不用看,就知道那个男生的脸色,干笑:“不用了。”又不是头一回翻墙,这么点高度,我还不至于需要个人肉垫子才敢跳。
纪莜在尖叫声中被人肉垫子拉远了,肉垫子临走之前很有礼貌地跟我打招呼:“对不起,我借她用一下。”
我怎么可能有胆说不,挥挥手,云淡风清地目送他们远去。
很相配的背影啊……
我坐在墙上,微笑着想。
哈哈,纪莜平常是只小猫,见了这位雷同学就是只装成母老虎的小猫。
很有意思欸。
那位雷同学的脸我都没有看清楚,只见得一片铁青,我不禁同情地看着越走越远的纪莜。有的人啊,是惹不得的,好比脸被人踹了一脚还被丝毫不知反悔的人当作人肉垫子的雷某人。
……
不知道在墙上坐了多久,我惯性地走神了。
直到食堂后面通往后山的那条小路上传来说话的声音:“晓夜……”
我慢慢地转头,看到那个叫晓夜的女孩子。
青春靓丽,美丽动人。
只是那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某种非常熟悉的味道。
我怔了一下,认真地回想着,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相似感觉的人。
“你明知道我……明知道我……”那个人的声音激动得都变了,“你还这样……何晓夜,你够狠心。”
原来他也有这么激动的时候。我还以为,他那么冷冷的声音,是不会变的。
我望着那一对看起来非常相配的身影,再低头看看自己,不得不承认,我跟人家相比,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李非慕,”女孩子的声音居然还是柔柔的,纵然对面的人已经那么地激动了,她也丝毫没受到影响,伸手拢了一下头发,笑容如同春风一样,“我们,好聚好散,不好吗?”
看着她那么笑,连我都不忍说一句“不好”。
我转过脸去,不再看他们,索性连耳朵也堵上了,听不到,听不到。
墙边有树,太阳这么大,树上的蝉子叫得欢畅极了,我心浮气躁,奇怪刚刚怎么没听到蝉子叫,现在到是越叫越响亮了。
真是讨厌。
我忍不住叹气,伸手抓了抓头发,又低下头去玩自己的手指。
蓦地,有什么东西从我脑中闪过,我一时抓不住,停下来思考,想了半天,还是没能把那一闪而过的灵光抓回来,郁闷地又叹了一口气,伸手抓头发……
动作停顿在那里。
我恍悟。
难怪觉得熟悉。那些小动作,都像极了我在照镜子,只是她做起来,比我优雅得多。
我……
把叹气声咽了回去。
暗暗地鄙视自己,有什么好叹气的?有病。
树上的蝉声渐渐地小了,有阳光透过树缝钻进来,落到我背上。
真是热啊……
我伸手擦把汗,惊讶地摸到额角都已经湿透了。
唉……
“上面的风景……很好吗?”有人慢吞吞地墙下说话,声音已经不再激动,带着熟悉的清冷。
我低下头去。
李非慕微微叹气:“你在上面坐了很久了,下来吧。”
我在上面坐了很久了……所以他早就看到我了。
我默默地看他,蓦地扬起大大的笑容,那一瞬间,所有的思绪都隐藏了,只有笑容,真真切切的笑容。
我跟他打招呼:“嗨,好巧。”
单手撑着墙,爽快地往下一跳,当然不会瞄准他的脸跳,轻轻巧巧地落在他身旁。
我指指晓夜远去的背影:“跟女朋友吵架?”
李非慕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她不是我女朋友。”
厉害。纵然明知道我把什么都看到了,这会儿他的情绪还是掩饰得非常好,若是我没看到刚刚那一幕,怕是会被他这会儿的语气给骗倒。
我不自觉地伸手去抓了抓头发。
李非慕蓦地停住脚步,侧过头来看我,眼神有些奇异,我被他的眼神吓住,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说:“司漪,你怎么流那么多汗?”
我干笑:“是啊,是啊,我一到夏天就很会流汗。”
他从裤袋里摸出一包湿纸巾:“擦擦吧,满脸都是。还有,”他指指我的耳朵,“头发湿了。”
我想到要在他眼睛底下做那个把头发拨到耳后的动作,觉得自己的汗流得更多了。
那包湿纸巾真是充满了诱惑,我乖乖地伸手接过,抽了一张出来擦脸,趁着擦脸的时候,意图不着痕迹地将头发勾回耳后去。
这么热的天,在室外走几分钟就会热得发慌,他居然还是一身清清凉凉的,一滴汗都没有。
我暗自佩服。
这人个性冷冰冰的,说话冷冰冰的,连体温都是冷冰冰的。
我热得简直想把皮都扒了,他却仿佛刚刚从冬天里过来,还带着丝丝凉气。
我们走到食堂门口便分手,我向食堂去,他往校外走。
我一个人抱着偌大一个饭盆默默努力地吃着时,依然不住地流汗。
我闷闷地叹气。
这个夏天,真是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