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朱雀 ...
-
鬼鲛并不是第一次来到木叶了。
在非人的世界里,火之木叶是个令人歆羡的地方,丰饶而和平,被东御座那无可匹敌的强悍所保护,是妖怪们的天堂。
他撩开石竹色的布幔,车驾外是潮寒清新的空气和明亮晨光,仪仗军薄蓝的绒质外套上蒙起了一层微微的濡湿,远处山峦起伏,密林蓊郁,在视线尽头化作黛青淡墨,融入了浓浓淡淡的苍穹。
还是一样不错啊。
他称赞道,扭过头对盘腿坐在一旁的人说,您觉得呢。
那人正在把玩着手里一块透明闪耀的三尾结晶,闻言抬起头,在面具后用笑着一般的声音反问道,喜欢木叶?
鬼鲛唔了一声,起码比砂忍和岩忍好吧,那些地方太干燥了。
说的也是,你是鲛嘛,那人饶有兴致的托起下巴,当然喜欢跟雾忍一样水气重的地方,不过木叶的秋冬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啊。
他指了指车窗外的风景,夸张地叹着气,树木会掉光叶子,到处都是光秃秃的,最末几个月到处都是雪,冷得真叫人受不了。
鬼鲛在心里发笑,装出不以为意的样子,可是听上去您似乎对家乡还是很怀念呢,飞殿下?
怀念么,听到刺耳的话语,男人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却顺着鬼鲛的语气点点头说,也许吧,我确实有点怀念,木叶之前那火光四起的样子。
他们离开雾忍的时候,矢仓生气了。
身为水之雾忍的南御座陛下,矢仓的模样却像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尽管脸上从左眼道颊下留着一道长长的伤疤,却无损他那种明快烂漫的气质。
为什么要走嘛,他揪起宫殿里妖娆连绵的珊瑚树上鲜红的断枝,负气般一截一截砸向他的近臣,口中抱怨道,大家最近都不爱跟我玩,连矶怃都不和我说话了。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矢仓是少有的能够完全控制尾兽力量的人柱力,从三尾矶怃被封入他的体内后,还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是从什么时候起呢,矢仓眼中浮起一层茫然,说道,一个月前,还是一年前,还是更多的时候,我记不清楚,矶怃每次都只是看着我,好像在哭一样,真奇怪,我觉得跟它似乎隔了重看不见的东西,再也碰不到它了。
可矶怃就在我的身体里呀,他不解地说道,我是它的人柱力,我是它的朋友,我是……矢仓突然按住了自己的头,呻吟起来,好痛,好痛!
被他赐予了飞殿下这个封号的男人仿佛是叹息着,从几前走到了自己本应效忠的陛下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矢仓,矢仓,他用哄小孩一样令人生气的亲切语调说,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你已经死了呀。
他若无其事地说着大逆不道的话语,脸上仍然覆盖着面具,唯一的空隙处,艳丽的血光在眼中闪烁,好了,矢仓,不要再想这些令你烦恼的事情了,乖乖沉入梦幻的世界吧,我会让矶怃陪着你的,既然你是这么希望的话。
至于那是现实中已被紧紧束缚着的三尾,还是虚幻的假象,这就不需要再多加辨认了。
矢仓涣散的眼眸合上了,男人将僵硬下去的他的身体交给了旁边从地里探出头和肩颈的白色人形,口中吩咐道,绝,矢仓和雾隐就交给你了。
好的,芦苇般的叶片拥没了南御座,白绝说,不过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木叶呀?
不是讲过了嘛,他有点不耐烦,参加祭典啊,木叶伊丹神宫的葵祭。
他拉开了描绘着金箔菖蒲的纸门,向端正跪坐在门外的鬼鲛微笑了起来,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呢,陛下的贴身护卫鬼鲛?
背负着狰狞大刀,青紫色皮肤的护卫呵呵笑了一句,却用恭敬的口气垂首回答道,一切听凭您的安排,飞殿下。
来历不明,却被南御座赐予了至高权力的飞殿下在雾隐里现在可称得上炙手可热令行禁止,即使心知肚明其中端倪,鬼鲛仍是一言不发地奉行着那据说来自于南御座的旨意。
他们的行程很快,就算没有使用特别的法术,也依然在半个月里进入了木叶境内,但主事者只是向东御座投递了正式的文书和礼物,未经觐见便径直转向了远离都城的伊丹神宫。
多么无礼啊,朝中的大臣们如此愤怒道,但第三代东御座却制止了臣子们的非议,以老于世故的长者姿态,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一节。
听到只字片语的飞殿下却只是一径冷笑,老狐狸呢,他对不明所以的鬼鲛感叹着,他要是再年轻三百岁,木叶绝不会是现在的态势。
鬼鲛貌似受教地听着,心中却多少有些不敬地想,这些弯弯绕绕,也只有你们心照不宣爱折腾。
无论如何,雾隐的车辇很快就望见了伊丹神宫那古老而宏伟的轮廓。毗邻嵯峨之渊的神宫据传是神祗们们的降临之处,远隔尘世,氤氲在一片茫茫的云雾林海中。
此时正值五十年一度的葵祭,神宫上下更是庄重肃穆,信徒们千里迢迢地到来也只能憩在神宫外围,而像雾隐一行的贵客,同样也只能被带领停留在专门的外宫之殿,不可逾越分毫。
明日就能正式进入伊丹神宫了。
晚间事务忙完后,鬼鲛寻了空隙,对翻阅着不知名典籍的飞殿下,郑重地说。
嗯,那男人却只是支着自己的下颚,有些漫不经心地开口,所以?
鬼鲛沉默了一下,然后无奈地说,所以,如果您对我有什么特殊的吩咐,应该也可以开口了吧。
哦——飞殿下抬起眼,有些揶揄似的说道,我说你怎么最近有心事的样子,感情是在想这个?
欸,请您不要再捉弄我了,鬼鲛苦笑着,他知道这个人心思莫测之外,颇有些恶质,要真是不快起来,手段可不大宽容。
谁知道那人面具后的眼中闪起了一丝类似于讥讽的笑意,我可没那个意思,他说,糟糕啊,我的形象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很坏了的样子。
没有这样的事——
他打断了鬼鲛,你放心吧,我对你的确没有什么要求,就当是平时辛勤工作的福利怎么样,他的目光变得悠远,现在的伊丹神宫,可是有着难得一见的景色呢。
鬼鲛听到这里,自觉今日的谈话已经告罄,躬身退下了,然而心中却暗暗想着,既然不是有事情让他做,那想必是这位殿下自己的事了。
……好像更麻烦啊,他望了望天,照在这神宫之上的月光,似乎也显得格外皎洁。
翌日的正午,整束好仪阵的雾忍车辇以青幡前引,鼓乐声随,浩浩荡荡地驶过了神宫前层层梯进,蜿蜒绵长的夜坂道,白衣白裳的神主们恭候在鸟居之内,然而站在最前当中的,却是一位黑发黑袍的少年。
鬼鲛原本骑马,为了行进山道而下马步行,随侍在主车附近,然而在看见那少年时,一瞬间竟觉得目眩神迷,如同被法术钉在原地。
非独是他,雾忍车队中皆浮起一层低低的惊叹之声,只为那少年虽不明其他,美貌绝伦之处,却是难以尽言,立于人前,恍如幽月沉镜,光彩照人。
足可堪倾国之名。
众人呆怔之际,只闻两声清脆的拍击声,原是飞殿下伸手鼓掌,在一片寂静中,朗声笑道,
————真不愧是朱雀鼬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