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一梦》苏卿言

6、第六章

　　沈中元死的时候沈念就躲在枯井后，血溅了一地顺着月光一路蔓延到脚边，满眼的猩红，狰狞得世界都失去了颜色，只剩下了刺目的血色。
　　赵贺楼握着剑的手停留在剑边，剑的另一端穿透他父亲的身体，沈念甚至来不及喊个“不”字，前一天还笑着将他抱在怀里说要去赏花灯的沈尚书就颓然倒地，了无生息。
　　赵贺楼回眸看一眼沈念，凌厉的眼神扫过他在的一边，慢慢走过来，沈念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眼泪顺着眼眶落了一脸的冰凉，止都止不住，哪怕赵贺楼和他擦肩而过一言不发的消失，他都还在流着眼泪，仿佛用尽力气将一生的眼泪都落在了这里。
　　赵贺楼赵王爷，沈中元沈尚书。朝中无人不知，青梅竹马，关系好到推心置腹的两人。如今，那个总是嬉笑着揉乱他头发，父亲平日里总爱谈起的“唯一的知己”亲手杀死了他的父亲。
　　那一年沈念十三岁，他的母亲带他离开长安去姑苏，将他托付给亲戚后，什么也没说便悬梁自尽，她这一生对沈念，绝口不提父亲死因，只每每告诉他，愿他平淡一生，不去报仇。
　　一夜之间从美满家庭变成弃儿。
　　父亲死后，京城赵王爷的名声依旧不绝于耳，英姿煞双，报效朝廷，好一个忠臣。他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却亲手毁了自己友人的一生。
　　沈念恨他恨得入骨，他日日夜夜的思念死去的父母，废寝忘食的念书，他必须考中状元，才能有在皇上面前说话的余地。
　　他准备了多年，终于等到了今天。
　　赵贺楼望着沈念一步一步越走越远，呢喃：“报应啊报应。”
　　推开门的时候是春日的下午，院子里萧子期撑着把伞仍然在捣鼓他的那块花地。
　　“小念你回来啦！”欢快的扔了手中的花洒，萧子期这次不撑开扇子卖风流，倒是转了转手中的纸伞：“好看吗，特体挑的，春日阳光太晒，爷皮肤白万一晒黑了花酒街素香坊的姑娘该伤心了，看这伞实在是太适合淡雅温润的我了！”
　　沈念望一眼那描了半伞蓝翼蝴蝶，散了一整面鸢尾花的伞，怎么看也瞧不出个素雅的味道来，倒是满是尘香俗世纸迷金醉的庸俗。
　　萧子期玩的兴起打着伞在阳光下转了几圈，晒到些阳光后，脸色白了白，虽然是一贯的调笑，声音却低了些：“糟糕糟糕，要是晒黑了阿兰要不理我了！”
　　“阿兰是谁？”
　　“玲琅桥对岸那家卖豆腐的姑娘啊，长的可讨喜了，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要不是因为我有了小念念你，我都想考虑娶了她做大房了。”
　　沈念视线淡淡扫他一眼，抿着唇半字不讲。
　　“念儿你嫌弃我了？”
　　“为什么你能整日无所事事一天到晚往这跑。”
　　“因为我想陪你。”似笑非笑的语气，萧子期笑得很是无赖，讨好的拽着沈念的衣摆一路跟进了屋子。
　　沈念觉得有些累，考完试还要强打起精神应对了赵贺楼，回到住处还有这么个有家不归，每天每夜神出鬼没往他这跑的赖皮。拿起书看了几眼就再也看不进去，索性坐在桌前难得清闲的任由萧子期用笑眯眯的目光将他打量了个遍。
　　“你看够了没？”
　　“不够不够，看一辈子都不够！”萧子期立刻对天发誓以表真心：“沈公子当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一见钟情，念念不忘数十载。”
　　“我们认识不足一月，扯谎也要想好了再说。”
　　“嘿嘿”萧子期笑笑不再多语，良久手指抚上沈念欲睡的脸，用再轻不过的声音道：“念儿你是肯了要让我看一辈子么，我想一生一世都陪着你，弥补你呢，你也肯吗？”
　　“嗯……？”沈念困意上来迷迷糊糊应了一声，萧子期一愣，没人发现那一刻，他小心翼翼抚上沈念脸颊的手指都是颤抖的。
　　你答应了，你答应了我一生一世陪你，赔你。不许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