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遗风》景一宝

26、36

　　一匹马，一辆小车。车夫无精打采地任由这一马一车慢悠悠地行驶在荒芜人烟的旷垠里。车上坐着百花散手罗蓉和仍在昏迷中的金剑书生。正行走间，不妨天气突变，狂风大作，随着一声闷雷，倾盆大雨泻天而下。在这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野地里，哪里有容身蔽雨之地。忽然，那车夫发现前边不远处有个破庙，便催马紧赶几步，等来破庙前也不顾车上二人便一股脑钻了进去。等百花散手罗蓉抱着金剑书生进去一看，破庙之中能蔽雨的地方不多，她二人只好紧挨着车夫站着。岂料那车夫不怀好意，两只贼眼不住地在二人身上、脸上瞟来瞟去，后来竟动起手来,妄想赚两位姑娘的便宜。百花散手本来心情就不好，便怒声喝道：“我二人乃是落难之人，希望你不要落井下石。”那车夫听了百花散手的话，不但不就此作罢，反而得寸进尺。这下可激怒了百花散手罗蓉，大喝一声“滚出去。”真是声到脚到，将那车夫踹出庙门，可怜那车夫怎经得起百花散手罗蓉这一脚，早已是筋断骨裂，临死嘴里还叫到：“我的心肝宝贝。”
　　百花散手罗蓉一脚将那可恶的车夫踢出庙门，心中余怒未平，正在独自生闷气，不妨身后面突然窜出一条三尺余长的金色毒蛇，吐着血红的舌絮悄悄地向她靠近。百花散手罗蓉乍觉得腿胫处一麻，低头一看不由得一声惊叫，便跌倒平地。
　　就在这时，只见从外面又进来一人，百花散手罗蓉还未曾看清楚来人的模样，便昏死过去。等她悠悠转醒，发现自己正躺在那辆小车上，金剑书生也在身边，仍是昏迷不醒，小车正在一人的吆喝声中顶风冒雨急行，约摸走了三五里光景，方见风停雨霁。百花散手罗蓉想挣扎着抬起头看看前面赶车人的模样，但怎么也无法抬起头来。此刻就听赶车人道：“姑娘最好还是别动，小心毒气攻心，到那时神仙也救不了你。”这话就如同一道命令，使一向刁蛮的百花散手罗蓉无法不服从。
　　待又行了三二里路程，看看来到一个山寨门前，此时早已是云雾散尽，彩虹横贯。少年王康熙抬头观瞧，只见寨门前十数个红颜靓女，分两旁待立，但见一个个粉面泛赧，细眉秀目，朱唇玉齿，杨柳细腰，红丝绫紧系满头乌发，一身锦衣均匀适体。正中间站定一人更显得端庄大方，俊秀靓丽。众女子见少年王康熙少年英俊，仪表不凡，不觉一旁芳心处动，囔囔私语。少年王康熙不等众人发问，便将车上两位姑娘的情况扼要说明，只是将二人的真实身份瞒过。中间那位女子走上前看了看昏迷中的金剑书生和伤势严重的百花散手罗蓉，也就来不及盘问，亲自领着他三人进了寨门。一行四人不多一时来到一所大院门首，只见门前恃立着两位少女更是姝奇英武。这两位少女见是姑娘带路哪敢多问，任由他等进入大院。
　　四人进了大院走进三间厢房，由那女子撩起起左边门帘，让少年王康熙把二位姑娘抱到榻上。尔后，那女子冲少年王康熙一笑道：“贱俾桃花，人称桃花公主，此乃贱俾息宿之所，不堪简陋，让公子见笑了。”
　　少年王康熙忙道：“姑娘说哪里话，因事态紧急，擅自闯入闺阁，还望姑娘海涵。”
　　那叫做桃花公主的姑娘又道：“公子不必客气，您先坐下歇息，待俺去唤姊姊前来为二位姑娘诊治。”说着话便走了出去。
　　稍许，只见桃花公主领着一位女子进来，在那女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俊俏的丫环，丫环手里托着一个盘子。当少年王康熙和那女子四目相视时，乍觉得有些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那女子见少年王康熙看她，忙腼腆的低下头，径直地朝金剑书生和百花散手罗蓉息身的房间走去。
　　望着那女子奇美的身段，少年王康熙不由得暗自称赞道：“好一个窈窕淑女。”
　　且说那女子来到床前，看了看金剑书生，替她把了脉，尔后从丫环手中的盘子里取了一丸药塞进金剑书生口里，道了声：“无妨事。”继而又来到百花散手罗蓉跟前，一看伤势不由得大惊失色道：“唉呀，看来这姑娘是被烈性毒蛇所伤，这种蛇称做百步蛇，十分利害。看来这位姑娘体质不错，不过，倘若不是服了什么特殊的解毒良药，尽管她身体强壮也很难支撑到现在。”
　　少年王康熙在外屋听得真切，他由衷地对那女子神奇高超的医术暗自赞叹不已。
　　稍许又听那女子道：“瞧这条腿已肿成这个样子，要不是有药物控制，一旦毒气攻心，就是华陀在世也无济于事。”
　　少年王康熙听了那女子的话，知道百花散手罗蓉还有救，也就放下心来。
　　大约过了一顿饭时，才见那女子从里屋出来，不过，只见那女子已改先前容颜，却是满面挂霜，她走到桃花公主跟前，对桃花公主耳语了片刻，只见桃花公主面色严峻，匆匆而去。
　　少年王康熙心中愕然，又不便去问，呆呆地坐在那里，看样子极不自然。
　　那女子在少年王康熙对方坐下，看了少年王康熙一眼道：“看公子天质龙骨，与众不同，绝非江湖中人，但不知是如何与这两位姑娘相识的，乞求明教。”
　　少年王康熙道：“在下从陈州而来，时逢天降大雨，本想借助破庙蔽雨，不料巧遇两位姑娘昏厥在破庙里，这才和她二人一同前来。”停了片刻又接着道：“不敢动问姑娘芳名，贵宝地如何称呼。”
　　“此地乃百花山庄，贱俾姓庄名怡，人称莲花公主。”那女子道。
　　少年王康熙忙道：“幸会幸会，原来是莲花公主，在下久闻芳名，今日得仰芳颜可说是三生有幸。莲花公主不但武功绝伦，而且医道也如此高明。”
　　莲花公主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公子谬赞了，千万莫信江湖传言，若论武功贱俾不过会些花拳锈腿，论医道就更不消说了，除了略懂些调理外其它却是一窍不通。”停了停又听莲花公主接着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仙乡何在？”少年王康熙道：“江湖浪子，飘无定所，不提也罢。”
　　二人正说着话就见打门外闯进来三位姑娘，走在前边的是桃花公主，后边两位一个是梅花公主，一个是兰花公主。听她二人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就嚷嚷开了，且听梅花公主道：“大姐，不知二姐唤我等何事，这样火烧火燎的，我正与三姐对弈，她死到临头了还不服气。”
　　兰花公主道：“要不是二姐唤得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四妹你也别吹。”
　　二人说话间见少年王康熙坐在堂前，便相互噗哧一笑，扮了个鬼脸。
　　莲花公主见三个妹妹均已来到，忙站起身来，还未等她说话，就见梅花公主连忙凑到她跟前，把嘴贴到她耳边小声道：“大姐，瞧这小子长得真帅，是不是让妹妹前来为你做媒？”
　　莲花公主脸一板，用手指在梅花公主额头上轻轻地点了一下，骂了声：“死丫头休得胡闹。”继而一本正经地道：“来来来，我给尔等介绍介绍，这位公子是……”其实莲花公主根本就不知道少年王康熙的真名实姓，她又怎能说得出来。
　　为了不使莲花公主难堪，少年王康熙只得道出姓名，一班人听说眼前之人就是近期威慑天下武林的少年王康熙，不由得惊喜万分。众人少不了一番寒喧，早见丫环端上酒菜，四姐妹让少年王康熙上首就座，少年王康熙见推辞不过也就不再客气，于是大家觥杯交响，亲切酬酢，倒显得无拘无束。
　　不料酒过三巡，菜品五味，就见莲花公主突然收敛了满脸笑容，十分严肃地对三个妹妹道：“我今日唤尔等前来，一是举觞庆贺为康大侠接风洗尘，这二来吗，我决定把多年来埋在心底的积怨向尔等尽情袒露，请尔等耐心听我把话说完，方晓得我的用意。”
　　众人见莲花公主满认真的样子，也就停止说笑，听她娓娓道来。
　　我家原来定居在南海的一个蛇岛上，家父田翔，江湖人称蛇王。十多年前，在离蛇岛不远的一座无名岛上突然来了一个江湖魔头，还带着一个哇哇待乳的女婴，那女婴与我大小相差不多，那江湖魔头三天两头来蛇岛让我母亲替他代养女婴，我母亲见那孩子可怜就答应了他。直到那女婴长到五岁才被那江湖魔头带走，临走时不但连句感谢的话都没说，还恐吓我父母不许对外人讲。后来我父亲才知道那江湖魔头叫楚熊，人称霸王，是□□上十大巨擘中的人物。我父亲从来不与□□中人来往，恐怕他无事生非平添麻烦，就悄悄地离开了蛇岛，来到云南保山定居下来。
　　光阴荏苒，一晃十年已过。那日，家父外出到江陵办事，投宿在一家客栈，不想竟遇上寄养在我家的那个女婴，家父怕认不准不过多看了她几眼，岂料那女娃芳颜大怒，不论分说把我父亲毒打一顿，后来多亏一个叫什么凶神陈天龙的老人出面解围，才不致于闹出人命。家父回来后越想越气，不久便含恨死去。据说那出面为家父解围的凶神陈天龙也中了那女娃的独门暗器，不知性命如何。象这等忘恩负义之徒实在可恶，我恨不能食其肉方消心头之恨。
　　莲花公主说到此早使桃花、兰花、梅花三个丫头芳颜大怒，三位姑娘霍地站了起来，齐声道： “大姐，可知仇人现在何处？”
　　“远在天边，近在咫尺。”莲花公主道。
　　三位姑娘一听还以为是少年王康熙哩，不由得把目光同时投向少年王康熙。
　　面对众姐妹怒目相视，少年王康熙不以为然，有道是：平日不做害理事，夜半何俱鬼敲门。瞧眼前这些个丫头真可谓是高原上的天气说变就变。一忽儿面带春风，一忽儿冷霜满面。
　　再说莲花公主见此情景忙解释道：“你们干吗如此看待康大侠，仇人并非是他呀。”
　　三位姑娘听了此话觉得尴尬，忙向少年王康熙陪笑。
　　到此时少年王康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他心里清楚莲花公主所说的仇人肯定是金剑书生。按理说金剑书生罪不容赦，但紫艳宫主临终遗言不断在他耳畔回响。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尽管他是当今的皇上，但他也是人呀，既然答应了紫艳宫主要关照金剑书生，总不能看着她任人宰割而袖手旁观，让九泉之下的紫艳宫主死不瞑目吧。不过他也知道，要为罪孽深重的金剑书生开脱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看来只有见机行事，他希望她们能够化干戈为玉帛，更希望金剑书生能够悬崖勒马从新做人。于是，少年王康熙明知故问莲花公主道：“仇人究竟是谁还是姐姐说明的好，免得大伙儿乱猜。”
　　莲花公主道：“既然康大侠一定要寻根刨底，那我先来问你，你与那厢房中的两位姑娘是啥关系，那个男装打份的女子可是五毒教的教主金剑书生？”停了停又听她道：“实不相瞒，方才我与她等检查病情时，无意中发现她二人手臂上刺有五毒教的特别标志。
　　少年王康熙道：“既然知道她二人是尔等的仇敌，却为何还要救她？”
　　莲花公主道：“救人乃行医之人的本份，岂能见死不救。再说趁人之危也非我辈所为，就是报仇也要与她公平决斗才是呀。”
　　少年王康熙听莲花公主如此说，已知这些个姑娘心胸豁达，为人豪爽，胜似江湖须眉。于是便接着莲花公主的话茬道：“既然尔等如此讲义气，在江湖上可说不让须眉，今日不妨卖给在下一个面子，暂切不要难为她二人。要知道，她二人此次前来百花山庄实非己愿，是在下在她二人不省人事之时拖来贵山庄求医的，要是你等只顾报仇，将在下置身何处，此事若传到江湖，在下实难逃脱趁人之危蓄意害人之嫌，这不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冤屈。再说，就是把我搁到一边不说，你等报你等的仇，但你等也知道她们也有亲朋好友，绝不会就此罢休，这样你来我往冤冤相报何时了……”未等少年王康熙把话说完，梅花公主早就按捺不住，抢着道：“你是皇上？你说啥就是啥，我等干吗要听你的。”少年王康熙对她笑了笑又接着道：“不管皇上也好，平民也罢，只要谁说的有道理就照谁的办。天底下总摆不脱一个理字吧。说句心里话，我并非是有意呵护她二人，她二人与我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相反的来说，我与她二人之间的隔阂也远远超过你等，按说你等除掉她二人也解决了我的后顾之忧，我何乐而不为。然而，话又说回来，对一个人来说要全面去衡量她，看她是不是骨子里坏，或许她也是受人摆布误入岐途的受害者。”接着少年王康熙便将金剑书生的出身经历对众姑娘详细的叙述了一遍，直听得众姐妹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