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霏霏梨花白》刘舒杨

4、殊途同归的重逢

　　黑板报的风波转眼就过去了，二班出的黑板报最终虽然没能得到优胜，但勉强也得了个嘉奖，这对于林雨霏而言已算是意外之喜，唯一有点遗憾的是她至今都不知晓当日出手相助的少年叫什么名字，她也曾试图在做早操的间隙搜寻那道颀长的身影，但拜80年代生育高峰所赐，每次全年级出操林雨霏目力所及都是乌压压的一片人海，寻找自然无果。这段昙花一现的际遇久而久之地就被封存在了林雨霏记忆的匣子里，每每思及，都伴着栀子花瑰丽馥郁的香气。
　　不知不觉间，城中已是桂香满溢，这个秋天如期而至。在这短短的两个月间，林雨霏身边发生了几件大事。其一，许知了经过不懈努力，终于在一次意外的摔倒中嘴角与大地相遇，被地上的小石子磕出了一个小坑，神奇的是这个小坑竟与另一侧的梨涡形成了奇妙的对称平衡，许知了梦想许久的一对梨涡终于功德圆满；其二，初中同班的马大哈马俊烨与庄盈盈到了高中，虽然分隔两班，竟遵循着距离产生美的化学效应，不畏班主任x射线般纠察早恋苗头的强劲眼风，毅然决然地走到了一起，而小胖在感情受挫后，每天一早赶抄作业的陋习又一次死灰复燃；其三，林雨霏在入学后的第一次摸底考中，因为巧遇大姨妈，被考得极为落花流水，总分排在了全年级百名开外，让各科老师大跌眼镜，适逢学校应试教育改革，高一年级在周六新开设了提高班与基础班，排班严格遵照摸底考试的排名，林雨霏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被排进了基础班里。
　　基础班每周六在阶梯教室上大课，从上午九点上到下午三点，中午有一个小时的午休。每周六林雨霏都会与许知了结伴到校，然后在阶梯大教室前“挥泪相别”。起初，林雨霏对学校占用学生休息日安排补课颇为不以为然，然而上了几次课后她发现，这样的课程于她而言还是颇有帮助的。林雨霏所在年级的一班、二班是重点班，师资配置是最好的，教学节奏相应的也是最快的，很多课本上的内容老师上课都是一带而过，由学生课前自行预习，老师在课上主要做要点的延伸扩展。林雨霏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虽然已经基本适应了这样的教学方式，但是在接受了几次基础班的点拨后，对一些先前自行学习的知识点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林雨霏这才认识到知识结构的构建显然比难度的一味加深有必要得多。
　　这一天又逢周六，前一晚下了整夜的雨，所谓一阵秋雨一阵凉，早上出门时林雨霏就感觉到了一丝凉意。一路小跑着到了阶梯教室，林雨霏拾级而上，在她平日的座位上如今正趴着一名酣睡的少年，他的课本零散地摊在课桌上，练习本上有少年的名字，笔势苍劲、力透纸背。“颜书意”，林雨霏无意识地轻念出声，不想还是惊扰到了熟睡中的少年，少年悠悠转醒，眼眸中如蒙着一层迷雾，这个少年是如此的似曾相识，林雨霏此时的脑海中竟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样的诗句。少年的眼神渐渐清明，“是你”，轻扬的眉梢似疑问又似肯定，“是你”，轻启的朱唇似惊讶又似欣喜，随后，两人相视而笑。
　　能在基础班上与颜书意相遇，实属林雨霏16年人生中最意外的惊喜。从颜书意口中得知，他是一班的新生，作为另一名重点班的学生，他之所以会与林雨霏殊途同归，是因为他自开学后就去了美国探亲，三天前刚刚回国，为了把落下的课补回来，老师才特意安排他到基础班来补课。
　　午休的时候，叶隽扬又来了阶梯教室把上午提高班上的辅导资料影印了一份交给林雨霏，对于叶隽扬这样固执的坚持，林雨霏感到莫名又无奈。与叶隽扬告别，林雨霏缓步走回自己的座位，一路迎受着班上女生异样的眼光，间或还有几个女生头簇在一起窃窃私语，言语间时不时地扫上林雨霏几眼。林雨霏坐回到座位上，无力地靠上椅背，身边的颜书意结束了与前座男生的闲聊，回过身调笑道“林雨霏，看不出你的人缘倒是不太好。” 林雨霏扯起嘴角笑笑，重点中学的竞争本就惨烈，尤其是在重点中学的重点班上，开学伊始她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自觉，于是以一种更为沉静的姿态面对班上的人或事。然而天不遂人愿，开学初的那场摸底考试还是把她送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幸灾乐祸的有之，扼腕叹息的有之，这一切并未在她进入基础班后尘埃落定，每周六叶隽扬有意无意执著的关怀，让她这个异类在班上的处境更为雪上加霜。
　　眼前女孩落寞的神情，让颜书意想起了军训最后一天的那个夜晚，她也是这样一脸挫败地坐在教室的末排，日光灯的光线直直地打在她的发顶，形成了一个晕黄的光圈，圣洁而美好。他的心意直达指间，不自觉地轻扣了她教室的门，她转身的刹那似有明媚的光影流转，那光影穿越时光的湍流将她急急地送到他的面前。他多想告诉她，不要悲伤，不要在意世俗的眼光，他愿意守护她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