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流霜剑》凝黛兮

11、一夜未归

　　水菀妍叹道：“上官公子，话虽如此，但你此举还是缺乏考虑。你这一走，何姑娘怎么办？大婚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如果这时再传出新郎逃婚，你让何姑娘有何面目见人？依我看，上官公子还是回去和何掌门好好商量一下再决定吧，说不定会有转圜的余地呢。”
　　上官骏毓听后惭愧道：“水姑娘说得是，是在下做事太鲁莽，对不住何姑娘，回去后自当向何姑娘当面赔罪。”
　　上官骏毓对水菀妍谢道：“说到这儿，我还得谢谢水姑娘呢。追我的要不是你的话，估计就会被当做贼给乱棍打死了。”
　　水菀妍粲然一笑，道：“怎么会呢？上官公子真会说笑。真要是他们呀，发现这是他们的姑爷，说不定就会用八抬大轿恭迎你回去呢。”二人皆是大笑。
　　上官骏毓问水菀妍道：“水姑娘为何会来到这深云派？”同时心里想着：难不成是因为当时我的邀约？
　　只见水菀妍秀脸上露出了愁容，答道：“师父与我虽没有英雄帖，但师父与深云派掌门人曾是旧识，二人似乎还有心结要解，所以我便跟着师父而来，以防不测。”
　　上官骏毓看着她的忧愁也觉得心里莫名的一紧。想赶紧转移话题，装作没注意到她的愁容，漫不经心地问道：“水姑娘，你看起来像江南水乡的姑娘，不知你家乡何处？”
　　水菀妍听此，幽幽一叹，道：“菀妍自小便是孤儿，不知家乡何处，不知父母何人，就连‘水’这个姓，‘菀妍’这个名也是师父所赐。菀妍实在不知该如何相告。”长睫闪动，似是蒙了一层水雾。
　　上官骏毓后悔得差点想咬了自己舌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忙安慰道：“水姑娘，都怪我不好，勾起了你的伤心事。”
　　水菀妍淡淡地一笑，抬头盈盈地看着他，道：“上官公子，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不管提与不提，我的身世本就是如此，上官公子不必介怀。”
　　这句话看似平淡，上官骏毓却听出了其中蕴含的浓郁的忧伤。却也顺着笑道：“水姑娘，不谈这些令人伤心的事情了。我们聊些别的吧。你知道二十年前的‘风花雪月’吗？”
　　水菀妍点头，道：“我师父便是当年的‘月’前辈，我如何不知？”
　　上官骏毓又道：“那你见过其他三位前辈吗？”
　　水菀妍摇摇头，“十几年前她们便不在一起了。菀妍福薄，无缘与三位前辈相见。”
　　上官骏毓神秘地一笑，道：“在下有幸，得见了她们三位，只还未见你师父而已。”
　　水菀妍好奇问道：“那你快讲与我听，她们三人是否如传说中那样美若天仙？”
　　上官骏毓见她美目如星，脸颊上火光映得微红，长长的睫毛上还带着刚刚泪水浸湿的莹润，心神一动，不自觉地便答道：“她们当然没有你美。”水菀妍听到此语，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面若红霞。
　　上官骏毓马上回过神来，作势咳了几声，继续道：“在下还没告诉水姑娘我的身世呢，在下师父便是清风。”
　　水菀妍惊道：“没想到上官公子竟然是清风师伯的高足，照理我还得喊你一声师兄呢。”
　　上官骏毓忙道：“岂敢岂敢。我们何必拘泥于这些虚礼呢，我也比你大不了多少，你就直接叫我骏毓就是了。若水姑娘不介意，允许在下叫你菀妍如何？这不比师兄师妹什么的更要亲切吗？”
　　水菀妍道：“如此甚好。”
　　上官骏毓笑逐颜开，继续道：“掌门人的夫人便是冰迎雪前辈，即是当年的‘雪’。至于‘花’嘛，她可是我们兄弟三人费尽口舌从异域番邦带来的呢。人家现在可是盈阳公主啊。”
　　水菀妍大惊，道：“你们三人居然把公主给带来了，真是佩服。”
　　上官骏毓抿唇一笑。
　　水菀妍看了看天色道：“时候不早了，你身上还带着伤，早些歇息吧。”上官骏毓伤得很重，本就血气不足，身体虚弱，今日伤口又裂开流血，早已感觉疲倦难持。但见水菀妍意兴正浓，之好强笑相陪。如今听水菀妍提到此事，才乖顺地道：“好，听你的。”说完闭目就睡，没过多久便听到均匀的呼吸声。
　　水菀妍把火加旺了一些，到上官骏毓身边看了下，确定他已睡着，伤口也没有流血，心里放心，正转过身靠到旁边树根处休息，突然听见上官骏毓轻轻地喊着：“冷，冷…好冷…”
　　水菀妍回身见上官骏毓双臂环住身体，缩成一团，嘴角溢出破碎的“冷”的声音。水菀妍心想他失血过多，冷是自然的，身边又没有可以取暖的衣被，犹豫了一下，便立即脱下了自己的外衣，轻轻披在他身上。
　　二人围火而睡，直到东方升起第一缕曙光。上官骏毓被胸口的伤疼醒，一睁眼，便看见身上披着水菀妍的外衣，心里大惊，抬头见水菀妍正靠在旁边的树干上还未苏醒，双臂环住身体，浑身瑟缩着，想是冷了一夜。
　　上官骏毓心中大为感动，起身把外衣轻轻披在水菀妍身上。没想到水菀妍还是被这一举动弄醒了，睁开惺忪的双眼，看见上官骏毓正温柔似水地望着自己，看着身上刚披上的外衣，一抹绯色飞上脸颊，连忙站起身来，穿起外衣，道：“我们该寻路回去了。”上官骏毓回过神来连忙点头称是。
　　还未到山庄大门，老远便看见管家带领家丁寻找的身影。水菀妍笑道：“你看他们多紧张你啊。可能菀妍昨晚的话真会成真呢。”上官骏毓听此不免长叹了一口气。
　　管家也发现了他们，一路跑过来迎接：“上官公子，我们可算找到了您哪！要不然何大小姐便会要了我这条老命了！”上官骏毓苦笑道：“现在你这条命是保住了，可是我的这条命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呢。”一想到待会儿就要和她说起退婚的事情，就她的火爆脾气，不又得一剑刺来啊。
　　只听对方说道：“上官公子，您这说的哪儿的话呀，您是掌门人的女婿，江湖上还有谁敢动您一根汗毛啊！若真有人与您有隙，他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啊，自是不敢对您不敬的。”
　　上官骏毓接口道：“那你的意思就是说，如果我不是掌门人女婿的话，这些可就不成立了。”那管家一时答不上来，只吞吞吐吐道：“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再说……再说，您又怎么会不是我们的姑爷呢。”上官骏毓叹道：“好了好了，先回去再说吧。”
　　刚回到山庄内，就听见何韶影的吵闹声。“一群没用的东西，都找了一整晚，居然没有任何发现！本小姐要你们有何用！他身上还有伤，要是有什么不测的话，本小姐要你们统统陪葬！”
　　何大小姐何韶影怒气冲冲，正脸色铁青地看着地下跪着的一排庄丁。只见他们都簌簌地发抖，脑袋都快低到地上了，口里在诺诺地答应着：“属下知罪，大小姐饶命……”何韶影怒气不解，对地上仍旧跪着的人大吼：“知罪了还不知道戴罪立功吗？还愣着干嘛？赶紧继续找啊！找不到就不要来见我了！”一群人吓得赶紧跑出来，正迎着上官骏毓和水菀妍回来。
　　这群人惊喜地赶紧冲着何韶影大喊：“大小姐，姑爷回来了！”
　　何韶影惊喜过望，冲出房间，一见到上官骏毓的俊美面容，顿时满心的怒气都消失不见，一头便扎进了上官骏毓的怀里。上官骏毓大惊，正想推开她，但听得何韶影哽咽着道：“上官骏毓，你终于回来了。最近闲杂人等那么多，你知不知道我好担心你，一晚上都在找你。你伤还没好，就突然失踪了，我真的好怕好怕，好怕你受到伤害，好怕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答应我，以后都不会离开我，永远都陪在我身边，好不好？”说着又开始哭起来。
　　上官骏毓听到她温软脆弱的类似表白的话语，想到刚刚还疾言厉色的她，却在见到自己时变得如此，心中立即柔软了下来，本想推开她的手也停下了，变成了慢慢的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何韶影感到无比的温暖，更抱紧了他，想真实地感受他的存在，没想到却碰到了他的伤口，上官骏毓感到胸前疼痛，不由得“嘶”地倒吸了一口气。何韶影感到他的异样，马上从他怀里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他的胸口有一大片的殷红血迹，马上大叫起来，“你的伤口又裂开了？是不是我刚刚太不小心了，太用力了，把你弄成这样的？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刚刚太鲁莽了……”上官骏毓不忍看她如此，握住她不知所措的双手，劝道：“这不关你的事，是……”
　　“是我打伤的。”
　　上官骏毓正想说是自己不小心弄裂的，没想到一旁的水菀妍自己承认了，可是这样说不太妥当啊，何韶影的脾气那么大，肯定不能轻易放过她的。
　　上官骏毓猜的没错，只见何韶影听到此话，毫不犹豫地向水菀妍甩了一巴掌，上官骏毓发现已然来不及了。何韶影满腔怒气，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水菀妍的脸登时就肿了起来。
　　“你这个贱人，怎么可以打伤他！他和你到底有多大的仇恨，你要下这么重的手！”上官骏毓拉过她，怒道：“何韶影，你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呢？这件事菀妍没有错，一切只是误会罢了。”
　　何韶影听到刚刚上官骏毓叫她“何韶影”，却亲切地称呼水菀妍为“菀妍”，心头的怒火更盛，想再动手手臂却被上官骏毓用力抓住，何韶影念及他身上的伤，不敢用力，只好作罢，只是狠狠地瞪了水菀妍一眼，转身扶着上官骏毓便进了屋内包扎疗伤。
　　水菀妍望着他们俩相挨的背影，心中隐隐浮起丝丝苦涩。说不明白是什么，但是觉得胸口憋闷难言，是平生从未有过的感受。是因为被冤枉了吗？
　　水菀妍走进后园，沿着一条甬道缓缓走着，周围全是如烟的花树。其中一株桃花开得正艳，水菀妍走近，抚着一朵艳丽的桃花，看似赏花，心中却浮想联翩。连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