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唐宸计》和雀斑在一起

8、恨不生同时——书房

　　这会儿，唐宸顺路便去了景仁宫，这位娴嫔娘娘果真是深居浅出，就连唐宸也只见过那么一次，也就那一次在唐宸的心中便牢牢印下了一个水墨画的影子。

　　刚走到景仁宫门前，便有宫女行礼并走进去通传，唐宸暗自感慨，大户人家出来的治宫持家果真是不一样，便只是宫女也教导得毫不畏畏缩缩，大方而守规矩。这时又有一个宫女出来引导，唐宸笑着随宫女向里走去。

　　景仁宫是东六宫之一，是除承乾宫意外最靠近乾清宫的。踏过景仁门，便看到有石影壁一座，两侧各有耳房，西南方向有井亭一座，走了没几步，便看到有一月白色的身影匆匆走出来，唐宸行前看去，只见景仁宫正殿的黄琉璃瓦歇山式顶，檐角安放走兽5个，檐下施以单翘单昂五踩斗栱，饰龙凤和玺彩画，门窗双交四椀菱花槅扇式，花式新颖，样式华贵。唐宸只看了这些便觉,同是东六宫，这里比之毓粹宫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娴嫔一听说皇后娘娘来了，心里疑惑，也来不及多想，便走出大殿相迎。“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娴嫔微微一福。她今日着一月白色的小袄，配石青色步裙，头发轻绾，插一玉兰花白玉发簪，唐宸想来，这么一位女子，或许是不适合穿大红大绿的，太艳的颜色反而会衬不出她的清丽，淡极方显玉无瑕，大概便是这个道理吧，虽是简单的打扮，但却挡不住她恬淡的气质，低调不失高雅。

　　“妹妹快起来，听说妹妹感染风寒，不知今日感觉如何，可有再继续吃药？太医是怎么说的？”不知怎么，唐宸由心里喜欢面前这位人淡如菊的女子。

　　娴嫔见天气寒冷，牵了唐宸的手便向正殿走去，边走边道：“劳皇后娘娘挂念，臣妾吃了一日药，在床上卧了一日，又疏散了一日，今日已觉大好，只是太医院的太医太过小心愣是给我开了七日的药，今天喝的我，都觉得满肚子都是苦了，说起来姐姐痹症可有好转，天气寒冷，姐姐不在宫里找人通传一声让妹妹过去，竟又多劳累了这一遭，倒是妹妹的不是还要姐姐过来。”

　　娴嫔的声音不急不缓，不同于珍贵人的活泼灵动，也不同于慎贵人的世故及绣答应的紧张怯懦，她说起话来总让人心里一暖，唐宸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娴嫔，娴嫔的大方，娴嫔的恬淡，娴嫔的心态，娴嫔的知识……只觉她就是一个在自己心里遥不可及的身影。

　　走进正殿，娴妃引唐宸正座坐着，叫身边宫女沏了茶来。唐宸不经意看去，只见正殿正中的低矮地平上是一组紫檀山水人物宝座屏风，宝座两侧有高香几，香几上陈放着青玉太平有象，前有掐丝珐琅炭炉。两侧墙边依次陈设有紫檀雕云龙顶箱大柜、紫檀雕龙架几案以及紫檀大插屏镜子，东西墙上还挂有挂屏。其中紫檀架几案上摆放着紫檀嵌铜罗汉图插屏及青花瓶等陈设品，像娴嫔这般有家势的，即使不得宠也同样是过得闲适。

　　唐宸收回目光，道：“本宫痹症由来已久，今日时常熏艾，觉得已大好，今日也正是为此而来，本宫是想让娴妃帮姐姐一次。”唐宸道。
　　“姐姐有话尽说，只要妹妹能帮上的，定不遗余力。”娴嫔道。又暗示身边的人端来几盘点心。

　　“本宫身体不适，太医特意嘱咐要多修养些时日，六宫事务繁多，本宫恐处理起来力不从心，本宫身体不适事小，合宫事务若有偏颇事大，特来请娴嫔帮本宫暂时协理些实力，待本宫身体好转，再行接手，今日本宫已已知会了太后和皇上，就差妹妹一句话了，妹妹只当是劳心些帮姐姐这次，姐姐也好专心休病，心里感激不尽，不知妹妹能否……”唐宸道。

　　听到唐宸要自己协理六宫，娴嫔心里一震，微皱眉头，身居嫔位便要协理六宫恐是近代以来第一位了，而刚入宫的皇后却将大权拱手相让，也是闻所未闻，很快娴嫔不着痕迹地微微一笑，心下自嘲刚进宫时边想着要以保身为主，不求富贵只求安宁，最终，却真是逃也逃不过的，罢了，身在宫里便顺其自然吧，而且皇后娘娘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娴嫔只当是皇后跟皇上不和，不愿多理会后宫事务才托付给自己的。

　　“姐姐既然都这么说了，妹妹如果再不答应便是妹妹的不是了。”娴嫔笑着回道，脸上笑容有些牵强，唐宸看了心里一叹，终是自己打破了她的生活，但生活在宫里谁能置身事外？你做自己的世外高人，但别人不会当你是世外高人。

　　“让妹妹再劳心多日，本宫心里甚感惭愧，此番打扰妹妹休息了，本宫就先回去了。”唐宸说完便起身向外走，娴嫔忙起身送唐宸。唐宸走出景仁宫，回头望了望又继续向前走。

　　娴嫔，希望我做不到的事，你能做到。

　　肩舆慢慢行向毓粹宫，唐宸轻抚手上的翡翠镯子，眼波流转，心里不禁想起让境浅调查的事情，娴嫔的祖父是三朝元老，与翁禾交好，而翁禾是帝师。

　　自己终究是处在夹缝里的人，无力挣扎，想做的虽有心而无力，终究是能被太后反手束住的，不能对太后做什么，又怎么能……俗话说，无爱便无恨，现在无恨了是不是就……就连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呢？是永寿宫前的那个笑容，还是新婚之夜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温柔，还是……乾清宫那个被误会的温和。

　　不多时，唐宸便回到毓粹宫，刚端起绣架复又放下，只觉无聊，便问境浅：“这个宫里，从前是那位娘娘住着的？”

　　“听说是慈安皇太后为避政事曾在这里住过，娘娘怎么想起问这个的。”境浅边帮唐宸褪下层层叠叠的衣服边回道，她虽是宫女，但她天生一双巧手，苏绣、湘绣更是信手拈来，闲来无事便把湖绿色的衣服边上错针绣上藕荷色的小花样，有些地方掐牙，竟把单调统一的宫服做得与众不同起来却也不失规矩。

　　“也没什么，就是闲来无事，想着这毓粹宫有没有先前的书籍的可以打发些时间。”在宫里一般是没有准备的书可看的，除非是宫里主子喜爱读书特意带进来的，唐宸没办法让宫女出外买书，只能问问先前毓粹宫的主子可有书籍，唐宸换上常服坐在镜前，对境浅说道。

　　“不如娘娘叫挽清姑姑进来问一下，挽清姑姑从前便是侍奉先皇太后的，先皇太后去了之后，便一直留在了毓粹宫，有没有书籍她应该最清楚不过了，说起来她是掌宫，平时对我们也极是宽厚，娘娘来宫里还没召见过她呢！”境浅拿起鸡毛掸子又开始打扫殿里的灰尘。

　　初来宫里，唐宸还未召见过宫里众人，一来是事务繁琐，二来明知其中有太后眼线，心里疲惫，不耐去召见，“那就让挽清姑姑进来一下吧。”见一提到挽清姑姑时，境浅神采飞扬的样子，唐宸不觉好奇，这位挽清姑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正想着，见一人挑帘进来，看上去有二十七八的光景，头上束着两个横长髻，身着淡绿碎花宫服，不施脂粉，肤色略显暗沉，双腮发红，脸色带了些宠辱不惊的镇定，待走近前，低头微微作福，唐宸叫她起身后，仍是低眉恭敬，面无笑容却更显柔和，极是规矩。

　　见她这般，唐宸暗自欣喜，欣喜的是宫里有这样规矩的掌宫，也算知道境浅为什么那么喜欢她了，说起话来也不觉带了七分温和“听说先前这里一直是先皇太后住着的？”唐宸问。

　　听到先皇太后，她怔了怔，唐宸看出她的目光里闪过哀婉，“回娘娘，正是先皇太后一直住在这里。”

　　“那边是了，你一直在毓粹宫伺候，可曾知道先皇太后可有留下些书籍，是本宫无聊得紧。”唐宸微笑着对她说，尽量把话解释清楚，因为看出挽清姑姑对先皇太后感情至深，总不想让她想多了去。

　　挽清也是极伶俐之人，听唐宸这么说，心下便松了口气，待她再说话时，语气少了过于的恭敬和些许的疏远，微微一笑，“先皇太后平日里极是喜欢看书写字，后面小花园里有一库房偏殿被改成了藏书房，每日晨起她必去看会书再来书房练字。”

　　果真如此，唐宸不觉兴奋起来，古代讲求女子无才便是德，平日里多读些女训，女戒，烈女传即可，因前些日子去毓粹宫西暖阁，倒是见到了湖广两地极好的墨砚，却只在书架上零星地摆放着的基本烈女传，女训等书，翻开看时却见书里崭新依旧，像是从未看过一番，心下生疑，便想一个如此爱写字的人，怎会只看些女训女则？

　　“那就劳烦挽清姑姑带本宫前去可好。”唐宸道，挽清姑姑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对她自然而然也恭敬起来。

　　“奴婢不敢当，娘娘请随奴婢前去。”挽清姑姑引着唐宸从正殿后门向小花园走去，去的时候还有意无意地向窗外看了看，唐宸微微一笑，看来不愧是在宫里生活了十几年了，竟能几天内一眼看透，日后有些事情交给她或许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