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霏霏梨花白》刘舒杨

5、甜蜜入骨的羁绊

　　最近的许知了有点儿烦心事。两周前的星期三，她从食堂吃完午饭回来，发现她的书桌板里多了一张紫色的信笺，准确地说，那应该是一封匿名的情书。
　　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笑响点亮了四面风轻灵
　　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

　　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
　　黄昏吹着风的软
　　星子在无意中闪
　　细雨点洒在花前

　　那轻那娉婷你是
　　鲜妍百花的冠冕你戴着
　　你是天真庄严
　　你是夜夜的月圆
　　……
　　“了了，《你是人间的四月天》虽说是林徽因写给她爱子的，但诗的意境确实很称你呀。” 那天收到信，许知了就拉了林雨霏到足球场边的阶梯看台上细读，那里绿树环绕，隐蔽又清幽。“这首诗我是很喜欢，但追我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为什么不敢署上大名？” 林雨霏笑了笑，眼底流泻狡黠的光，“不署名才有神秘感，才能让你心痒痒呀。”那时候，岩井俊二的《情书》正风靡，流水般的钢琴声中穿插的是柏原崇英俊的侧脸，无数女孩流连于图书馆，只为与心中的他不期而遇。
　　一周后的同一天，许知了的书桌板里又出现了一张紫色的信笺。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籍
　　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
　　一首《致橡树》让两个年轻的女孩心中悸动，同是最美丽的年纪，林雨霏与许知了一样，对美好的爱情也有一份自己的憧憬与期许。然而，风平浪静的一周过去，神秘的仰慕者仍然没有现身，林雨霏眼见许知了心中焦灼，却还要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出人意料的是，第三周的星期三，紫色信笺并没有出现，许知了的心情就如初冬萧瑟的落叶在风中起起伏伏。
　　12月的天气已经透出寒意，尤其是在没有阳光露脸的日子，更是让人心生怯意。林雨霏早上走进基础班的阶梯教室时就不禁瑟缩了一下，可以容纳两百人的教室，只安排了七八十名学生上课，空旷的走道里，冷风肆意地略过，吹乱了来人的发。把保湿杯盖打开，袅袅的白烟向一侧飘散，林雨霏扭头看去，邻近的几扇窗户插销有些松了，冷风正徐徐地从缝隙处渗进来，难怪格外的寒冷。
　　上午第一节是数学课，板书量非常大，林雨霏时而搓手，时而哈气，只为了让僵硬的手指跟上老师快节奏的演算。忽然，手边递来一张纸条，上面是一排熟悉的行楷字，飘逸洒脱，林雨霏看了看，然后孩子气地吸了吸鼻子冲颜书意摇摇头。颜书意无奈，林雨霏真是他见过最爱逞强的女孩，明明被冻得指甲都发青了还不愿意承认。颜书意从书桌板里拿出准备御寒的棉衣塞到林雨霏怀里，似乎觉得不够，又把围巾从脖子上解下来一并塞到她怀里。对于这些突如其来的温暖，林雨霏觉得无所适从，在她的认知里，幸福是需要在漫长的岁月中静静等待的。小时候爸爸妈妈工作忙，经常忘了去幼儿园接她放学，小小的林雨霏就看着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下来，肚子还饿得咕咕叫，那样的时候她就会鼓励自己去想一些快乐的事，比如邻居家小姐姐请她吃过的麦丽素，那是童年里最甜蜜的滋味，又比如从小公园里移栽的一棵紫郭叶，在外婆家的园子里已经长到了半人高，想着想着，就不觉得饿了，然后爸爸妈妈就会来接她回家。对于林雨霏这样习惯了等待的孩子，在唾手可得的温暖面前总会措手不及。如今，手中深蓝色的围巾还带着颜书意的体温，柔软的暖绒触在皮肤上，连心都被抚慰得妥帖，把围巾绕在颈上，一圈，两圈，白皙的颈与那份暖意相接，道不尽的温柔缠绵。林雨霏在颜书意深深的注视下红了脸，借着披上棉衣的动作掩饰心中的羞怯，娇小的身躯被圈进宽大的棉衣里，是从未有过的温暖与包容，身体一点一点地暖了回来，心也在领口若有似无的香气间一点点沉溺。
　　午休的时候，伴着冬日鲜有的暖阳，林雨霏裹着棉衣趴在书桌上小憩，苍白的小脸终于透出了红晕，长长的睫毛翕动如蝴蝶的翼，看得一旁的颜书意心猿意马。叶隽扬捧着还带着热度的影印资料来到阶梯教室门前，这里他已不是第一次来，一级一级踏上熟悉的阶梯，三……四……五……六……，每一步都是与她的再一次靠近，习惯了在有她的空间里呼吸，闭上眼睛仿佛都能闻到她发间清新的香，寻着香气来到她的桌前，今天的她不似以往，正趴在桌子上休息，她身上罩着一件突兀的黑色棉衣，宽大的袖口刺痛了他的眼。将手中的复习资料轻轻地放于林雨霏的桌前，叶隽扬不得不抬头正视棉衣的主人，“同学，谢谢你帮我照顾雨霏，她一直都不太会照顾自己。”颜书意扬眉，饶有兴志地看着眼前这个亟不可待宣示所有权的少年，“对她我始终甘之如饴。”就在那样一个宁静的午后，一个女孩如猫咪一般蜷缩在桌边做着悠长的甜梦，丝毫没有察觉身边两个男孩间的暗潮汹涌，从那一刻起，他们在彼此的生命中交错，成就至甜蜜也至痛苦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