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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文理分科之后,每个班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帅哥云集的四班终于分来一个超级美女,这个美女却没有受到应有的欢迎。

      她的失望与伤心溢于言表,那情绪化作抵触传递给他人,苏澄在四班的处境,并不似众人以为的顺风顺水。

      班上人气最高的女生是坐在她身后的林晨。林晨祖父是省里的领导,本人开朗大方,虽然不是顶级美女,但是衣着光鲜,打扮入时,人缘自然不差。

      最重要的是,她的男朋友是大帅哥曹渝清。曹渝清是学生会主席,常昊却屈居副主席,前者的威望远逊于后者,因为这样的缘故,苏澄对曹渝清竟也不由自主生出几分排斥。

      惟一让她慰怀的,就是三班与四班处在走廊拐角,两个班的门口相对而立,每一天出出进进那么多次,成全了她和某人的遇见。

      北方的十月已经有了深秋的况味,苏澄站在楼梯上打扫本班的值日区,走廊里空无一人,身后却陡然传来一声赞叹:

      “这是谁这么漂亮?”

      苏澄愕然回头,发出惊叹的竟然是曹渝清,他见女生又似害羞又似无措,接着说道:“我还在想哪个漂亮女生帮我们班干活,原来是新同学。”

      那个年纪,极少有异性会如此□□地夸赞对方的外表,苏澄赧然一笑,侧身给身后刚刚打完球的一群男生让路。

      几个男生鱼贯而上,曹渝清回身叮嘱:“你们小心点儿,人家好容易擦干净的。”

      常昊跟在人流中淡淡笑着,始终不发一言,倒是三班体委问了句:“你们班怎么让女生擦分担区?”

      “这是形象工程,美女擦过的地方,你好意思‘霍霍’么?”

      四班值日是前后两桌四人一组,第一排的两个人负责教室,苏澄和同桌宫巍负责分担区的走廊和楼梯。进入高中之后,男生大都学了点绅士风度,女生通常只是扫扫地,男生负责打水拖地。那一天,宫巍在大课间被老师叫走,倘若换做林晨或者其他女生,显然会有相熟的或者热心的男生抢过拖把,对于刚刚分到新班级沉默得几近冷傲的女生,却没有人肯站出来白眉赤眼地献殷勤。

      等到苏澄做完值日回到座位,大课间已经接近尾声,曹渝清坐在林晨旁边的位子上,两个人窃窃私语谈笑甚欢。

      谁也没有想到,宫巍忽然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指着曹渝清,不客气地说:“你出来!”

      “怎么着,你还真想打架啊?要打就打别那么多废话!”曹渝清“腾”地从座位上起身,毫不示弱。

      宫巍和苏澄一道从六班分到四班,分座位时老师让寥寥可数的女生先在教室坐好,男生排好队鱼贯而入。林晨的座位明明在第三排,却有几个男生同时奔到她旁边,只有宫巍大步流星径直走到第二排,在陌生的班级里,再度坐在她旁边。

      此时,和她一同天涯沦落的少年突然爆发,冲身上前,和曹渝清扭打到一起。

      班上从第四排往后都是男生,一排排的大个子凑在一起,大多数都不学习不听课,沉溺于打球、游戏、漫画或凡此种种,而今有同学在班上打架,均一窝蜂地冲了过来。

      十六七岁的少年,最是冲动易怒,相搏之势如同狂风漫卷,顷刻间周围的桌子椅子书本都不在原地。

      林晨早就起身劝架,苏澄刚好靠墙,被两人堵在座位上,小心翼翼地贴墙站着,那拳脚已是四处乱飞,早分不清是谁挥出一拳,谁又击出一掌,当真不长眼睛。

      冲上来拉架的众人亦是乱作一团,将几排座位挤得水泄不通,后排的男生苏澄尚未分清姓甚名谁,那冲上来的人里,只有三个叫得出名字。

      黄兼是知名的才子,除了学习不好,画画、钢琴、唱歌样样精通,他曾经帮舞蹈队伴奏,着实吸引了不少队员。

      袁展的铁哥们一度疯狂地追求苏澄,曾和那男生一起每天守在放学的路上等她,也算颇有渊源。

      至于陈实,苏澄知道他是常昊最好的朋友,是篮球队惟一可以和常昊平分秋色的队员,他脾气似乎不大好,从不主动同女生讲话,许多女生倒是因着这份冷酷怦然动心。

      此时,那场肉搏并未因这些人的加入而平息,反倒因着人多手杂而益发混乱。里圈的人又要拉架又要防着自己被误伤,到处都是人,却是防不胜防。

      外圈的人想要施以援手却无处着手,他们连具体的情况都看不清,只能随着中间的小圈子,一忽儿冲到这里,一忽儿又涌到那里。

      苏澄面前的桌椅早已横七竖八,袁展居然在忙乱之中帮她拾起几本课本,拍了拍灰尘小心翼翼地放到她桌上,口里说着“不好意思啊”。

      苏澄心想,这事和袁展又没关系,实在不用他来道歉,但是她已骇得说不出话,缩在墙角拼命地点头,似在表达她的感激。

      就在此时,那纠缠的两人却突然失去控制,似乎是同时失了重心,向她这边倒来。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密密麻麻的手和脸一起招呼过来,耳边夹杂着风声咒骂声斥责声。

      两旁的桌子和身后的墙壁将她圈在一个死角,她掩耳盗铃地闭上眼,面前似有一大片阴影笼上,骨骼撞击声、拳脚相加声、桌椅在地面蹭出的“嗞啦嗞啦”声,连成一片。

      只是,那样的混乱,竟也未曾伤及她半分。

      她再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一个宽广的后背,单手撑着墙壁站在身前,那人的上身已被前面扭打的人逼得向后倾斜,吼了一句:“这还有女生呢!要打上外面打去。”

      冷酷的声音,竟然是那个不苟言笑的陈实。他的话想来在男生中颇有一些分量,有人把宫巍拉向门外,另外一些人试图将曹渝清拉到教室后面他的座位,周围座位的男生女生这才回到原位,整理一片狼藉的桌椅板凳,低声猜测两人大动干戈的原因,一场风波看似尘埃落定。

      大课间之后的第一节晚自习,值班老师在讲台前低头写教案,下面的学生各自伏在书桌前背书做题,一切看似平静如常,私底下却是波诡云谲暗潮汹涌。

      宫巍自出门后就没再回教室,空荡荡的座位孤悬在教室中央,如同一根肉刺,让周围的人心生忐忑。尽管坐在第二排,苏澄还是能真切地感受到教室后面那些男生的躁动不安,混杂着兴奋、焦灼、恐惧、豪情与义气种种纷乱复杂的情愫,摩拳擦掌,一触即发。

      袁展在班上跋扈得几近霸道,此刻也和林晨同桌换了座位,压抑着语声,同那个八面玲珑的女生商量应对之策。

      “宫巍那小子看着吊儿郎当的,居然能叫动‘少冰’的人帮他出头!”

      “他和孙临枫初中都我们班的,两个人都单亲,关系一直不错。”

      林晨显然心重重,声音传到前面,却让低头做题的女生心中一动。

      耳边的绪绪语声都化作叮叮咚咚的琴音,回荡在空空的记忆里,那张希腊式的面孔清晰的浮现出来,她忽然将国庆文艺汇演的那个王子同“孙临枫”个字契合起来,融为一体。

      “少冰” 是少年冰球队的简称,尽管是冷门项目,却拥有国际赛事中最拿得出手的成绩。那个年代专门学冰球的人极少,队员大都从专业足球队甚至篮球队擢选,从小练体育的男生几乎都是打架高手,有了冰球棒做武器更加如鱼得水,渐渐地打出名气。

      “那帮小子打架……简直就畜生!”

      肆意妄为的袁展都不由抽一口冷气,让苏澄抽气的却另有其因。

      自小学毕业毕业以后,她不遗余力地搜寻着关于常昊的所有信息,教委的奥赛班赫赫有名,她一早知道林晨因着家里的缘故被破格录取,却从未料到,和他同一屋檐下的,竟然会有一个更加举足轻重的风云人物。

      生平第一次,她对和她相同年龄的一群人产生了莫大的好奇,常昊、宫巍、林晨、孙临枫,以及电视台那个著名的少儿节目主持人,这样的一群人汇聚在一起,将会碰撞出怎样精彩的三年?

      她兀自恍神了一会儿,思绪再飘回来的时候,另外两个人的对话已经来往了好几回,林晨堪堪叹了口气,犹有不甘地说:“其实,咱们学校不也有人在‘少冰’吗?”

      “那两人你还不知道,见天儿的玩深沉扮酷,绝对不会搀和这种事儿。”

      “不管怎么说,跑到我们学校门口挑事儿,要袖手旁观,传出去对他们也不好听吧?”

      “有啥不好听的?宫巍难道不我们学校的?说起来还我们一个班的呢。”

      长袖善舞的两个人终究一筹莫展,那一场打斗,似乎将衍生为更大的风波。

      第一节的下课铃一响,教室后面的众人果然已经坐不住,呼呼啦啦地冲出教室,站在拐角处交头接耳如临大敌。

      三班四班男生众多,两个班门口相对的拐角几乎成为年级里男生的“议事厅”。那一天“议事厅”附近人满为患,憧憧人影,将两个班的门口挤得水泄不通。

      就是在那样草木皆兵的紧张中,门口人影一晃,黄兼探身进来喊道:“苏澄!有人找!”

      喧嚣的人声蓦地出现片刻的静默,如同暗夜里一道流光,凌空劈来,又倏尔不见。

      那一天,一切无关人等仿佛心有灵犀的退避,苏澄小心翼翼地穿过教室门口的人墙,外面乌压压站了一群男生,不是举足轻重,便是年级里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物。

      “他找你。”黄兼向人群里的倪隽虚虚一指,而后叉着手站在一边,毫不避讳地看着他们。

      向来洒脱的倪隽却突然有了顾忌,他被黄兼盯得头皮发麻,吞吞吐吐说:“我们出去说吧。”

      方圆几米的耳朵仿佛都竖了起来,难以名状的悲愤在胸臆之间涌动,苏澄目光凛然地看着曾经的同窗,朗声说:“就在这儿说!”

      都是为了自己的好朋友,凭什么林晨和袁展的商议理直气壮,而她和倪隽,就要鬼鬼祟祟?

      就因为他们的班级还在,而他们的班级,分崩离析?

      倪隽骑虎难下,只得含糊其辞地问:“你现在还想学文么?”

      苏澄柳眉一挑,义正辞严道:“我现在想知道的是宫巍什么情况有没有受伤,你却来问我学不学文这么无关痛痒的问题?”

      倪隽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连被抢白,原本就压着一股火,终于再也按捺不住:“他没事,现在就在学校外面,已经码好人了,但是你还在这个班的话,这场架能打吗?”

      喧嚣的走廊霎时静寂无声,那些低声的猜测和商议忽然失去意义,只有清澈的女声袅袅飘着,依然保持着平静:

      “只有想不想打,没有能不能打。我和宫巍现在也是四班的人,就算他们不把我们当作自己人,难道会恼羞成怒对我动粗么?”

      “他们不会打你,但是可以孤立你排斥你,在背后阴你。”

      两个人都是豪气干云的性子,许多见不得光的情愫就那样冲口而出,那一席话果然将四班的一群人说得恼羞成怒,平心想想,却又发现自己真的是那么打算的,不禁汗颜。

      围观众人私心底掀起惊涛骇浪,而那个清越的女声还在咄咄逼问:“那么我问你,你还想学理么?”

      “我学理又能怎么样?”

      “你学理,有一半的可能会分到四班,那么至少我们是三个人,《韩非子》里面有句成语,叫作三人成虎。或者说,有你在,宫巍不会那么孤掌难鸣。”

      苏澄一股脑说出压抑许久的积郁,或者那样想有点自私,既然她可以为常昊放弃学文,倪隽又为什么不能为她选择学理?或者那样想有点伤人,以倪隽的文化基础,学文学理真的没多大差异。

      可是,那个曾经义薄云天的男孩只是垂下眼睑,俊朗的五官蒙上灰黯的颜色,两片薄唇抿成一线,再不敢看她一眼。

      “所以跟在哪个班没什么关系,跟学文学理也没什么关系,关键在于人心。人心变了,所以我们的老师把我们班抛弃了,人心变了,所以我们才分开。你知道么,那天上体育课,我看见宫巍和四班的男生一起踢球。你应该记得,我们班的球服是我们三个一起去服装城买的,我们选的是意大利的队服,因为你喜欢巴乔,宫巍喜欢罗西,而我喜欢蓝色。你应该也记得,四班的球服是巴西队,当时我们一起嘲笑,那明黄色有多难看,贝利有多乌鸦嘴。可是那一天在操场上,那一片耀眼的黄色里,只夹着一抹孤零零的蓝色,当时我就觉得,明黄色也许真的是属于胜者的颜色,而蓝色,的确是忧郁的颜色!”

      戚戚的声音回荡在人头攒动的走廊,幽幽的怅然袭上每个人的心头,千头万绪,挥之不去。

      “才上高中的时候,言必称我们三年里会如何如何,谁知道其实只有一年呢?别人的高中都是三年,三年同窗,三年情思交错,可是我们的高中被分成了两段,一段一年,一段两年。暑假里去二龙山,对别的班级不过是一次野游,对我们却成了散伙饭,每个人都有了新的班级,却还要最后一次以六班的形式出现,好像是回光返照,路上和别的班拉歌,别人唱《水手》唱《真心英雄》唱《光辉岁月》,我们却一遍一遍唱《祝你一路顺风》。最后呢,头抵在一起,手握在一起,祝福彼此在新的班级过得开心。其实明知道每个人都不会开心,自己的根生生拔出来,插入别人的土壤里,呼吸别人的空气,分享别人的喜怒哀愁。就好像我一直在想,要是哪一天黄色球衣和蓝色球衣在赛场上相遇,我要站在哪一边?甚至说,今生今世,我会不会在赛场上看到我们亲自选的蓝色球衣,不是零星夹在其他的队伍里,而是干净整齐的蓝色,浩浩荡荡连成一片?要怎样才可以呢,只有我们每个人都选择学文么?”

      没有骊歌,没有音乐,没有眼泪,也没有告别的柳枝插在胸口。可是每个人都感受到萋萋别情,从前六班的学生最先忍不住,谭笑越众而出,走到苏澄面前,轻轻说了一句话,石破天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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