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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北方的十一月已经正式步入漫长的冬季,榆树与杨树落尽最后一片叶子,几场冬雪将城市笼在素白灰黯之中,只有高中校园还涌动着勃勃生机。

      1936年,一群十几岁的青年学生走上街头,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爱国主义运动;六十年后,同样是一群十几岁的热血青年,用一台盛大的演出,向“一二九运动”致敬。

      因循惯例,对于即将到来的“一二九”艺术节,刚刚入校的高一学生摩拳擦掌志在必得,即将高考的高三学生事不关己作壁上观,而处于二者之间的高二学生,则四两拔千斤地拿出一两个节目,既不能耽误功课,也不能失了班级的体面。

      艺术团的排练中心在这个季节总是格外热闹,各种乐器在管乐教室交响和鸣,合唱队的主力在隔壁依依呀呀地练声,成佳穿过嘈杂的人群,一阵风似的跑向走廊尽头的舞蹈室。

      1996年的中学校园,还未人手一张等级证书,舞蹈队的成员大都是赶鸭子上架的业余选手。因为永远凑不够人数,整饬一新的专业教室略显空旷,一群高一的队员正在试穿从市文工团借来的演出服,成佳心急火燎地脱了鞋,径直走向对着镜子练功的好友。

      “你还跟这儿练什么功呢,刚刚我看节目单,怎么都没有你的节目?”

      双手撑立,凌空劈腿,弯腰落地,镜子前的女生完成一个漂亮的前手翻,轻轻吐出两个字:“没报。”

      “你干嘛不报?这次艺术节是60周年,人家一辈子都碰不上一次。再说,明年我们就高三了,这可是我们在中学舞台最后一次亮相。”

      身体贴着搭在把杆上的右腿,左腿绷直,拉伸,头部埋向地面,在十几年来重复无数次的动作中,感受韧带拉伸的微微痛意。

      多少个日日夜夜,她就是在这样的痛楚中,眼睛数着地毯的花纹,耳畔是永不停歇的“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心中一遍遍想象,长大后那个流光璀璨的舞台。

      “不是我没有报,我们班没人问我报。”

      “什么意思?你们班班长文艺委员都疯了?放着你这么一个文艺骨干不用?”林爽不知什么时候也溜进舞蹈室,倚着把杆,不解地问:“再说你们那个文艺委员出了名的草包,她自己啥本事都没有,这次艺术节你们班打算交白卷?”

      “没交白卷,我看了节目单,四班报了两个节目,一个小合唱《东方之珠》,一个是黄兼的钢琴独奏。”成佳看了一眼远处试衣服的女生,压低声音解释。

      “啊哈!小合唱!他们班有一个会唱歌的吗?合唱队好像没一个是四班的人。”

      “小合唱是没技术含量,但是有钢琴伴奏的小合唱是不是很有创意?两个节目,一个体现班级凝聚力,一个体现专业性,还要我做什么?”苏澄立起身子换了条腿,闷头说道。

      “他们不给你报?”成佳弓着身子凑近低头压腿的好友:“谁不给你报?班长还是文艺委员?”

      “有什么区别么?他们班班长文艺委员搞对象,弄得跟夫妻老婆店似的。”

      “没人不给我报,压根就没人问过我,我当然很识趣地不去碰这个钉子。更何况,团委考虑平衡,一个班最多上两个节目,人家牺牲我的节目,是为了确保集体节目,也算是从大局出发。”

      正对门口的一面墙贴了一排落地的镜子,练了多年舞蹈的女孩摆了一个自虐般的危险造型,一对好朋友在镜中面面相觑,恨声说道:“我靠!真够阴的,设计得天衣无缝。”

      镜子前的三个女孩自幼便相识于少年宫,而真正在相熟则源自初中的一次文艺汇演。一个是美声组金奖,一个是民乐组金奖,一个是舞蹈组金奖,或者正是由于彼专业上的旗鼓相和毫不相干,三个人成为莫逆,并自封“飞鹰三妹”。青春少年的相互吸引,并不仅仅存在于异性之间,很多人都曾为同性的风采倾倒、着迷,甚至偷偷幻想有朝一日自己可以变成对方,或者拥有对方的某种能力。

      重逢于高中之后,三个人在第一次艺术节便大放异彩,“飞鹰三妹”的名号在学校里如雷贯耳,引得许多高年级的学生打听。她们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一次的同台竟然成了最后一次,当年的舞蹈组金奖在新的班级彻底沦为观众,少女易感的心中充溢着许多错综复杂的情绪,愤怒、委屈、不甘。

      却又无能为力。

      四班的节目顺利经过了团委的一审二审。黄兼是艺术团的首席伴奏,他的钢琴独奏自不在话下,由他伴奏的小合唱虽然不怎么出彩,好在主题积极向上,加上曹渝清、袁展、林晨8个帅哥美女的阵容,轻松俘获节目评审。

      在一个年级里,每个班都会有那么几个风云人物,并在这几个风云人物的带动下,衍生出各自的特色。一班班长和文艺委员都极为出众,两个人性格大方关系极好,整个班气氛和谐,无论学习还是活动,都是风生水起;三班班长、体委和团支书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加上新近分过去的谭笑,势头锐不可当。和其他班相比,四班班长不得人心,班上拿得出手的人物里,陈实特立独行,袁展暴戾乖张,黄兼吊儿郎当;至于文艺委员,好人缘似乎只限于班级之内,存在感极弱。

      以往的活动中,四班的表现乏善可陈,整个班给人的印象是一盘散沙,金子不是没有,却只顾自己发光。“一二九”艺术节临近期末,高二各班都由特长生担纲,没有特长生的则由文艺尖子出个王牌节目,保证质量的同时,体现高年级的举重若轻。拥有两大特长生的四班却反其道而行,像高一新生一样劳民伤财地排起了集体节目,整个班在那个初冬都沉浸在反常的兴奋和热闹里,从演员到工作人员一共十几号人,课间、午休、放学,统统变成排练时间。

      动作编排、歌词分配、演员站位一直到服装造型,以文艺委员和班长为核心,大批人马忙活了大半个月,胜利在望时,却遭遇飞来横祸。

      黄兼打篮球时不小心挫到左手手指,板上钉钉的两个节目一下子变得岌岌可危。

      离汇演只差三天,几个主力围坐在文艺委员周围,林晨一筹莫展,犹存着一丝希望问:“你右手不是还能弹吗?独奏放弃就放弃了,伴奏总没问题吧?本来钢琴伴奏也就是一个噱头。”

      “单手哪儿成啊,没有和旋根本没法听。”黄兼靠在远处的桌子上,断然推拒:“你当幼儿园大班演出啊,咱可丢不起那人。”

      “那你就坚持一下带伤上阵?我看你写字吃饭都没事儿,离演出还有几天,兴许到时候你的手好了也没准。”

      “写字吃饭又不用左手,伤筋动骨一百天,这还没到一个礼拜呢,哪儿那么快就好。”

      黄兼的一席话彻底浇灭了众人的侥幸心理,一群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那怎么办,没有伴奏,我们的合唱肯定泡汤了。”

      “用伴奏带不行吗?那几个独唱的不都用的伴奏带。”

      “那不一样,独唱的那几个都是专业的,你看其他班哪儿有上合唱的?高一那个合唱带伴舞的,都让团委给毙了。”

      “反正也这样了,团委要不给我们上是他们的问题,伴奏临时受伤也是突发事件,爱咋咋地。”

      有人消极抵抗,遭到曹渝清的驳斥:“整台晚会一共20个节目,我们班一下子晃点两个,老张还不疯了?那个钢琴独奏还是压轴的,倒数第二个节目镇不住场,临时把别的节目调到后面,整台晚会都得乱套。”

      附中学生私底下称团委书记为“老张”,作为学生会主席,曹渝清不得不从团委的角度考虑问题。

      几个活跃分子闻言都缄默不语,仿佛是为了将功补过,黄兼轻描淡写地提议:“让苏澄随便出个节目不就完了?金牌独舞,给学校艺术节压轴还不是小菜一碟。”

      数道目光集中在坐在林晨前面的女生,那人早习惯在风风火火的一群人中安之若素,此时被提到名字,只做充耳不闻。

      自从宫巍与曹渝清大打出手之后,四班男生对她的态度急转直下,有几次回答问题的时候,苏澄甚至听到袁展带头发出了嘘声。

      也许正因如此,在众人漫长的沉默之后,当林晨用圆珠笔戳了戳她的肩头,客气地问她愿不愿意临危受命,她略偏过头,轻轻答道:

      “我没问题,你们愿意就好!”

      几个骨干被呛得哑口无言,袁展才想发作,被曹渝清用眼色制止,起身把椅子踹到一边,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大多数的人都和袁展怀着同样的心思,所谓的班级荣誉远不及自己的面子来得重要,然而,即便他们不求助于苏澄,问题上交到团委那里,她也显然是救场的不二人选。

      艺术节最后一次彩排,团委书记张昭琳给全体演员开动员大会,成佳和林爽苏澄坐在第一排,喜不自禁地嘀咕:“本来我还想找老张出马,让你出个表演节目,不算在你们班的节目里,反正能亮相就好。”

      “我说了她一顿,要是那样你以后在四班更不好混了。”林爽嗔怪地看了成佳一眼,不无感叹:“这下好了,我们初中就一起同台演出,这一次要是没有你多遗憾。说难听点儿,谁知道这是不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次演出呢,别说我们能不能考上大学,就是考上了,肯定也不可能在一个大学。要是没考上出去工作,哪家单位还有艺术节呢。”

      “说什么丧气话呢,你这学古筝的还怕进不了音乐学院?最不济也有加分保送之类的,苏澄更不用提了,不靠加分也能考个好大学。倒是我学了这么多年唱歌,根本就不算个特长,你看看他们四班那草台班子都能上艺术节。”

      台下的“小会”进行得不亦乐乎,台上的张昭琳也终于动员完毕,叮嘱道:“今天都早点回去,不许临时抱佛脚再跟这儿排练。所有演员注意保暖,早点儿睡觉,合唱团的喝点胖大海养养嗓子。苏澄和黄兼两个人留下,其他演职人员散会,不许在排练室逗留!”

      话音一落,排练教室的演员都有点发懵,黄兼在管乐团和合唱队颇受小女生的欢迎,跟舞蹈队的人却没什么交情,包括和他同班的苏澄。

      成佳和林爽则更加摸不着头脑,仗着和张昭琳混得熟,嬉皮笑脸地问:“张老师,你又留得意门生开小灶,怎么不带我们俩,不带这么偏心的。”

      “我们等会儿要去大世界买明天上台用的眼影,还等着苏澄帮我们挑呢,您不会连我们也一起赶吧?”

      “你们两个还能没眼影,忽悠谁呢,还不赶紧回去,也想象黄兼似的临时给我找事儿是不是?”张昭琳板起脸呵责艺术团的几个元老,末了对黄兼和苏澄说:“你们两个,跟我去办公室。”

      几个高一的演员还在排练室嘁嘁喳喳,看见首席键盘提起书包斜跨在肩上,那个跳舞的女生立得笔直跟在后面,显得极不协调。

      冬季日短,不到4点便已天色转暗,落日的余晖透过狭长的欧式窗户投下苍白的一抹颜色,越过堆积如山的文件资料,落在屋角的团委办公桌。

      苏澄立在桌前,感觉身边那个人似乎比自己更加不耐烦,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再从右脚换到左脚,几次三番,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您把我们叫来就跟这儿陪您看资料啊,我可好几年没罚站了。”

      张昭琳的目光终于从一堆资料里面抬起,在男生和女生的脸上逡巡一圈,慢条斯理地说:“我等着你们主动坦白呢。”

      “坦白什么啊?”

      “我昨天路过足球场,看见一个男生跟你长得特别像,跟一帮人在那踢球,那叫一个欢实。”

      “我们学校还能有第二个长得这么有水准的?那估计就是我,昨天体育课我是踢球来着。”

      “你看你这手挫的真‘寸’,不耽误吃饭不耽误上课不耽误玩儿,就耽误艺术节出节目。”

      “怎么没耽误玩儿啊,篮球我不是打不了了吗。踢足球又不用手,手挫了正好,省得手球。”

      张昭琳别有深意地盯着黄兼的左手,一副若有所悟的神情。苏澄受到感染,也不由自主侧头看去,白色纱布缠着骨节分明的手掌,在光线昏暗的室内,显得触目惊心。

      并排站着的人仿佛意识到她的注视,垂在腿侧的手条件反射地往身后一缩,待到意识到失态,歪着头瞪了她一眼,仿佛在说:看什么看。

      苏澄没好气地收回目光,脖颈微扬,恢复了惯常骄傲的姿势,鼻腔轻轻哼了一声,心里想着:有什么好看。

      张昭琳冷眼看着对面两个人的一系列小动作,换上一副了然的神情:

      “看你整天跟艺术团那帮高一的小姑娘嘻嘻哈哈的,我还以为你没这个心思。想不到啊想不到,你们还跟我玩‘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并排站在桌前的男生女生,一个照旧惫懒地歪着身子,一个依然玉立如同天鹅,仿佛所有的心思还沉浸在彼此的斗气之中,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张昭琳也不生气,继续苦口婆心:“按理说这事应该班主任管,不过你们两个是艺术团的台柱子,在学校里不大不小也算个名人。你们特长生本来就人红是非多,学校也是拿你们没辙,又要靠你们撑场面,又怕你们带坏学习风气。我负责团委这么多年,每届艺术团都得有两对早恋的,学艺术的孩子比较感性,跟那些闷头读书的学生比,情感比较丰富。你们俩又是一个班,抬头不见低头见……”

      苏澄原本兀自怄气,听见“早恋”两个字,如同针扎一般回魂,抬头看向身旁的人,四目相对,那人的目光也充满震惊和莫名。

      “张老师,您是不是误会了,别看我们俩一个班,我可是坐最后一排,苏澄那身高您也看着了,坐教室前面。我们两个话都没说过几句,上哪儿早恋去?”

      苏澄也出声抗议:“就是啊张老师,您可不能这样冤枉好人。”

      “什么叫冤枉好人啊,好像跟我谈恋爱还玷污了你似的,有你这么用词儿的么,还参加作文比赛呢!”

      “我就是这个意思,你的理解水平倒是超出了我的意料。就算早恋我也会找个好人谈,谁要找勾三搭四朝秦暮楚的花花公子?”

      两个人唇枪舌剑各不相让,落在张昭琳眼里,却形如小儿女的口角。她强憋着笑意,出言制止:“行了,你们两个都是好人。你们这两个好人,怎么就为自己那点小心思,伤害班级利益,那十几个同学排练二十多天的节目付诸东流?”言罢指着缠满纱布的手,恨铁不成钢地说:“也不想想,哪个大夫能把纱布缠得跟狗啃的似的,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整天跟人家打打闹闹磕磕碰碰,能装多少天?”

      苏澄心中一动,情不自禁再次打量身侧的那只手,凌乱的纱布底下,弹钢琴的手掌在不经意中紧握成拳。

      在团委历练多年,张昭琳充分发挥思想工作的基本功,话锋一转,语重心长说:“你们这些学艺术的学生,从小到大习惯了做主角,加上长得又不错,俊男美女,一个个被人捧上了天,稍微有点挫折就承受不了。你们班一票人折腾了大半个月,就因为你们自己那点小情绪,说撂挑子就撂挑子。我知道,你们俩都是见过大世面的,学校里这点舞台也不放在眼里,可是你们考虑过没有,对于参加小合唱的演员,这可能是他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上千人的礼堂里演出,这种经历对他们来说可能比高考更有意义,你们两个这么任性地一闹,对他们多不公平?”

      她再度技巧性地一顿,见两个学生都面有愧色,趁热打铁说:“成佳前几天没少跟我磨,我知道她的意思,我出面让苏澄加一个表演不是不可以,算艺术团出的节目不就完了。但是你们想要的,是在礼堂的舞台上出风头还是想要得到同班同学的认可?如果我真的出面,只能让你和同学的关系越来越僵。苏澄分到新的班级找不到归属感,我们做老师的都清楚,这对你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保持一个平常心,甚至做好被人排斥的准备,以后到了大学到了社会上,你们肯定也都要面对,不能总靠耍小聪明解决问题,要放下架子,主动和同学打成一片。”

      团委办公室的天花板沿承欧式风格,石膏线高嵌在头顶,菱形花纹仿佛浸在水光之中,要用力睁大眼睛,才会在视线中渐渐清晰起来。

      苏澄高昂着下颌,拼命忍着眼泪,掩饰被人看穿后的无地自容。原来,她的难堪,她的委屈,不但成佳知道,林爽知道,身边的这个男生知道,就连日理万机的团委老师,也统统知道。

      那些挣扎与对抗,落在旁人眼里,仿佛就像一个小丑,自私,自恋,自不量力。

      黄兼自知捅了篓子,不敢看旁边的女生,嗫嚅着解释:“这事儿跟苏澄没关系,是我自己弹腻了。我不想演节目,还怕我们班同学不答应,才想的这个馊主意。”

      张昭琳也知道自己说重了,有意缓和气氛,调侃道:“弹腻了你还跟着弹了那么多天,早不挫晚不挫,现在才挫?是看见成佳跟我磨牙才动的这个念头吧,想不到啊想不到,你还挺伟大的,照你的说法,你们两个都没说几句话,这事儿都没让苏澄知道?”

      “您还当老师的呢,怎么总往那方面琢磨啊?”黄兼无奈地甩过头,一副受不了的神情,余光瞥见目光泫然的女生,找不到更好的托辞为她开脱,索性豁了出去:“您爱怎么寻思就怎么寻思吧,反正这事儿是我自作主张,跟别人没关系。”

      “行啦,我早看出来了,人家苏澄就是给你们救场的,她说的没错,我还真是冤枉了好人。”张昭琳知道了大概,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爱将:“等会儿我通知曹渝清,你们班的小合唱照常演出,你带‘伤’上阵,音乐老师用手风琴跟你一起伴奏。至于压轴的节目,还是苏澄上。”

      “我不想上了,反正他的手也没受伤,还是让他压轴吧。”

      苏澄闷闷地说了一句,并不是因为怄气,她忽然觉得灰心,对于明天的演出,再提不起一丝兴趣。

      “黄兼,你捅的篓子,你负责做苏澄的工作。”张昭琳似乎早料到女孩会有此反应,低头奋笔疾书,待到办公室的门吱啦一声打开,走到门口的女生正要迈出门槛,忽然侧过目光笑吟吟地说:“苏澄,你要是不把这个场圆过去,人家为了你假装受伤的事儿可就瞒不住了。”

      团委老师的声音被厚重的欧式木门隔绝在门内,团委教室在实验楼,门口正对着学校的花园。为了筹备艺术节,学校取消了晚自习,此时的花园已是空无一人,远处的篮球场传来击球的声响,砰砰通通,如同心跳。

      黄兼一路跟着那个落寞的身影,眼看她就要转出花园甬路,终于扯了扯嘴角,叫出女生的名字。

      苏澄徐徐回头,只见一个修长的影子隐没在渐沉的暮色里,飒飒寒风吹过花园,撩起额前的刘海,让星光般的眸子显得暧昧不明。

      她的思维早已混沌,却还隐约记得团委老师最后那句叮咛,幽幽开口:“放心,明天我会参加演出,不会连累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澄正欲转身,身后的人却突然出声,她疑惑地抬眼,被视为花花公子的少年忽然变得吞吞吐吐,嗫嚅着解释:“我故意装作受伤,是想给你制造机会……因为的答应过一个人,那个人拜托我罩着你。”

      苏澄豁然开朗,她好像终于理清了事情的一丝头绪,搜肠刮肚地追忆两人共同的熟人,若有所悟地问:“谁拜托过你?谭笑?”

      黄兼嘴角一抽,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忿忿开口:“你的内心里,就只把六班那些人才当做同学对不对?就不能往前想想,初中、小学?”

      苏澄心念一动,小心翼翼问:“你的意思是,小学同学?”

      “你觉得谁会拜托我?或者说,你想要谁来拜托我?”

      瑟瑟寒风送来少年狡猾的声音,苏澄沉不住气,威胁道:“你若不告诉我来龙去脉,我可就没义务帮你收拾残局。”

      言罢转身回头,走出花园的甬路,转到教学楼的夹道。

      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的身后,漫不经心的脚步仿佛再度跟在身后,良久,一个声音淡淡在暮色中响起:

      “你若是猜不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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