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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探查 ...

  •   杨州城外的港口,驶来了一艘来自北方的大帆船,船身高五丈、长十丈,最下面的船舱放着大量拖运的货物。船还没入港,岸边已候了十多名商贩领着苦力们准备接货。
      船的二层和三层共载了一百二十多个客人。他们有的是来杨州游玩的旅人,有的是出了趟远门回家的游子。他们或站在走廊上或站在甲板上,欣赏着杨州城美丽的远景,与岸上的熟人挥手打招呼。
      船渐渐泊入港口。两名船工一前一后抬着一块约一丈长、二人宽的厚木板从船舱里走上来,来到船边,将木板啪地一声搁在船弦上,往前一推,使木板接到岸上筑高的石台,搭起下船的路。
      “下船——”伴随着船长的一声吆喝,旅客们一窝蜂地从二层、三层涌下来,像黑色的潮水缓缓往下流动。
      人群之中,有个穿藏青色棉袍的少年。他一手拿剑,背上背着一个浅蓝色的小布包袱,正随着人流缓缓移动。他的脚上,穿着一双齐膝牛皮靴,靴底被磨得很薄,看上去他已走了很远的路,所以脸色不是很好,有些苍白。
      “啊!”
      岸边忽然响起一声女子的惊叫,少年神色一紧,将手上的剑紧紧握住,循声看去,只见那块厚木板上一名靓蓝色布裙妇人正仰面跌倒,尖叫着“卟咚”一声落入水中。
      “救命!”她扑腾着,双手拍打着河面,溅起无数白色的大小水花,“救命!”
      木板上、船上、岸边,许多人围着看起来,他们的脸上有的是惊慌、有的是焦急、有的是同情,有人大声地嚷着“有没有会水的,下去救人啊”,但过了片刻,还没有人下水。
      “救……”靓蓝布裙的妇人在水中饮了好几口水,呼救声从一开始的嘹亮变得暗哑,她的头数次被水淹没,又数次伸出水面,动作越来越艰难。
      “……救……命……”眼看着,她像是不行了,拍打着水面的两只手停止了挥动。
      少年眉头一皱,神情紧张地左右看了看,右脚往前一迈,正要飞身而起,忽见下层走廊中跃出一个白色人影。这人影速度极快,脚点着水面眨眼之间便来到妇人身边,抓着妇人的衣领将人从水中提起来,另一只手环住妇人的腰,几个起跃便跳上了岸。
      人群围了上去,少年望不见了白衣人的身影,转头继续随着人流下船,听见旁边的人议论道:“那人是谁,好俊的轻功?”
      另一人道:“没见过,不是本地人吧?”
      有人嗤笑一声,道“你没见过是你没见识,我就见过几回。”
      前一人冷笑道:“李三儿,别又是吹牛吧?”
      被称作李三儿的人愤愤道:“吹什么牛。我亲眼看见那白衣公子与何老板相谈甚欢。这公子长得十分俊俏,皮肤水嫩得似能掐出水来,若不是着了男装,我都要以为是个姑娘了。你要是不信,跟我去同济堂问问何老板,何老板总不会骗人吧。?”
      他言之凿凿,同行的几人都点头信了。与他争执的那人有些不服气,便道:“我可不跟你去同济堂,谁不知道你每回去都是找何老板赊东西。”
      几人说着已走到了厚木板上,少年走下木板,一眼就看见包围妇人与白衣人的人圈,他侧眼看着,脚步却不停,径直往港口出口走。
      人圈挺厚,前前后后站了三四层人,密密麻麻地围着,外面还有三四个好事的人往里头钻。这时却从里面钻出一个人来。这人一身白衣,身形娇小,正是刚才水上救妇人的白衣人。他很不容易从人堆里钻出来后立刻往前跳了一步,远离了人圈舒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抬起头来。
      少年就觉得眼前一亮,这白衣人长相确实极为俊俏,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肤色极白,两只眼睛湿漉漉的像蓄着泉水一般,双唇小巧粉嫩,远远看着比女孩子还水灵,穿了件月白的长衫,领口和袖口压着银线绣出的花纹,腰间绑了一个棕色的手掌大小的牛皮小包,圆鼓鼓地不知装着些什么。
      许是感觉到少年的目光,白衣人朝这边看了一眼。四目相撞,少年微微一愣,轻扬嘴角笑了笑,收回目光踏上进城的木头拱桥。
      白衣人看着少年的身影,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太阳沉甸甸地挂在西天,放出并不刺眼的红色光芒。杨州城内城墙高耸入云,房屋栉次鳞比,房顶黑色的瓦片反射着阳光如同被镀了一层上好的黑釉。居民们穿戴整洁,或站在自家店门前招揽生意,或行走在大街上逛东买西,一派热闹升平景象。
      少年看着,心中颇喜,道好一个扬州城,不愧是江南第一富庶之地。
      走过拱桥,少年向站在城门下值勤的守卫兵询问了同济堂的位置。
      守卫兵手指着中间最宽的一条大街道:“同济堂不远,沿着这条街右拐,走到头看见一个石牌门,走过去上左边的石梯就到了。
      少年道了谢,沿着大街右拐走过了石牌门,上了台阶果然看到了同济堂的药铺子。
      他走上前,却见铺门紧闭,拍了拍门,无人应声。他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同济堂是扬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大药铺,怎会无缘无故地关门不做生意?
      他在铺门前站着,拉住两个路过的行人问:“可知道同济堂今日为何关了门?“
      两人都是摇摇头。
      他不远千里而来,自不愿无功而返,转身看见铺子旁约两人高的围墙,决定翻进去探个明白。
      他走到墙边,正打算趁没人的时候翻过去,却突然见到石阶上走上来那名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径直走到同济堂铺门前,似也疑惑地左右望了望,伸手拍门,一边拍还一边喊:“何老板、何老板。”
      他声音清脆,喊了没几声门就咔地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约莫十六七的灰衣伙计出现在门后,道:“唐少爷,您可算来了。”
      被称作唐少爷的白衣少年道:“怎地把门关上了?”
      伙计叹了口气,道:“您进来再说。”
      唐少爷抬脚进屋,门在他身后飞快地合上。
      少年倚在墙边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待门一合上,身子一跃便落到了院内。
      院子不大,内里无甚摆设,一片空旷,只地上铺了浅浅一层草皮,草长刚没过脚趾,上面用碎石铺成十字交错的甬、道。院边建了五间平房,连着店铺围成一个圈。中间是正房,两侧是厢房,再侧是厨房与杂物间。
      少年跳下去后,忙侧身躺在墙角,听见唐少爷与伙计两人走出了铺面,脚步匆匆沿着草地上的石子甬、道走向正房。
      少年将眼睛探出墙角,见两人来到正房门前,灰衣伙计打开门。房门一开,一道清晰可辨的女子啼哭就传了出来。唐少爷身形顿了顿,抬脚进屋,门复合上。
      少年向屋顶望了望,脚尖一蹬,跃到了房顶,揿开一片瓦,透过瓦缝窥探屋中情形。
      屋中放着六把宽背木椅,一名妇人坐在右上首的椅上,身穿素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正勉强站起身来,向唐少爷伏了一伏,道:“唐少爷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唐少爷道:“无妨。嫂嫂快请坐,莫要太伤心,保重身子。”
      妇人哭着坐下,道:“这什么世道,老何一辈子行医,救人无数,如今竟这般冤死。”说完又是大哭,抓着唐少爷的手道,“唐兄弟,你一定要为老何报仇啊!”
      唐少爷一只手覆上妇人的手:“嫂嫂放心,何兄是好人,好人不能死得这样不明不白,在下一定会查明真相。”说完转身看向灰衣伙计,问,“小哥,到底怎么回事?”
      灰衣伙计看着两人交叠的手,见话头转到自己身上,方“喔”了一声,道:“今早老板叫我起床,自己先到前面开铺。我起来后把水烧热了就到前面叫老板来梳洗,我一边走一边叫,一直没听见老板答应,等我走到铺里,就看见……”他脸色灰白起来,害怕地道,“就看见老板的……老板的尸……”
      唐少爷打断他道:“你看到老板的尸体后,可还看到了其他什么?”
      伙计满眼恐惧地道:“那血……血喷了一屋子,房顶上、柜台上、地上全是……”他打了个冷噤,“哎哟我不能再想了,吓死我了。”
      唐少爷转头问妇人:“唐兄的尸身可是停在衙门里?”
      妇人点点头,道:“唐兄弟要看吗?我叫伙计带你去。”
      那伙计一听,忙摆手道:“我不要、我不要,头都断了,好吓人的。”
      唐少爷拍拍妇人的手,道:“我自己去就行。”
      “可是……”
      唐少爷道:“我有办法。”
      此时蹲在屋顶的少年皱了皱眉,觉得自己不远千里来找的人居然不明不白地死掉很是懊恼,看见唐少爷安慰了妇人几句转身出门,便也跳下屋子翻到墙外。
      他一路尾随唐少爷下了石阶,来到街对面的一家客栈门前。唐少爷走了进去,他抬头看了一眼,这客栈门面颇大,檐上挂着四块二尺来宽的棕木厚板,各书“悦”“来”“客”“栈”四个绿漆大字。他抬脚走进,见这客栈的大厅长宽约有三丈,摆了十二张桌椅,其中五六桌坐了人。他细细看过去,见这些人神色无异,虽有几个有些功夫底子,但绝不是高手之流,稍稍放了些心。
      此时小二领着唐少爷上楼,经过他身边。他忽地闻到一股异香,似花非花,掺了一缕淡淡的草药味儿,令人心神一宁,不由垂下眼,正看见唐少爷打自己面前过的侧脸:这少年近看更加漂亮,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没半点暇疵,脸颊上透着两股淡淡的粉晕,比女子涂了胭脂还要好看,饶是他见过了如云的美云,也找不到一个能与他媲美。怔仲间,面前的人挑起眼角望了他一眼,一双翦水似的秋瞳波光粼粼,看得他心中一跳,浑身发热,再欲仔细看时,人已收回目光,走到前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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