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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2卷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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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那是前几年从西藏回来后的一天。
王盟装模作样的忙一阵儿,干脆扯了个椅子凑到我旁边“老板,咱上次说到哪了。”
以前铺子里实在闲的要命,打发时间都会扯些有的没的。出几趟门,见得多了,故事也就开始逐渐升级。在经过添油加醋后,在一个每天靠扫雷打发时间的王盟更是带劲儿的要命,我也乐得没事忽悠忽悠他,这也是我唯一能从过去的那些经历中获得些许乐趣的时候。
王盟还在消化关于火山蜒蚰的段子,我在一边趴在桌子上,按着张海客的说法勾画闷油瓶小时候的模样。性格应该还那样,话和表情都不多,穿着青色的对襟小褂,小孩儿长得很干净,一双眼睛淡淡的。小孩儿张开手臂拦在我面前,一脸“你抱抱我”的表情,这个幻想让我立刻打了个哆嗦,但又忍不住想如果对这小孩儿说“亲我一下叔叔就……”
“亲三叔一下就抱你去抓老二院子里的鸡崽子”
三叔总这么说,我小时候比较傻,对这老狐狸的话信以为真,不过亲也亲了,三叔又会说“哎呀,可是你老子不许带你出去”搪塞。我就坐在地上大哭。奶奶骂我没记性总上当,一边用打毛衣的针打三叔的头。
可现在我还是被三叔忽悠,这一忽悠还是十多年。
但我还是希望那老狐狸能平安无事。
我苦笑,不知道闷油瓶这十年要靠什么打发,他过去的所有记忆真的足够他思考十年么。
门上挂的铃铛响起来,王盟收拾了一下呆滞的神情走出里屋招呼。不一会儿又抱着个盒子进来。
与其说是盒子,不如说是非常普通的纸壳箱子,不粘胶也没被撕干净,露出“富士苹果”几个字。
“你老家邮的苹果?”我心不在焉的问。
“轻飘的也就一个苹果,都凑不够运费。别是谁去年鬼子节邮给你的平安果儿今天才到吧,地址也不写。”王盟指了指箱子底下粘上的邮政票根。
“送苹果还带着箱子,也说不定是个富婆想包养你”我取了裁纸刀,挑开绳子。
箱子里塞满了报纸团,中间的东西被厚厚的呢绒布裹着,打开一层还有一层,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耐着性子一层一层翻开,差不多一件棉衣厚的布料下,露出卷轴一样的东西。
“这啥?回城卷轴?”我用呢绒布擦了擦手上的灰。
“老板,咱俩想一块儿去了”王盟说,拿出其中一个做了一个很夸张的动作比划着,突然他收起表情,一脸严肃 “难道说这就是你给我讲的那种古代的地图,说不定就是宝藏一类的”。
我正犹豫以后要不要给这小子讲的少一点免得他胡思乱想,一片纸掉到脚边儿。弯腰捡纸片的功夫,视线完全被黏住了。
一幅在笔记纸上的画,线条的很仔细,纹路、粗细都能看的出来,内容不太容易猜。但我竟一下子觉得这是闷油瓶画的。
要说从字迹分辨作者很常见,但从一幅画,尤其还是这种接近简笔的画来分辨一个人就更不容易了。可是,万事都不绝对。
闷油瓶有过借助图形描述的情况,他曾给我们画过了一张禁婆的草图,当时我看的很仔细,觉得他画画很有意思,可能是食指和中指长的原因,他起笔的方向和正常人相反,但是图形很规范,圆就是圆,直线就有棱有角的,还会有意无意的在整个图形的外围画出一种类似准备标记单位尺寸的箭头和范围,似乎是完全习惯性动作,当时看到那张草图胖子就乐了,因为那种感觉就像是他还想标出禁婆的脑袋直径和身高数据一样。
如果真是闷油瓶画的,那么基本上确定这是从哪邮来的了,张海客,随即脑海中冒出我自己的脸。
我翻开卷轴,质地已经破烂,看样子有些年头了,这些卷轴也只是起到了文件夹的作用,卷在里面的是一些不太连贯的笔记纸。
和印象里闷油瓶的字迹不太一样。又翻两页,日期是有些年头的,明显不是同一个人的字迹,很大一部分是一些流水账形式。在这些账簿一样的文字中夹杂着,应该是闷油瓶的字迹,记录的方式也开始变化。很难形容这种描写方式,但只要你一读,脑袋里就会一下子呈现出他所描绘的景象。
又看了看笔记的其他内容。一个比较完整的推测就成型了。贯穿在故事里的那个“年轻人”很难猜出是不是闷油瓶这个张起灵,总之就是从这个记录人第一次看见张起灵开始,记录着在这某一段时间内张起灵身边所发生的一切,也许是一切。我几乎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个用来描述这些笔记主题的名字“张起灵历险记”。
如果说,现在闷油瓶失忆了,那么这些笔记将是一个很好的替他回忆他的过去的东西,不过,显然这部历险记的价值已经没那么高了。首先对于我来说,我想知道的已经知道的差不多,剩下不知道的那么不知道也罢。另外,就算这个历险记记录的年轻人就是闷油瓶,那现在他自己也该想起差不多了,没什么比让他自己回忆更有立体感。
这里唯一能引起我注意的,是一些关于云顶天宫非常零碎的描述,还有一些草图,一时也分辨不出有没有用索性抽出来留好。
用指甲扣开纸盒的底层发现了一本笔记本,感叹,生活真是充满了各种小概率事件。翻了一下收在口袋里。又重新包好富士苹果箱子,让王盟把到楼上的小仓库去。
回到家,靠了一会儿,觉得思维更清晰一些了。
两个小时前,我一回到家里就立刻把抽出来的“历险记片段”放起来。这里的内容对我来说已不算是什么新线索,所以它的吸引力完全没有那本破记事本来的大。
我又一次翻开笔记本。所呈现的日期比“历险记”的时间要晚的多。我推算了一下日期,应该就是大约在我们去西王母宫之前一段时间的事情。
笔记本是过去非常普通那种牛皮纸封面,里面还是那种用棉线固定的结构,不过看上去很结实,我在铺子里看了几页,就立刻决定还是把它带回来仔细看看。
其实很多人都有过这种感觉,就是的一个你非常熟悉字或词,或者说一个你心里一直想的字或词,即使把它放到很多个字和词中,当然不包括那种故意考眼力的情况外,会很容易就能被分辨出来,特别是这个词在视野中多次出现后,分辨率就更高了。这就好比,把你的名字重复的放在点名册里,你一定一眼就能看见。
在这里我一定要举出这样的例子,因为就在我翻看的几页里,我几乎是一下子就看见我的名字。
“我见到了文锦,和记忆里有出入,可认。……吴邪被叫过来,我劝他回去,他拒绝了。……他在找那个疗养院,我估计他以后怎么死的自己都不知道。……我带他去了那里,他下车付了钱,还说谢谢,之前我所担心的被他发现是我的事完全是多余的,他完全没戒备,可能觉着自己命太好了。……不想让他死,我打算进去帮帮他。……看样子他已经被吓得腿都软了,我捂住他的嘴巴,不过他连喊都喊不出来了,我让他“别动”,感觉他抖了一下随即就安静了。……他吴邪应该发现了带他来的车夫是我扮的……吴邪一直在问这问那,很罗嗦,怎么样和他有关系么?……他应该是被打击到了,说重了么,不过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了呢。……吴邪藏不住事,表情都在脸上。他不适合这里。这一点他以后会知道的。……我们不是一样的。”还是一样奇怪的方式描述。让人感觉像照相机拍下来一样。
“没有你说得这么夸张,你要是消失,至少我会发现。”一段话工工整整的出现在单独的段落里。字迹被反复加粗,显得非常的硬朗。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我的目光都徘徊在这段字上。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我应该也曾向闷油瓶表达过这个意思,当时怎么说的我倒是记不太清,不过我一下子就回想起那天闷油瓶坐在火堆旁和我说的话,还有他当时的神情。那时候他流露出的神情是我一辈子也没法忘掉的。
“你能想象,会有我这样的人,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没有人会发现,就好比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我存在过一样,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吗?”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一瞬间我差点以为他就要哭了出来。但他抬起头,仍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好像刚才说话的并不是他。
笔记的其他部分应该是闷油瓶某一段时间的日记,语气和平时一样很淡,看不出什么感情色彩,完全是一种围观者心态叙述,有时会出现一些原理性的片段,有时又是一些前后都不太沾边的东西。有时还会出现一些非常奇怪的完全像另一个人的语气。甚至一时觉得这是一个精神混乱的人在对自己的记忆做整理。
“吴邪吴三省的侄子”
“吴邪是个麻烦,运气很差”
“吴邪买古董的狡猾但很容易上当”
“吴邪说普通话有一点口音”
……
再往后翻,还有一些关于应该是关于胖子的。
“王,贪财,来历不明”
“胖子用枪很上手”
……
闷油瓶对一个人的观察可以说是极其仔细的,很多细节都被他捕捉到了。我下着定论,但脑子很快又飞回了那行被描粗的字迹上。
我合上笔记,好像看见闷油瓶坐在桌子旁边,飞快的写字。
“如果我消失了,你会发现。”他继续写着“……吴邪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