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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蛰伏的小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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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落花总匆匆。
吴越上高三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跟纪可卿之间出现了一个危险人物。那人叫叶景淳,起初他以为只不过是纪可卿的同班同学,后来,他知道他还是她的拉丁舞伴。他偷偷跑去舞蹈排练室,看到两人黏黏合合,轻微但坚定的肢体接触,一把火霎时从胸腔烧起来,整个人开始坐立不安。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焦躁得像只被困住的小兽。
周六,吴越心情大好地到图书馆来找纪可卿,当他发现自己的座位被叶景淳占了的时候,愤怒瞬时将他淹没。他将叶景淳面前的书甩到一边,并用凶狠的目光示意他离开这个座位。
纪可卿怕叶景淳尴尬,粗着嗓音谴责,“你怎么这么任性!跟个小孩似的!再说,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位子,在这里神气什么!”
嫉妒,委屈,愤恨一下子涌上他的心头,倔强地吼道,“纪可卿,你有没有心?!这位子我坐了两年了,怎么能随便让给别人。”
纪可卿刻意忽略他受伤的眼神,冷冷道,“要耍小孩子脾气就出去,别在这里打扰别人学习。”
她厌恶鄙弃的神情像一把利刃狠狠地剜着他的心,他不敢置信地盯着她,恨不得将她吞吃入腹。
“外面天气这么好,我看我们不如去一教前面的小亭子对新闻稿吧,这孩子不是快高考了吗,我怎么好意思抢他的位置。”叶景淳适时出言相劝,他的声音跟他的外表一样,温润如玉却又掷地有声。
“好。”纪可卿收起手里的书本,看也没看吴越一眼。
吴越也是从小娇养的孩子,父疼母爱,即使在一堆高官子弟中间也是被簇拥的那一个,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他感觉自己一直捂在心口的宝贝被别人夺走了。尚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如果就此扬长而去,他将失去他两年多来精心看护的一切。
想通了这点,他勾起嘴角,不紧不慢地跟在两人身后。虽然纪可卿对他没好脸色看,他还是一个劲地前前后后围着她赔笑逗乐。
纪可卿跟叶景淳对稿子的时候,他就端端正正坐在旁边看着,目光围着她打转。纪可卿无意间觑见他那模样,跟被抛弃的孩子似的,一下子心里又气又疼。
“你不然回家去吧,总这么坐着,不闷吗?”她柔声说道。
“吃完午饭我再走,行吗?”他央求着。
“随你喜欢吧。”
午饭后,三人碰上了唐雅姿。
“可卿姐,我打算考你们学校,能帮我借几本有用的参考书吗?”唐雅姿双手合十地拜托。
“借书是没问题,但是学校选拔新生看重的并不是专业水平,主要看看学生的资质如何?这些书只怕对你帮助不大。”纪可卿诚恳地看着面前外形姣好的女孩。
“多多少少总还是有用的嘛,你就帮帮忙。”
“好吧,我挑几样让吴越拿给你。”
“好,真是太感谢你啦。”
“没什么,我们学校的书只能借一个月,到时记得拿回来就成。”
“你放心吧。”唐雅姿笑容越发娇美,“唉?吴越,你怎么在这儿?”她好像这才看到他。
“你管得着嘛。”吴越没好气地说。
“我是管不着,可是你好意思耽误学长学姐约会吗?大灯泡!”唐雅姿娇俏地撅撅嘴。
“你哪只眼睛看见他们在约会?别摆着一张嘴尽瞎说。”吴越被惹恼了。
唐雅姿被堵得脸都红了,她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哼,人家不爱你,就你一个人在这儿犯贱。”
吴越狠狠剜了她一眼,“我乐意!”
本来要走的吴越不走了,唐雅姿也不欲离开,两人缠斗上了。叶景淳提议四个人打羽毛球混双,得到一致赞同。
吴越唐雅姿一队,纪可卿叶景淳一队,这样的安排一直让吴越郁郁不乐,以至于整个比赛他都打不起精神,与唐雅姿也配合不起来。如此,并不擅长此项的纪叶两人接连得分。
“你看人家配合得多默契,你就是个多余的。”
吴越本来就心郁气结,被唐雅姿这句话刺激到了,摔下球拍就走。纪可卿不明所以又担心吴越,只得去追他。
“你还好吗?到底怎么了?”在林荫小径上,纪可卿见人少就拉住他胳膊询问究竟。
吴越回过头,紧紧将她抱住。
纪可卿羞愤地一把推开他,“公开场合呢,搂搂抱抱像什么样!”
吴越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我这儿疼,为什么你不是我一个人的?”
纪可卿惊愕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去,“别乱说话!你还小呢,脑子里想什么,有时候连自己都弄不清楚。或许是跟我待在一块儿的时间长了,产生了依赖。”
“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两年了,这儿从没变过。”
她一直都知道,这个明朗少年的体贴入微,却从不敢往那上面想。他们之间不仅是年龄差距,还有家庭障碍。
“以后,你别再来了,好好准备高考吧,别这么来回折腾了。”她撂下话就慌慌张张地跑了。
那天以后的半个月,吴越真的没再出现。纪可卿却越来越频繁地想起他,她鄙视自己的软弱,厌恶自己的莫名牵挂。
她试着享受全新的生活。舞蹈协会推选她和叶景淳参加学院的圣诞晚会,她一有空闲就去排练。
圣诞节那日天公作美,一场雪从早下到晚一直没有停歇,无疑给圣诞节添上了许多浪漫色彩。
华灯初上时,吴越挤在小剧场里远远看着台上的表演。贴身的演出服凸显出纪可卿纤秾有致的身材,在叶景淳的帮助下,做着漂亮的回旋和下腰。他气恼地使劲用脚踢前排的椅子,坐在前排的女生回过头来骂了一句,“干嘛呢?!”吴越撇撇嘴没说话,心道,我好男不跟女斗。
他悄悄摸到化妆室,纪可卿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卸妆。看见他来,手里的动作一顿,怯怯地问,“你怎么来了?”
他走上前站在她身后,从镜子里面清楚地捕捉到了她的尴尬,“我们出去走走。”
地上的雪已经厚到湮没人的脚踝了,脚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地响。
吴越解下围巾给纪可卿围上,“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你拒绝我的原因我也知道。世界上男人和男人结婚,女人和女人恋爱都能被接受,我们这两三岁的差距就变成不可逾越的鸿沟了吗?”
“问题不是年龄,而是年龄附加的阅历和脾性。”
“但是,只要我们彼此适合不就可以吗?”吴越握起她的手放在掌心。
纪可卿摇摇头,抽回手,“我一直把你当弟弟。”
吴越笑了笑,做出不敢相信的样子,“我可记得,我一直像哥哥似的照顾你,我几时享受过你这个姐姐的疼爱?”
纪可卿窘了,噎的说不出话来。
吴越拉着她回头,“你看,我们的脚印,起先我的一直在你后面,可是最后还不是踏到一起了。”他拂掉她头上的雪花,“我只想你能等等我,等到我追上你,陪你一同走下去。”
纪可卿抬头重新审视面前的男孩,她似乎并不了解他。他深沉的爱恋让她欣喜又畏惧,一滴泪从她脸颊滑落。
他送她到寝室楼下,满眼期盼地望着她。他需要一个回应。
“你快点回去吧,晚了,你爸妈该担心了。”咬了咬牙,她又说,“我会好好想想的。”
夜里11点的时候,纪可卿躺在床上翻过来搅过去,压得床板“吱吱”响。关颖眯着眼坏笑,“想男人了吧。”
纪可卿回眸一笑,“呸!”
忽然,窗户外面传来吵闹声,整栋宿舍的女生都挤到窗边看热闹。有个男同学用蜡烛摆了个大大的‘心’,手捧着玫瑰站在‘心’字中间,对着宿舍楼喊,“胡晓雯,我爱你!”然后,是众人的口哨声,调笑声。
“嘿嘿,求偶的。”关颖扯着脖子饶有趣味地咋舌,眼前忽又一亮,“小卿啊,你家阿越也在呢,来给男主角压阵的吗?”
纪可卿一惊,骨碌着爬下床,笈着拖鞋过去。吴越竟然真的正立在老松树下面。
她披了大衣就往出跑,到了门边又折回来拿了件羽绒服。
她把羽绒服狠狠掼到他身上,“在这儿乘凉吗?”
他抿抿嘴不说话,把羽绒服穿到身上,小好几码的衣服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好笑,但足以保暖。吴越搓搓手,舒服地叹了口气。
“怎么还不回去?”纪可卿拉着他到宿舍楼一层大厅,那里暖气足。
“看不见你,心就闷。”
纪可卿给他揉揉冻僵的腿,气恨地用力捏了一把,疼得他嗷嗷叫,“那你从小怎么过来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首饰盒,是两枚戒指。一大一小的两个银环,没有多余的坠饰,“你收了它,我就走。”他拈起小的那个环。
“我要是不收,你就不走了是么?”
“……嗯。”
“那你就在这儿呆着吧。”纪可卿起身要走,被吴越连忙拽住。
“你怎么忍心?”
“我怎么不忍心,你这苦肉计演得不错,就是代价大了点。”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我,我死了算了。”
她拿过小环戴在无名指上,心一下子又轻快又闹腾,像是揣了一只小鸽子。“演上瘾了是吧?小心感冒,回家去吧,找点感冒药吃。”
心花怒放,他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像吃了蜜一样。纪可卿见宿管阿姨不悦地往这边看,忙赶着吴越走了。最后提醒他,马上给家里父母打个电话。
这一夜,他的等待恰逢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