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遗风》景一宝

20、28

　　通往沈家滩的大道上，骤然走来一位鹤骨仙风的老尼姑，她就是圆静师太。
　　这日，圆静师太行至沈家滩境内，约摸又走了七八十里路程，早见前面有座庄园。只见庄园四周围墙陡立，高达盈丈。寨门上端旌旗招展迎风哗啦啦直响。门前三五个庄丁坚刀横剑威风凛然。圆静师太来到寨门前，早有人拦住去路道：“请教师太尊号，来自何处，有何相干？”
　　圆静师太单掌当胸一礼，道：“贫尼乃祁连山月中庵主持，法号圆静。此次前来是专程拜见魏祖杰魏庄主的。”
　　众家丁见圆静师太气度不凡，且又是一方掌门，哪敢怠慢，忙道：“大师稍等，待俺进去禀报一声。”
　　工夫不大，就见一人快步如飞而来。见此人五六十岁左右，红脸膛，剑眉朗目，高鼻梁，纵叉胡，阔口方唇；英雄巾紧系发髻，逍遥衫合身适体，走起路来生生挂风。此人正是魏家庄庄主姓魏名臣字祖杰,人送雅号“普度善人”。
　　却说魏祖杰来到圆静师太面前，双手抱拳一揖道：“恕在下不知之罪，未能远迎，还望师太海函，请到庄上叙话。”
　　圆静师太连忙还礼，道：“魏庄主不必客气，想当年我被五毒教教徒追杀，若不是魏庄主搭救哪有贫尼的今日，魏庄主先请。”
　　二人说着话并驾进了寨门。不多一时看看来到一座深宅大院门首。二人上了八级台磴，穿过大门进了正堂客厅。只见客厅里早坐着四五个人，一个个慓悍雄壮，这些人虽说不识得圆静师太，但早有耳闻，知道圆静师太在武林中很有声望，哪敢怠慢，慌忙站起一边施礼一边让座。大伙彼此暄寒了一番，魏庄主一一作了介绍。
　　待众人坐定，圆静师太才向魏庄主寻问道：“不知庄上近日发生了何等大事，如临大敌一般。”
　　魏庄主叹了口气道：“提起这码事的确让人伤透脑筋。”接着魏祖杰便道出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魏家庄东边有个邻邦村叫做雁岭山庄，属分水岭管辖。早先，这雁岭山庄的老庄主尚育豪与僻庄亲如兄弟，两厢相处和睦，不料，尚育豪一死，情况就发生了变化。原因得从尚育豪的进门女婿说起。
　　说来这尚育豪也是行武出身，在江湖上小有名气。可惜他命中无子，数好的是有个女儿，取名莺莺。尚育豪早年丧妻没有再续，父女俩相依为命，加上尚育豪家底颇厚，又广收门徒，也就不显得寂寞。到后来尚育豪觉得自己没大活头了，他不想让祖上留下的产业落于外人之手，便为他女儿招了个上门女婿。本以为可以世代相传发扬光大，哪曾想他这个女婿原是个阴险奸诈之徒。等尚育豪有所觉察已是于事无补，他自知引狼入室，坏了自己一世英名不说，更对不起自己的女儿，尚育豪整日忧心积虑，不久就含恨死去。
　　再说尚育豪的女婿名叫黄广有，人送外号“小霸天”，常州人。这小霸天黄广有在家乡因图财害命怕吃官司，便逃出家乡伪装善良，投拜在尚育豪门下。只因他生得体面，加上善于阿臾奉承，深得尚育豪欢喜。尚育豪见他善解人意，且武功又好，便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谁知这黄广有小人得志，便借助老丈人的威名，瞒天过海，在外面胡作非为，横行乡里。尚育豪在世时还稍有些收敛，等尚育豪一死，他就小秃打伞无法无天啦，他还勾结江湖武林败类，不断扩充自己的势力，不久便恶名远着。尤其是魏家庄的百姓受害更深。乡亲们曾多次让魏祖杰出面还一颜色，魏祖贾森性忠厚老实，不愿小题大做，况且又念及尚育豪往日情份，也就一忍再忍委屈让步。不想那黄广有变本加厉得寸进尺，把事情弄到让人忍无可忍的地步。更让人恼恨的是黄广有派家奴多次前来魏家庄挑衅，大肆扬言，说村南那块百家莹地是他们尚家所有，并限期让魏家庄把祖坟移去，否则就掘墓抛尸。
　　“限期就在今日午时，此次我邀众位英雄前来就是商酌这件事情。”魏庄主道：“真是天不绝我，正好今儿个圆静师太大驾光临，但不知可愿意为我等坐阵？”
　　圆静师太忙道：“理当如此，魏庄主尽管吩咐，贫尼悉听尊便。”
　　魏庄主道：“有圆静师太出面帮忙问题就不大了，只是又要给诸位添麻烦了。”
　　众人忙道：“魏庄主不必客气，维护公理乃我辈武林中人的本份，但愿我等不辜负魏庄主的重望。”
　　眼看着天已近午，黄广有正准备传令家丁前去掘坟挖墓，忽见一个门徒来报，说魏庄主等人已来到家门前。黄广有连忙向家丁布置一番，这才让魏祖杰等人进来。
　　黄广有定眼一看，见领头的是个老尼姑，他怎识得像圆静师太这等人物，只见他嘿嘿两声奸笑，道：“何方顽尼，不在庙庵之中修身养性，跑到这里淌这趟混水，我看你纯粹是挂羊头卖狗肉，七情未绝，六根未净。”说罢一阵仰天大笑。
　　圆静师太见黄广有对佛门中人如此轻佻，无礼之极，心中怒火蓦起，本想加以惩戒。但转过来一想自己重任在身，怎好跟他这等泼皮一般见识，也就强压怒火，仍是心平气和地道：“贫尼也不与你多费口舌，此次不请自来只想问你，无端霸占人家的坟地，是何道理？”
　　黄广有面色一寒，不答反问道：“请问阁下是不是出家之人？”
　　圆静师太点了点头又听黄广有道：“既然你是出家之人，干码还要来管我等的闲事？”
　　圆静师太道：“不是贫尼爱管闲事，岂不知天下事总离不开一个理字，俗话说理不顺有人管，路不平有人铲。据说那块茔地本来就不属于你等所有，硬要强占有违常理。”
　　黄广有被圆静师太说得恼羞成怒，泼口骂道：“理多少钱一斤？大爷行事用不着你管，看你百般搪护魏家庄，莫非魏家庄上有你的情侣夜伴不成。”
　　圆静师太听了此话再也拟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她突然暴起身形，一技白猴献果递过掌去，随着“啪啪”两声脆响，两记耳掴直打得黄广有滚翻座椅，鼻口流血，满地里找牙。
　　想这圆静师太敢在恶人面前斗狠，那还了得，只听黄广有一阵杀猪般嚎叫，旋即颐指气使身后那五个凶汉将圆静师太团团围定。
　　圆静师太力抵五众毫不气馁，只见她脚踏无形步，婉如轻风摆柳，将那一套灌风惊雷掌施展开来，可说是声东击西，指南打北，迫使那四五个顽凶一时间很难近身。要说那四五个顽凶也并非等闲之辈，乃是黄广有最近才结交的武林败类，充当打手。
　　双方战了多时，不分胜负。那四五个顽凶见讨不了便宜，便一个个从腰中拽出家伙来，只见一个使钢鞭，一个使软剑，一个使流星锤，一个使月牙双刃刀，一个使雌雄铁蒺藜。
　　且表圆静师太空手入白刃，展开上乘的移形换影轻功步法，穿梭在五种不同的兵器之间，把内力灌注于两掌之中，将眼见得吻身的利刃拍斜，百忙中又攻出六六三十六招。
　　再说那五名顽凶，在当今武林中虽说算不上一流高手，但起码也是二三流的角色，众人尽施绝学，将五种兵器极其巧妙地布成一片光网，罩向圆静师太周身要穴，眨眼间各自攻了五五二十五招。
　　双方正打得难分难解，不妨从房顶上又跳下二人，一技拨云旋风掌已将激战的双方迫出圈外。
　　圆静师太见来人掌力浑厚，料定武功不凡，不觉留神观看，但见二人光光的脑袋圆圆地脸，黑不溜丢活象泥雕凶神一般，八字泼墨眉，寒池深凹眼，塌鼻梁二孔朝天，血盆口若朱丹涂染，身披橙黄色袈裟，下身穿紫铜色灌风滚裤，足登墨青色半高鞋快靴。
　　二人跳下房来，径直来到黄广有跟前，看到黄广有的脸被圆静师太打得象猪头一样不觉哈哈噱笑道：“阿弥陀佛，多日不见黄贤弟如何发福成这等样子，让洒家简至认不出来了。”
　　黄广有道：“二位佛祖切莫再讥笑小弟了，这都是那老尼姑作的孽。还好，二位佛祖如期赶来，小弟这一掌之仇全仰仗二位了，还望二位大显神威，替小弟擒获住此人，挖肝掏心正好下酒为二位洗尘。”
　　二僧听黄广有如此说，这才扭转身形，仔细打量圆静师太，觉得此人好生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圆静师太咋一见这两个煞星，觉得不是瓤茬，心说仅那四五个顽凶已是极难应付，如果再加上这两个凶僧，恐怕就更难胜算了。想来都怪自己把事情估计得太简单了，要是事先多找两个帮手多好。眼下，魏庄主那几个人根本就帮不上忙，从眼前局势来看，对圆静师太虽说不利，但她绝不会临危退缩，纵然她没有回天之术，大不了倾尽全力拼个鱼死网破。江湖上武林中人就是这样，义字为重。
　　却说这二僧原是佛山无量寺癫僧之徒，二僧艺满下山，不守戒规，在江湖上胡作非为，滥杀无故，令江湖人恨之入髓。两年前，二僧云游来到黄山，见凌云寺香火鼎盛，景致幽雅，便挂单在凌云寺内。二僧在凌云寺一住就是月余，可整日里粗茶淡饭，二僧如何受得了这等清苦，便时常趁着夜黑月高下山偷鸡摸狗，拿到寺内尽情享受。寺内主持见二僧贪图享受有辱佛门圣地，便赶他二人离去。哪料二僧耍起野来反客为主，竟把寺内众僧驱逐下山，从此，将一个好端端的修心养性静地变作成一个胡作非为的场所。单说这日，二僧接到金兰兄弟黄广有的书信，要他二人前往雁岭山庄助威。二僧在黄山何等逍遥，原不打算前去，可后来事出有因，二僧不得不弃寺投奔雁岭山庄。
　　那还是不久前的事情，那日，二僧将一位到黄山烧香还愿的女子劫持下来，以供享乐，不料被那女子的丫环逃脱，将此事告知家人。想不到那女子的父亲也是江湖上的豪客，交结频广。当他得知自己的宝贝女儿遭劫，便火速召集人马上了黄山，途中与云游大山名川的圆静师太相遇，便一同上山讨伐二僧。双方经过一场激战，二僧终因寡不抵众，狼狈弃寺而遁。
　　却说二僧惶惶如漏网之鱼逃得性命，哪里还敢回去，想来也没有什么好去处，这才奔雁岭山庄而来。
　　转过来再说二僧咋一看圆静师太有些面熟，仔细想来只恨得咬牙切齿。可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且听二僧中一人道：
　　“顽尼，还认得俺黄山二僧吗，那日夜晚你等仗着人多势众，百般逞能，使我二人无处息身，今日犯在我等之手，也让你尝尝群狼嬉虎的滋味。”
　　此时圆静师太也认出眼前二人，正是那日侥幸逃遁的黄山二煞，不想事搁月余又在这雁岭山庄邂逅相遇，不觉冷笑道：“原来是黄山二贼，难怪黄广有平日里疯狂之极，胆大妄为，原来全仗着二位淫威。”
　　二僧听罢一阵怪笑道：“我们可谓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记住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辰。”说罢契身向前，与圆静师太战在一处。
　　双方战了百十回合不分胜负，黄广有见二僧一时很难取胜，便令那四五个顽凶戳力轮翻向圆静师太进攻，待又战了五十余回合，圆静师太渐渐有些不支，二僧和众顽凶哪容她有喘息的余地，愈发加快了攻击，待又过了几十个回合，眼看着圆静大师太就要落败了于匪手，千钧一发之际，突见从墙外又跳进二个，一声：“住手”如雷贯耳，使激战的双方不由得怔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