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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8当归 ...


  •   现在就是我亲娘,也未必认得出来我。发青的眼圈,一脸土,头发灰秃秃打着结扭在一起。闷油瓶更甚,还是告别时的那一身,已经看不出颜色了,头发都是灰,脸上也是一道一道不知道是血还是什么,嘴唇的颜色已经和脸色混到一起只能看见嘴唇的那部分干裂。他身上还是背着一个包,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但我却觉得轻松的想跳起来
      大概是刚才说了太多话,闷油瓶这时候安静的很。我也没说什么,但不是没有什么想说的,而是想说的太多,不知道是不是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开的原因,现在胳膊腿都抖得厉害,闷油瓶伸手扶住我继续走,没走多远,就看见了胖子。
      “天真,有两下子,胖爷还打算在这安营扎寨呢。你就出来了”胖子有点激动,转身赶紧问闷油瓶“小哥,还认得咱不?”
      闷油瓶点了头,胖子嘿嘿一笑,给了我后背一巴掌,我本来腿就软了,直接趴地上。胖子打趣道“小吴同志,组织刚想夸你都升级成战斗力量了,结果胖爷一拍你就现了工兵的原型。快跟胖爷说说汪汪叫在里边都有藏了啥”
      我咧着嘴,打着马虎眼,比划道“你还真别说,里面有这么大个的夜明珠,四个,估计值不少钱”。果然胖子追问“少废话,拿出来看看”我摊摊手“没拿着,小哥放炸药速度太快,没看我跑的腿软?”胖子一脸“你糊弄鬼的表情”,我探探下巴示意他去问闷油瓶,胖子自然不敢,只是用眼神试探了一下,闷油瓶出乎意料的配合道“真的”胖子也就信了。

      即使有王盟接应,把闷油瓶带进我们之前住的旅店真是费了不少劲儿。老板先是把我们当做了逃犯,后是当做乞丐,可算赔上了不少好话才将信将疑的算放我们进去,却不肯再给我们另开房间。只好让他跟我挤挤,我翻了两套干净衣服出来放在他能看见的地方,坐在地上抽烟。听着水声,靠着浴室门,这几年以来第一次觉得这么困。
      过了一阵,我感到明显的摇晃感,地震了么?我努力的撑开眼睛,闷油瓶正试图把我从地上抱起来,见我醒来,便收回手示意我他已经洗完了,我注意到他的手,虽说没有上山时那么扭曲,但也不像好了的样子。
      洗澡几乎要了我半条命,这种感觉只有我过去念书的时候才有,努力克服马上要睡过去的冲动十分难受,换了衣服走出去,外面很静,我心里一沉,困意也没了,心想这闷油瓶子不会又走了吧。猛地一下子拉开了浴室的门往屋子里看,闷油瓶明显是被吓了一跳,坐在地上看着我。我尴尬的要死,走过去打开王盟刚买来的盒饭,讪讪的说“小哥你怎么不先吃啊”然后递给他一双筷子。
      他吃饭还是小心翼翼的。不同的是这次他吃的很急,我特别纳闷这些好几年他是怎么样过的,但我也没天真到会觉得问了他就会说,索性也捧着盒饭低头认认真真的吃起来。
      这顿饭吃的真叫一个漫长,不是主观上,而是真的吃了好久,饭量都是平时的好几倍,我想起了前些日子新闻上关于吃多了撑死的报道。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的青椒都特别的好吃。
      我给闷油瓶倒了杯水,他接过去一口喝下,满足似的长吁了一口气。
      我不止一次提醒自己,闷油瓶也是一个人,只不过经历比较特殊罢了。但知道看到今天的闷油瓶我才真正感觉到不过也是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青年罢了。不,是一个和我一样,活了很久的,青年。
      过了一会,我听他叫道“吴邪”,我马上扭过头去询问他有什么事,但他好像只是确认一下,说到“吴邪,你还记得我”。又似乎是笑了一下,只是一下,以至于我抬头看他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笑过的痕迹。我试着问他道“小哥,那你还走么。”他扭开头,又不说话了。
      这几年我也发现自己脾气没有过去那么好了,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非常不爽。但一张口语气却不自觉的软了下来,我把一些他可能用得上的东西分成另一个包,立在一旁,说道“你要想走,我也拦不住你,拿着这些,也不枉我拼死拼活的去找你。”说完我就倒在一旁睡觉。
      不过话虽这样说,我却闭着眼睛听他的动静,闷油瓶站了起来,我喉头一紧。
      床垫子陷下去一块,随即闷油瓶的胳膊就搭在我的腰上,我背对着他睁开眼睛,随后感觉到他的头抵在我的后背上。骑虎难下大概就是这个心情,因为我也不知道现在是说话好还是继续装睡觉更好一些,又过了一阵,就在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闷闷的声音响起
      “我不走,我不想走,吴邪,带我回家”

      王盟这两天跑前跑后的没少忙,送了受伤的伙计去了医院,我让王盟回去休息两天,他都没客气抬屁股就走了。
      胖子就提议高低要去楼外楼级别的饭店搓一顿,我实在是累的要死,赶快告饶“咱还是先回去缓口气再说吧。胖爷。”胖子赶紧揶揄道 “哎哟,这小身板,人家小哥都没说啥,咋的,这几年三爷身子虚的紧?”
      “去你的,虚你个脑袋”
      “唉,去年碰见花姑娘,他还说,现在小三爷可不比过去,胖爷我当时还信了。但事实证明,粉红人妖的话真不能信,你基本上还是维持在天真的二次方上不思进取,嘿,又天真又二。”
      我真想拍他一顿,不过我真是快成残废了,一心也只想着回家好好休息休息。

      我搭拉着脑袋懒得对付胖子,闷油瓶一声不吭,情境好像几年前那样。我又忍不住感慨一下。直到坐上回家的计程车,我都觉得非常难以接受,不过暂时算是能放下心一阵了,这几年一直以来。

      “就我一人住,小哥别嫌挤”见闷油瓶盯着门看,我提醒道,手上心不在焉的掏着钥匙。
      门却从里开了。
      “可算回来了,别堵着门,快让人进来。”老爹说道。
      前脚刚踏进门,就被老娘按住使劲儿亲了两口,虽说她平时也这样,但胖子和闷油瓶都看着,就有点尴尬,发着呆的功夫,又猛地被勒住大腿,紧接着腾空被抱起来还转了一圈,老妈一边转着圈嘴里念叨“小邪,妈妈都快吓死了。”
      我心说,亲娘我也快吓死了,一百好几十斤的老爷们你一下子就抡起来了,所有人都快被你吓死了。以前到外地念书放假回家她也这样,对此老娘只说“抱自己儿子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但也要看是多大的儿子不是?低头撞上她发红的眼圈,只觉得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老爹咳了一下,对胖子和闷油瓶说“阿邪多亏你们照顾了。先谢谢了。快进去坐。晚饭我来做,喜欢吃什么。”
      这种时候最靠谱的永远是胖子,他换着鞋一边说“我姓王,岁数大点,跟着小吴的辈儿叫二位叔叔阿姨了,您叫我胖子就成。我们仨那都没说的,以后您尽管把我当自己儿子使唤。”
      老爹赶忙说“一家人,一家人。”
      我正要过去帮忙介绍一下闷油瓶,谁知到闷油瓶自己开口了,声音倒还是那样淡淡的,但好像又带了点起伏“您好,我是张起灵。”
      老爹愣了一下,以一种平时见到老教授老学究才会有的神情,握了握那只张起灵的手,说“您好您好”。闷油瓶也很有礼貌的点点头。

      沙发太小,我们干脆坐在地上,老爹对闷油瓶一脸恭敬的态度让我和胖子觉得非常意外。不过意外习惯了也就不觉得意外了,另外我应该能猜个大概。如果按闷油瓶的说法,吴家长孙夭折的这个假设成立的话,那么爸妈不会一点都不知道我的事情。换做是谁,即便孩子夭折这种事打击再大,也不会随便给你个孩子说这就是你儿子你就会相信,这是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至少他们知道一点,他们的孩子死了,但三叔带回来的那个东西可以使你的孩子从某种意义上“活下去”,同时自己也不会感觉出违和感,换句话说,如果有一种办法能让他们骗得过自己,那么接受起来就不难。
      另一边,老妈开始小心的讨好闷油瓶,我老娘是个强势户,娘家都是当官的,反正我是从没见她对谁这么客气的,只见她用特别轻的力道拍拍闷油瓶的肩膀,像是怕劲儿大不小心就把他拍碎了一样,试探着开口 “小……张……大侠……”
      我的妈呀,我差点跳起来,胖子也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
      什么称呼?这不是要命么?是在拍武侠片吗?我忍不住想。不过也是,闷油瓶现在是什么辈分谁也说不准。
      老妈也觉得尴尬,但似乎是但刚打算换个方式开口,老爹一盘子田螺下锅,“划拉” 一声就把她的声音盖过去了。老妈扭头瞪了一眼在炉台中忙活的老爹,又看了看闷油瓶,我只听闷油瓶非常淡的笑一下,声音温和的说道“放心,他没事了。”
      她松了口气,点点头,卸了包袱一样放松下来。我握住她的手。
      人就是这样,能分辨出谁说话更有分量。好比在地下的时候,闷油瓶说“跑!”,我们就玩儿命的跑,除非他说“你安全了”,就没人确定自己还活着,一样。

      家里也没装过这么多人,一下子各种资源都不太够用,吃饭也只能围一圈坐在地上。老妈和胖子聊的非常开心,胖子实在说话也逗趣儿,老爹炒几个菜的功夫,胖子就成了我妈的儿子,叫的比我这个亲的还热乎。闷油瓶在旁边坐着,有的时候会说两句,但都非常简练,只能让你知道他也在参与谈话,倒是感觉整个人柔和了起来。
      “我就说阿邪这屋子看着就挤,没错吧,吃个饭都到地上去了”老妈冲胖子抱怨道
      “妈,咱不操心这个,说不准他自己憋屈着痛快。您替这混球操心,他又不会疼人儿,还捞埋怨”胖子边说边冲我飞了一下眼儿。我心想,你倒是会拿我送人情。
      老妈白了我一眼“可不是,白眼狼一个。”我赶紧傻笑。

      老爹盐又放多了。除了闷油瓶,其他人吃了两口就感觉饱了。也是,在闷油瓶的眼里,食物只是果腹的东西和美味不沾边。

      天色沉了下来,老妈还要回家看电视剧,就拉了老爹走了。送走了老爹老妈,进门看见闷油瓶仰脸闭着眼靠在沙发上,胖子蹲在他旁边闻了闻然后冲我招招手,小声说道“小哥这是醉了。别说,喝多了倒有点人情味儿了,刚才我就想说,万一你家老爷子一激动和小哥认了兄弟,咱以后叫啥?叫叔?……”我认真思考了一下,正想告诉他“其实你叫他大爷都不亏。”只见闷油瓶半睁着眼睛看我俩,顿时觉得他视线经过的地方搜搜冒凉风。胖子赶忙说“我的妈呀,小哥你怎么还坐在地上,小吴你戳在这干吗,哥几个晚上睡那?也地上?”

      这个时候那张一直因为占地方而饱受唾弃的床终于起了作用。前两天我和胖子凑合的也挺好,没觉得挤,加一只闷油瓶估计也挤不到哪去。我掂量了一下我们仨人的宽窄得出这样的结论。
      “实践是检验你的唯一标准,检验的结果就是你缺乏生活常识。”胖子嘲笑我道。
      实践又说明,再怎么看上去不占地方的闷油瓶,也不能仅凭直径估计占地面积,预算是仨人挤一起会稍稍不太活络,但实际却是三个老爷们只能像挺尸一样非常难受。
      我只好说“凑合一下,没事儿”,话还没落地,结果胖子刚翻了个身,我半个身子就被挤了下去。
      胖子出主意说“掉头睡吧,旧社会孩子多没地方睡觉的时候都这样。”
      于是又互相枕着一双臭脚,不过比随时从床上掉下去要好得多。
      胖子感慨道“唉,当年被粽子追着跑,倒一次也没想过有这么一天,咱哥仨一起聊聊天儿,啥担心事都没有。”
      真是这样,我打算开口附和。
      不过胖子又突然问道“我说天真,你家这床结实么?”我刚想说的话被噎回去,泼冷水你也不用这么快吧。
      睡在另一侧的闷油瓶轻哼的笑了一下。
      “哟小哥,以为你睡了,快快快,分享一下你们家族手指头是怎么炼成的”胖子说道。
      我心说,亏你问得出口,先不说能不能记得,就算记得那瓶子也未必告诉你。
      出乎意料,闷油瓶想了片刻,说了两句话,我也没听清他说什么,心想这瓶子今天倒是痛快起来了。
      胖子赶忙问道“小哥,你说的这是咒语?”
      “是祖训。”闷油瓶认真回答
      “那些条条框框的,有啥步骤呢”见闷油瓶心情不错,胖子又赶忙补充问题。
      黑暗中,我看见闷油瓶打量着自己的手,半晌说道“忘了,但你这个年龄已经来不及了”
      我嘿嘿的乐出声,胖子恼羞成怒在我脚底板上拍了一巴掌。
      突然想起青铜门里他的骨头发出的声音,赶忙问道“小哥,那天我是不是伤到你骨头了”
      胖子一听来劲儿了就嚷嚷道“哟,天真,功夫见长啊。还能伤到小哥。”
      我没理他,只听闷油瓶轻轻的说“没事。”
      “腕骨,怎么样了”
      “吴邪,不碍事。”
      ……
      迷迷糊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也不知道谁先睡着的。大概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睡的最踏实的一觉。我也只是吴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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