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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1霜降 ...


  •   回到杭州的后的7个月。
      就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最开始,连我自己也怀疑,棺椁墓葬之类其实都是看了爷爷笔记做的一场梦。醒了,什么都没改变。
      也不是什么都没改变,我捏着太阳穴心想。
      都不过是自我安慰的说法罢了。

      从古潼京回来,每天的生活基本就是摄影、赶点稿子,当然,还有古董店的生意。至于墨脱、张家、九头蛇柏、终极这些听上去离生活很远的东西,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搬出来琢磨,我真是乏了。这种转换着过的生活要说起来很不真实,但并不是不真实的就不存在,一样,你认为是真实的东西说不定也只是一场幻觉。不过现在这些虚虚实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虚虚实实之后,我现在有了必须马上开始着手去做的事情。
      照理说,杭州现在的这个气候是最让人舒坦的,只不过舒坦劲儿在这几年却被磨了个溜光,特别是出去了一趟三五年回来之后,说白了,就是没那个心思了。
      盘口的生意已不再是能让我头疼的事,就算是疼,这么多年也习惯了。正因如此,我每天的营生要么到铺子里补补专栏,要么干脆猫在家里,倒和几年前相差无异。
      但也不是什么也没差。
      家里老头子知道我接了三叔生意的时候,已经是我从西藏回来后的事了,也看不出那天他生气没有,当时他沉默了好长时间,说“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
      可要是不这样,很多事就没法去做了。就比方去找闷油瓶。
      一样的,如果不是要去找他,那我这些年又都在做什么呢。
      反正人总是要被改变,因什么改变,什么时候改变都无所谓。看开就好了。

      其实说到变化,拿王盟这小子来说,他的变化早就不是简单的把磁带翻个面儿,而是干脆换了张高音质的带子,虽说同是磁带,仍是动不动就卡带,但冷不丁也能冒出一种独当一面的气势,特别是拼了老命的从沙子底下活着爬出来以后。
      大概这就是“沙漠可以把男孩变成男人”的魔力吧。
      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之后,要完全再相信什么不太容易,但我还是留下王盟,只希望有更多的东西,能让我感到自己的真实存在,尽量不要去做任何改变。
      王盟仍是呆在铺子里做伙计,盘口那边例行的事情也都是送到铺子里由他打理,有人说我和他就像我三叔和潘子一样,我不敢苟同,先不说我没三叔的那种人格魅力,另一方面,对王盟来说一切只不过是我一贯对他的压迫罢了,和信任那种词儿也没关系。

      我靠在铺子里间的躺椅上喝着茶水听王盟在外面应付着盘口那边来报账的人,现在顶起吴家这脉生意的的确确就是我,不是三叔,也不是面具。现在倒是觉得面具也未尝不好,比方说如果我不想做的事情拿去让张海客做,对我不就是轻松吗,当然这只是一个零概率事件的假设。现在我也稍稍能明白一些当时闷油瓶那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实存在的想法。

      “嘿,这几天进账真不少,老板。”王盟没由来的冒出一句。
      我心说,你小子八成是提加工资,剩下两成基本上就是放假,不过无论建议哪成我都会挠着脑袋绕过他晃悠出处。
      “老板,这也都旅游季了,小鸭梨说他家那边去年那些不太值钱的小古玩意儿特别火,这么大的石头章子,从100卖到600块多少钱都有”王盟比划着说,一边狗腿的给我捶背,几下子捶的我几乎吐血,他自己也觉得下手有点重,就改捏肩,边捏边说道“老板,你那字写的那么好,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刻个字儿吧,咱铺子人多也热闹。”
      捏的倒是挺舒服,觉得这伙计今天格外顺眼,我用刮目相看的态度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后得出结论。
      不过王盟临时搭建的上进形象很快就被强拆了,黎簇抻个脑袋插嘴道“你就准了吧,他都预演一上午了,他追妹子腰包都空了。”
      听这话我就觉得不痛快了,都是一个年龄段儿的人,你小子倒每天只需想着泡妞,真他娘的不公平。不过话说回来,老爷们不能见不得别人好。我也就假装什么也没听见,任王盟焦躁的在巴掌大的铺子里走来走去。

      其实事情一结束我就让王盟把黎簇送回去,说实在的,黎簇小子比我要惨点,至少我念书的时候还是风平浪静的,好在以后他不用再趟这浑水,当然,如果他愿意的话。
      很遗憾,他又显然是那种记吃不记打的性子,没过多久的一个夏天,就自己找上门来。
      王盟对此评价道“怎么还能有这样的肉票呢,还送不回去了。”
      黎簇这小子脑子里也不知道一天都想什么,立刻表态,说回家也没人理他,假期倒不如和我们一起混。敢情是当做找乐子了。同时一边瞄着我一边表示假期可以在铺子里帮忙。
      我懒得对这件事发表看法,但黎簇的最后一条建议明显对王盟特有吸引力,毕竟多一个免费陪聊也不赖,于是就马上就接受了。不过黎簇倒是比刚开始有眼力价儿的多,在铺子里打扫这打扫那的,我也就权当雇了个钟点工照付薪水。黎簇手上银子一多就干脆每逢寒暑假就坐着火车咣当到这来,就住在铺子的楼上,那里我搬出去后被空出来做个书房,住两天倒也不占地方。可是拿着钱捐铁路,特别是非要和我们凑合到一起,坦诚的说我不太理解,不知道当时不知死活非要下河的我在闷油瓶的眼里是不是也是这样。

      后来还是随王盟的心思试了一下,图个热闹,打算玩玩儿就算了,没想到竟招揽了不少顾客,最牛的时候,还有组团光顾,和盘口上进出的自然是没得比,但忙碌还是给人满足感。
      “你干脆改行卖工艺品算了” 黎簇不知死活的建议道,说完话自己好像又觉得不太对,缩缩脖子。
      我好心提醒“以后多用脑子说话,少用嘴。”

      铺子过去可没这么忙的时候,这是客气的说法,照王盟的话,以前基本是半歇业状态。这和某个下午我到铺子里看到的大相径庭,王盟和黎簇死狗一样的趴在柜台上,黎簇还一脸愤恨的给王盟摇着扇子。那些石头章子大大咧咧的摆在外面,看样子卖了很多。
      薄利多销也是销,几天下来,去了给黎簇的红包,剩下的都做了王盟的奖金,王盟激动的又是秧歌又是戏,莫名的让人想到胖子。

      西藏一别后,我们一直再没见过面,唯有几通互报近况的电话,并非疏远了,只是这趟了生死河的兄弟,说的多了反而不自在,不过即便是偶尔听到胖子底气十足的调侃,还是精神一振。
      没由来的压抑感又一次跟着回忆溜出来,脑子像用旧了的白炽灯嗡嗡的响,过电影一样突突突的闪过去。
      胖子的嘴一张一合,没有声音,但我能听到他在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是认真的。”
      夕阳下闷油瓶,眼睛里淡淡的,夕阳照在他的脸上,有一种极致的苍凉。他转过身,缓缓的开口“吴邪,再见”
      火光的后面,模模糊糊的,好像是是小时候招贴画摸样的小花,摇摇晃晃的和当家的解雨臣叠在一起。
      人为财死,我总结道,好像又不是。
      “人为鸟死——”大奎还活着,那次潘子还踢了他一脚,骂道“有文化不?为鸟死,你去为□□死啊。”对了,那是第一次下地的时候,是几号来着。
      乱糟糟的,黑暗里是潘子的声音“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往前走,莫回呀头,通天的大路,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哇……”又和着枪声,一切归于平静。
      溺水一样,胸口一抽一抽的疼,我猛地睁开眼睛,王盟一张大脸,正抓着我肩膀摇晃着,大声的喊“老板你怎么啦。”
      我很快平静下来。黎簇站一旁问“你是不是中邪了,狗血管用不。”
      我被他噎的没话。见外面天色还早,干脆嘱咐了王盟看着店和黎簇,拎着钥匙走出了铺子。
      王盟再也没提过辞职的事,估计那个时候是被乱七八糟的事吓着了,也是,毕竟过去能让他做的事只有看门和扫雷。
      天真无邪的日子好是好,但人至少也要有不天真无邪的一面。
      发动车子,一时患得患失,很快觉得又没什么。
      我没立刻回家,在西湖边上的石阶子坐下,想想每次来到这儿的不同心境,从最初到现在,一直在变。但我已经能坦然的接受,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还有多邪门的事情等着你。就像抖包袱一样,先是吓你一跳,再又吓你一跳,如果有一天谁会想我一样看见一排和自己一样长相的人头的时候,就能明白了,有什么能比连自己的存在都岌岌可危更难接受的事情吗?

      “意义这种东西,有意义吗”。
      现在我还是说不准,至少我是活下来的那个。胖子说得对,如果你身边的亲人有一个去世了、而其他人都健在、你会觉得这一次的去世、是一次巨大的浩劫。而如果你身边的人、在一年之内一个接着一个的去世、你会慢慢的麻木。在很长时间的岁月里、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你发现任何人都不能长久的留在你身边、这个时候、对于死亡、你就会有另外一种看法。比麻木更深的一层、是淡然。这种感悟是我没法理解的,但同时我又非常希望闷油瓶能明白,人不是为了意义活着,你否定的自己,很可能就是旁人眼中的意义。
      打火机的火苗被风吹快灭了,我狠狠抽了口烟,辛辣的味道灌进肺里,充上头顶,顺着鼻腔冒到空气中,晕乎乎的。
      “但我并不指望闷油瓶能想明白这些。”我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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