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唐葭

3、第 3 章

　　在这座城市来去的几日里，唐玥知道了这是什么城，又叫什么国。
　　就是叫彼岸城，木棉国。
　　彼岸城不是木棉国的都城，也不是木棉国的重要城市，只是一个民风淳朴，环境优雅的小城，在偏距木棉国安阳都城的大半位置，居南。
　　这里有一条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浔阳街道，各色商人在这里云集。
　　唐玥就是每日来这里采买。
　　虽然是个小城，但是说起来，彼岸城也可以称得上一座富城。
　　富甲一方的大商贾，离家，就是这座城市最富有的人家。
　　打听之后才知道，偃家，唐玥服侍的兮公子的家府，也是彼岸城的富户之一。
　　刚听到这样的说辞时，唐玥怎么也不相信兮公子府是座富有的府邸。
　　那些简易的摆设，屋子里清冷的氛围，哪是一个大户人家，富户人家该有的景象？
　　就连公子平常吃的，也是唐玥从最便宜的妇人那里买来的菜蔬瓜果。
　　在她不知道偃府的底细前，公子给的每一分钱，她都是精打细算，拮据着花的。
　　唐玥本是穿越人士，虽然生活在远离封建统治，早已甩脱了清朝的尾巴的不知道多少年，但是在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的军阀割据时代，也是不叫人受得了的动荡格局。
　　唐玥就生活在这样的动态下。
　　她的娘给一户小户型的地主家庭打工，她就尾随着她娘，在后院帮着做一些杂活，诸如喂猪，割草，养鸡，赶鸭。
　　是在一次赶鸭的时候，她坠入池塘，莫名其妙地穿越，来到了这个叫木棉的国家。
　　只有十四岁的她，刚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又没有可以投靠的好人，一次宿在一座看起来热闹非凡的宅邸的角落里，被人捉到那个里面去了。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知道了古代的妓院。
　　妓院是什么地方？是出卖人灵魂和□□的地方。
　　就算是年纪还小，从来没来过这里，未穿越过来前，也从未听母亲提起过，然而，本能地，小丫头却也能感觉出这是一个有进无出，虎狼巢穴的地方。
　　所以，拼了命地，死活地，她想逃出去。
　　如果真有那么简单可以逃出去，那么妓院里那些不愿屈从的姑娘们，也早就不知道逃出去多少个了。花老鸨的银子也不知要损失多少锭了。
　　显然逃跑是不可能的了。
　　正当唐玥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筹划计策想要离开这风流苑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出现在风流苑里，给她制造了一个非常合理的机会逃出了妓院。
　　这个人就是彼岸城经营绸缎买卖的富商，弥图老爷的小女儿。
　　这位女子单身一人到妓院里来干什么？
　　唐玥端着茶盏来到大堂的时候，就看见这女子正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冲进来。
　　“把我的丫头小环交出来，不然，休怪我砸了这地方！”
　　女子气势汹汹地朝着里面喝道。
　　唐玥端茶的手轻抖了一下，抬起头小心地睨了她一眼。
　　是一位身穿蓝色衣裳的小女子。咋看似乎和自己年纪差不多。
　　只不过对方要比自己胆大的多，胸口横陈着一柄利剑。
　　“去！叫你们老鸨出来。”
　　女子无视大堂众目睽睽，有人发出唏嘘之声，有人恼怒相向，有人静观不变，有人歪着脑袋等着好戏。
　　亦有一些肥肠淫巫之人，露出了贪婪的目光。
　　老鸨早已看见那女子，扭着腰肢翘着兰花指步态富妍地从二楼走下来。
　　“哟，我说哪里来的稀客，原来是位小姐啊！您今日这是走错了地儿呢，还是来给花鸨我请安的？若是卖身，那便拿了契约出来。瞧你娇滴滴的模样儿，说不定花鸨我还给你个好价钱哩！”
　　老鸨尖声细语地支招儿，老早就惹来一片人的哄笑。
　　只有唐玥不笑，她不安地看着那名女孩子。
　　她是在为她担心。虽然她并不认识她。
　　“老太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弥小君‘嗖’地一下就把剑尖对着老鸨，开口便骂。
　　“泼辣丫头，好不无理！”老鸨又气又吓地后退了两步，嘴里不忘拾掇两句。
　　“来人呐，把这闹事的丫头给我绑起来！”鸡蛋碰不过石头，硕大一堆肉身敌不了刀剑刺入，老鸨于是开始招呼起妓院的保镖们。
　　四个力大如牛，肌骨健壮的大汉从门外进来，将弥小君团团围住。
　　刚才他们被弥小君使计封住了穴道不能动弹，在外面直愣愣地站了好半天的功夫，如今老鸨的一声令下，穴道也刚好解开，正是时候冲进来报仇，一解刚才之气。
　　四个大汉虎视眈眈地盯着弥小君。就像四只体格强健的雄狮狠狠地盯着眼前的猎物。
　　弥小君倒是不怕，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口气，提着剑还是指着老鸨。
　　“你到底放不放人？”
　　她虽还是个刚及笄的小丫头，口气却很是响亮，对着老鸨，又飞扬跋扈地吼了一句。
　　“你们还不动手！”老鸨气得一口气憋在了嗓子眼。呼哧呼哧赶紧喘气。
　　“我才不怕你们。”弥小君翻了个白眼，在众人还未看清她身影的情况下，她早已出招，削下了四大汉的四撇胡子。
　　四名大汉你看我我看你，再看看地上掉下的自己的胡子。都愣在了原地。
　　弥小君似满意地擦了擦剑，好像刚才那一幕根本不是她所作。
　　老鸨吓得又倒退了两步，不清不楚地喊道，“来人，来人，给我把这不知好歹的丫头抓起来！”
　　“谁敢抓我，我就把谁的脑袋削下来！”晃一晃闪闪发亮的利剑，弥小君昂起半个下巴，挑衅十足地看着众人。
　　眼见形势不对，刚才拉长着一张马脸的老鸨立马换上了另一副态度，翘起她那兰花指，‘哎哟哟’地挺起胸脯迎了上去。
　　“我说这位姑娘，啊哟，不，是小姐，大小姐，您说是来我这破地方找人的吗？”
　　老鸨刚说了两句，准备咽一口口水再说，还没来得及，‘嗖’一阵劲风刮过她的耳边。
　　明晃晃的尖锐迎着日光把她的眼晃得酸了一下。那还没咽下的口水咕噜一声，在她喉间卡住了。一下子差点让她断了气。
　　好不容易咳了几声，老鸨这才回过神来。
　　她绽开一个像菊花一样的笑脸，抖着心尖儿用丝帕拂了拂眼睛前不过毫厘的剑尖，谄媚地道，“大小姐别动怒，有话好好说，花鸨我只要能办得到的都应承了小姐就是。刚才听小姐说您的丫鬟在我的地儿，我这就让她出来见你，你且等等。”
　　说完，老鸨朝身边穿戴花红柳绿的一姑娘抛了个眼神。
　　这番完，对着她的剑尖才慢慢地放了下去。
　　不一会儿，那个穿着花红柳绿的妓子来到老鸨身边，悄悄耳语了几句。
　　怕对面的人又拿起剑尖指着自己，还没等那妓子说完，花老鸨就一把推开她，利索地讲了起来。
　　半个月前，一伙人贩子是把一个叫小环的丫头给弄了过来，老鸨看她长得还不错，又到了年纪，就让她出去接客，没想到这一接便接到了一位大官人，听说大官人一眼见到小环就喜欢上了，还替她赎了身，给接回家当妾去了。
　　事情就是这样。老鸨说完，松了口气，讪笑着道，“小环这丫头好福气啊，又被大官人赎身的，又被大小姐惦记的。不过这会儿，大小姐你可是放下心好了，她去当了阔太太了，吃穿也不愁了。”
　　弥小君哼了一声，有些恼怒地问道，“当真如此？”
　　“真的真的，”老鸨连连说道，“不会是假的，我这颗脑袋还想在脖子上多呆几年呢。怎敢欺骗你大小姐呢。”
　　哼。弥小君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半月前她准了丫头小环回家省亲，她还特意给了几锭白花花的元宝，叫她回去多买点吃的给家里长辈，谁知道，半月前他就被人贩子给卖进了妓院，还被赎了身做了人家的妾。
　　怪不得她派小厮去通知小环提前回府，小厮回来报告却说小环没有回过家。
　　等她又派了人四处打听，才知道小环被人弄进了妓院。
　　可这会儿她想来要回丫鬟，丫鬟却又被人赎走了。
　　既然被赎了当人家的妾，生活自然比以前当丫鬟的时候要好多了。
　　弥小君仔细想了想，觉得既然小环有了更好地归宿，自己就不要再纠缠了。
　　于是刚想转身踏出妓院的门槛，转念一想，又顿住了脚步。
　　她刚一转头，便对上了唐玥对着她有些担心的眼光。
　　弥小君眼珠子一转。
　　当下手指一指，提声说道，“我要她代替小环和我回去。”
　　唐玥听到这话怔了一下。她抬起头，赫然便见那边那位小姐指的就是自己。
　　弥小君见唐玥抬起头来，绽开一点笑意来，向她勾了勾手指。
　　唐玥惧怕老鸨的压力，不敢没经过同意就走过去，她明白，老鸨惧于那位小姐的威胁，实际是表面上的恭敬，并不是真的礼貌于那位小姐。自己是老鸨的人，去留不是自己可以随意决定的事。
　　虽然，那位小姐指的是自己。
　　正在思想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尖响地女声。唐玥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老鸨正怒睁着她那双微显沧桑的丹凤眼，直直地盯着自己。
　　“说你呢？看着我干嘛？大小姐叫你过去！”
　　老鸨那尖细地嗓子穿过大厅里的人群，在大厅顶打了个转儿回音又传到人群当中。
　　听到老鸨这话，唐玥终于缓过神来，对上老鸨的眼睛后又立刻垂下眼眸，只瞥了那个小姐的方向一眼，便恭敬地朝那位小姐走去。
　　“你怎么那么胆小，叫你过来都不敢？”弥小君看到唐玥走过去之后很不客气地一把把她拉了过去。
　　“就你，跟我走吧。”拉到唐玥后，弥小君看也不看老鸨一眼，拉了她便准备跨出大门。
　　唐玥头低得低低地，只任由前面的女孩子将自己拉扯着前进。
　　她也不知道老鸨会不会冲出来把她给重新要回去。
　　出乎意料地，却又在情理之中的，老鸨倒是没有阻拦他们的去路，不仅不阻拦，还亲自跑了出来，在她们后面喊道，“大小姐您慢走，下次再来。”
　　唐玥看到走在前面的那位小姐抽了抽脸颊。

　　如此，唐玥是逃离了老鸨之手。
　　原本以为那位小姐会收留自己，让自己做她身边的丫鬟，就像她那样以主人的姿态指着自己的时候。
　　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那位小姐并没有如自己所想的那样，而是……
　　“你叫什么名字？”弥小君转过头来，直视着唐玥的眼睛问道。
　　“唐玥。”唐玥低着头，有些小声地回答道。
　　“哦——。”弥小君又上下打量她几眼，开口说道，“你家住哪里？”
　　唐玥低着头，心里有些忐忑，犹豫着该如何回答是好。
　　看她迟迟不回答自己，弥小君有些不耐烦了，松开她的手，从自己裙襦的腰带上解下随身携带的荷花包，也没看一眼，迅速塞到唐玥的手中。
　　“这些，你拿去。”弥小君说完这句后，就转头匆匆走了。
　　留下唐玥一个人踟蹰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该说自己是幸还是不幸呢？自从那位小姐给了自己一代银子然后突然消失后，唐玥也从妓院的虎口挣脱了出来，顺带，还有了一些银子继续生存下去。只是，初来咋到这人生地不熟的一个时代，又没有足够的智慧为自己的人生出谋划策来保证自己今后的生活，唐玥在同情心泛滥外加情商不足智商有余的情况下，把弥小君给她的一些银两，大半用于比自己更穷苦的穷人身上，小半用来己身吃穿用度之后所剩无几。
　　于是，最后流落到了比乞丐还要悲惨的境地。
　　最后，幸而，公子，收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