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地狱道》森犀

2、春庭

　　原来是他。
　　鬼鲛猛然一震，醒过神来，暗暗想着果然名不虚传。
　　数十年之前，木叶东御座曾破例在世袭之位以外，赐异姓臣下朱雀之封号，又因其年纪尚少，同称姬位，以示荣宠。然而鬼鲛曾听得同殿私下议论，纷纷盛赞东御座识人之明时，也有不少人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说人好，封号更好。连罕少对这些感兴趣的陛下也好奇地追问过究竟，游历颇丰的鬼灯大人在闲谈间莞尔，陛下，他俊美的面孔掩在精巧雅致的桧木扇下，此中意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呐。
　　而鬼鲛直到这时，才领悟到鬼灯大人的真意。

　　脑中神思万千，鬼鲛却见那少年闻言，淡淡抬眼望来，黑眸宛若玄墨寒潭，波光潋滟，口中却很是疏离客套，飞殿下言重了。
　　他行了礼，一举一动皆可如画，并说道，翟宫大人正在聆听神谕，无法分身，方由我来招待贵客，万望海涵。
　　哪里，飞殿下爽快地笑道，能一见鼬姬真容，此行已是不虚了。
　　鬼鲛看到那少年眉头微微颦起，极美丽的一张脸上，郁色转瞬即逝，飞殿下也同样望见了，却明知故问般作势，哎呀，可是我有所唐突？
　　鼬垂睫，葵祭过后，姬位便不可再称了。
　　哦，要成年了吗？飞殿下恍然，那可真要恭喜鼬姬了呢。
　　鬼鲛别过脸去，不忍再看那美貌少年冷淡的面色。

　　穿过鸟居之后，愈见古柏森然，林海苍莽，日光恍如薄雾般弥漫在枝叶之间，静静染上了一层细微的磨砂般的金色，正值春末之际，却听不到丝毫飞鸟清鸣，沿途只闻得那朱雀姬衣角缀着的红翡琳琅，行走间分外摇曳生姿。
　　神宫主殿隐在林峦深处，一路走去，草木愈发疏秀，古道上铺满了白玉般的沙砾，不留行迹，重漆的木柱沿途参差而立，其上镌刻着墨底碧纹的花饰，繁复而玄秘。
　　鬼鲛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飞殿下也像在思考着什么，默不作声，倒是随行的神主偶尔会轻声提示，将他们引向正确的方向。

　　正殿之中供奉着神像与神器，翟宫身在其中，他们不得冒犯，鼬交代神主们后，寒暄了几句便退下了，雾隐众在为贵客准备的外宫之殿里住下，晚间送来了精致的素斋，鬼鲛作为贴身护卫自然随侍在飞殿下身边，却看到他动箸拨弄挑拣了几点生凉的蔬果，便意兴阑珊地停了下来。
　　鬼鲛不得不发问，饭菜不合您的胃口吗？
　　哦，还好，飞殿下这样说，却干脆放下了手中的物事，笑吟吟的反问道，如何呢，这神宫的景色？
　　鬼鲛自然知道他意有所指，想了想，谨慎地说，应该说，名副其实吧。
　　哈哈，飞殿下忍俊不禁，只是这种程度吗？我看你好像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呢。
　　请不要取笑我了，鬼鲛无奈道，随即又轻声地嘀咕了起来，那样的美貌，不为之所动才奇怪吧。
　　这话被飞殿下听见，出乎意料的没有得到赞同，是这样吗，他若有所思，不过你很幸运哦，鬼鲛，他突然换了话题，鼬可是越大越见得金贵了，现在木叶朝里都少有人能见到他，今次还特地出来迎接我们，也不知道是看了谁的面子。
　　唔，鬼鲛倒是听过这样的传闻，是说朱雀姬常年停留在伊丹吧？他从闲暇里听闻的密语中寻出些许印象，据说，他会成为下一任的翟宫？
　　噗，飞殿下笑问道，这是哪里的消息？伊丹的翟宫之位可不是他能攀上的。
　　这是怎么说呢，鬼鲛好奇，朱雀姬的身份也不低啊。
　　——何止是不低，宇智波一族的嫡系长子，东御座面前的红人，在木叶，已是无人可以小觑的高贵身份了。
　　更何况，现任翟宫不就是朱雀姬的堂兄么？
　　鬼鲛这样问道，却见飞殿下不知为何收敛了一脸笑意，淡淡地说，不能就是不能……你下去吧。
　　这样的喜怒无常，鬼鲛已经习惯了，也不多说什么便遵从了命令，他阖上纸门后，室内霎时寂然，飞殿下注视着烛台上莹润生光的硕大夜明珠，良久之后，发出了一声冷笑。

　　葵祭正典在三日之后，雾隐众虽居于外宫，却同样依然能感受到神宫里绷紧的气氛，客人日渐增多，然而不知是托了血雾的恶名，或是因为主持者的体贴，罕少有人撞来，打搅居处的宁静。而那冷淡美貌的朱雀姬也曾屈尊纡贵前来拜访过一次，近距离的注视到他那绝世的容光，纵是鬼鲛，也不禁有些动心不已。
　　所以说你们这些男人都这样，飞殿下私底下笑过鬼鲛，见着美人就迈不开步子，然则你又知道他心里是怎的呢？把你卖了，你还要替他数钱吧。
　　鬼鲛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听见，也不去吐槽他究竟是把自己摆在了什么立场才能说出你们这些男人这种话，倒是暗自感慨成大事者必有过人之处，神主们也好，雾隐的同伴也好，飞殿下是他们中唯一对朱雀姬的美色不为所动的人，有次鬼鲛脑子一热谈到此处，却听到飞殿下啧了一声，用很是沧桑的口吻说道，你见多了这种人，总有一天会知道，那越是笑得漂亮的，说的话你越是一个字也不要信。
　　其实他心里还颇有怨气的加了句——尤其是那些姓宇智波的！
　　鬼鲛瞥见他那复杂微妙的神情，想了想，明智的决定闭嘴收声，不再开口追问飞殿下究竟是哪里来的这种人生经验。

　　本来以为事情可以就此平平稳稳的过去，孰知一日傍晚，逢魔时刻，鬼鲛正在陪伴飞殿下用膳，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眼见飞殿下气息有些不悦，他很是自觉的外出查看。
　　——一个金发蓝眼，身着锦绣，大概四五岁模样的孩童站在门口，指着他们大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抢了我们住的地方？！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侍卫们面面相觑，一半是不知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孩从何而来，一半是觉得伊丹神宫里还有个这样的小孩实属新鲜，倒是鬼鲛想着可别让这小孩闹，否则招起里面那人不高兴，别说这个孩子有得苦头吃，他们自己一时半会也别想消停。
　　你是哪家的小孩，为何无故在此胡闹？
　　鬼鲛这样说，便向那小孩走去，打算将他送去神主们那里，省得惹麻烦，然则他忘记了自己的尊容对这个年龄段的生物的威慑力，那个小孩眼见他一个身材高大蓝紫皮肤又长相凶恶的大人朝自己走来，本能的有些害怕，不知如何作势，一团金色的光球哗地一下向鬼鲛袭来，他避是避过去了，却没想到光球转了个弯，嗖地窜进了室内。
　　随即是一阵瓷器清脆的碎裂声。
　　鬼鲛当时就觉得不太妙，果然下一刻就听见有人的声音传出来，如今是连一顿饭也吃不安生了吗？
　　鬼鲛心里想着小孩算你倒霉，不再留情面准备速战速决抓住这孩子了事，谁知那孩子身法诡异得很，扭来蹿去竟一时半会儿捉他不住，鬼鲛倒是不想跟个小孩认真，但闹不住他服侍的那位脾气阴晴不定，好起来有人掀桌子都能笑着看完不计较，坏起来……那还是自裁痛快，他这样想着，水牢之术刚缠上那孩子的脚踝，一道银光却应声而落。

　　飞殿下已经走了出来，冷冷地注视着一个身材高挑，银灰发色，面罩覆住口鼻，只留下一只单眼在外的男人抱起那个闹事的小孩，朝自己多少有些无奈地说道，抱歉，稚子无知，惊扰各位了。
　　鬼鲛的指尖因为电流的原因还有些微微地发麻，他不动声色地握成拳，站回飞殿下身边，却听见后者笑了起来，呵呵，真没想到木叶太子，鸣人君也有如此雅兴来观看葵祭呢。

　　是吧，春庭大夫……旗木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