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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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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暖,和风旭日。
木棉国的另一个小城。
衡城。
几座小山傍河而立在城的西南,山上树木葱郁,飞鸟呼鸣,兔跑狐追。山下河水汨汨,清澈如涧。
一座稍显突兀的小木屋盖在河水边,寂寂凉风吹过,掠起它细杆子上挂着的一串衣服。
一个看起来稍长的丫头从屋内走出。手中拎着一个木头盒子。
她沿着河缘走,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时不时抬头看看周围的风景。
不一会儿,她的眼前便出现了两个一白一灰的人影。
她的脚步便不由得走急两步,脸上也露出了似兴奋也似恭敬的表情。
近了点,便瞧见那穿灰色衣裳的原来是个老头,这老头儿带着一顶蓑笠,蓑笠下的眼看不见,只露出一只苍老的鼻子和一只叼着根小草的嘴巴来。下巴上还留了一沓长长的白胡子。
老人枯瘦的手中拿着一根大概是钓鱼竿的细杆子,身影一动不动地面朝着河水的方向。
他的身边打坐着一个看起来年轻极了的小公子,由那个小丫头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他眉飞色舞笑容飞舞地说着什么。他明显是在和那个灰衣的老者说话。
小丫头提着木盒子欢快地来到了他们的身边,笑嘻嘻地叫了声,“老头。”
叫的正是那个灰衣老者。
灰衣老头蓑笠下的那撇白胡子很给面子的动了动。
似乎在说,我听到了。
可是他的身影却依旧似刚才佝偻般地坐着,动也不动。
倒是他身旁的那名白衣小公子嗖地一声站了起来。
他皱着眉头,不复刚才那般飞舞的表情,拖长了一张脸。
“小奴好生无礼,先生面前,目无尊长,本公子告诫过你,无听,你可是不屑?”他的口气有点威严,带着一股子尊贵的气质。
“我——”小丫头被噎住了话,一个我字卡在喉上说不出来。
气氛稍显局促。
这厢,老者开话了。
“莫扰莫扰,我的鱼儿上钩了。”老者说。
对峙中的两人同时把目光转向河水的方向。
老者又说,“把我的鱼篓拿来。”
一听,白衣小公子敏捷利落,快走几步抓起被扔在一边的鱼篓。
他正要返回,把鱼篓交给老者,只听老者闷哼一声,一条长长的蛇被吊了上来。
在小公子还没回过神来的当儿,老者很干脆地把蛇放入了他拿着的鱼篓中。
“接着,把它盖住。”然后又很利索地丢过去自己的蓑笠,正把思路有些堵住的白衣小公子唤醒。他倒是眼明手快,反应过来,便把蓑笠接住了,聪明地把它盖在了鱼篓上。
老头儿这时已站了起来,蓑笠不在头上,便露出了一张和蔼可亲的脸。
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乐呵呵地说,“老头我肚子正饿了,小丫送饭来得可及时。”
小丫放下木头盒子,也笑呵呵地答:“这不正是惦记着老头的肚子了嘛!”
话完,一老一小相视哈哈大笑。
白衣小公子把那装蛇的鱼篓子放在地上,不大高兴地走向两人。
小丫见他过来,神色有丝慌乱,忙不迭地福了福身,叫了声,“见过七皇子。”
这个七皇子,正是当今圣上的第七个儿子。
然而,这位被叫做七皇子的小公子没有理她,而是走到了那老者的身边,恭敬地一揖,缓缓说道,“老师今日相教,学生谨记于心,他日定当学以致用,学有所用,不负先生教诲。学生因母亲思念,挂念于孩儿,故不日便要反身启京,为得做些准备,今日就要向先生辞行了,多谢先生这一月来的孜孜诲言和倾囊授业。”
“呵呵呵。”白胡子老者笑道,“过誉也,七皇子身份尊贵,聪慧过人,又敏而好学,能为您指点一二是老头的福气。”
顿了顿,白胡子老者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瞥见自个儿手上的木头盒子,又笑眯眯地说道:“分别在即,七皇子不嫌弃的话,就还同老者一起用餐吧。”
“老师吩咐,必定从命。”
用完饭后,七皇子告辞而去。
老者望着那渺小地成为一个白影的身影,捋了捋白白的胡须,叹了一口气。
小丫收拾好食盒,走过去去拿那个鱼篓。
手刚碰到鱼篓的边缘,老头就制止了她,“别动。”
一听到老头的叫声小丫连忙一动不动,但她刚想开口询问,一条火红色的东西从她面前一闪而过。
她甚至未看清,但她已经知道了那是什么。
一条蛇。一条有剧毒的蛇。
它在白胡子老头的拇指间拼命吐出长长猩红的蛇信子。
奈何老头的拇指掐得太紧,无论怎样它都无法脱身。
“打开盖子。”老头说。
小丫连忙照吩咐办事。
那条火红的毒蛇被扔进了鱼篓。
几乎在同一时间,盖子盖上鱼篓,并被小丫狠狠地固定在鱼篓的钩子上。
老头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丫利索地背起鱼篓,又拿起放在一边的食盒,欢快地说,“老头,回家去喽。”
老者抬起头瞧了瞧天边的云朵,但见白白的云朵一片片棉花也似叠在一起,宛若成群的山羊毛。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嘴里念念有词道,“好天,好天。”
见老头这副模样,小丫瘪瘪嘴道,“罢也,我自个儿回去,不理你了。”
小丫头原是想着回去与老头好好对弈一局,采药的事放在明天去做。
老头儿自然是知道她的心思的,昨儿个夜里这丫头与他博弈,两人下子有神,竟是让棋局难分难舍,一时之间怎么也分不出个胜负来。偏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好这博弈之术,纵是像自己有得多年经验,若年实践的人,也被那棋局给迷住了。所以这七皇子前脚刚走,得见空挡,小丫头就缠住他不放了。
老头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又看了看背在丫头背上的鱼篓,终于忍不住勾起嘴角,笑道,“可爱的丫头,我是在说这天正好下棋!你看,云卷云舒,微风习习,这不正好适合给我们创造一个安静良好的环境下棋吗?昨天跟你下到半夜,老头我这会儿正想打盹呢!你若是不想和老头再下一局,那老头我还是窝在这儿钓鱼算了。又可以打盹,又可以钓鱼,岂不两全其美。哎哟哟……”说着作势要往地上坐去。
小丫见这状况,哪还有不主动的道理,忙一个讨好的笑容招呼上去,“哎呀呀,好老头,快起来,晚上小丫我做好吃的给你吃!”
老头一听见这话那是笑得满脸菊花灿烂啊,连忙起了身,利索地拍拍屁股,豪气干云道,“走。”
小丫笑眯眯屁颠屁颠跟随上去。
两人到了居住的小竹屋,推开门走了进去。但见这看起来不那么大的小竹屋,其实里面的空间很宽敞,各物件家具也摆设得仅仅有条。
小竹屋明显是分了两间的,一间是老头的,另一件,毋庸说,就是小丫的了。只见这两间隔离开的小房间,用一扇小竹门作为通道。小巧精致,倒也相宜得彰。
通往主门的外间应该是老头子的,因为靠近床边的一张木头做的柜子上,整整齐齐叠着老头的衣服。再往外就是一口竹做的橱柜,体积有些庞大,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剩下就是一些简单的桌椅摆设了。一盘残败的棋子正规规矩矩地被放在在靠近门边的桌上。
小丫放下肩胛上的篓子,转身出去了,不多一会儿,她又进来了。并且,手里还拿着一把钳子。
老头儿这时也走了过来,手上同样拿着一把钳子。两人一起把那扇高高的橱柜的门给打开了。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那,外人肯定会给吓一跳。
只见橱柜内装满了零碎的瓶瓶罐罐,大的小的,红的绿的,黑的灰的,全聚在了一处。
再仔细看,那些红绿的液体间,要么是装着几条蛇,要么是装着几只毒蝎子,还有几只是蜈蚣,甚至,一罐白色的粉末中,密密麻麻混合着一群蜜蜂。还有一瓶透明的玻璃罐内,装着几十只硕大的蚂蚁。看那体格,说不定都是蚁王和蚁妃。只是他们都趴在那里,动也不动,好似给下了迷药一般。
老者小心翼翼地从橱柜的上一格里取出一罐看起来黑糊糊地像药汁儿一样的东西。把它放在了篓子的正前方。并打开了盖子。
小丫这时开口说话了,她说,“老头,你准备好,我要打开了。”
她的话音刚落,老头就快她一步地把鱼篓的盖子掀开了,然后,十分爽利地夹着两条还不断扭动着的蛇,轻而易举地放进那看起来黑糊糊的罐子里,并又快速地盖上了那罐的盖子。
那两条蛇悲哀地连攻击人的时间也没有,就光荣就义了。
外人也许会想,它们肯定被老头弄成什么滋补的东西了。作者也这么想。
把瓶子放回柜子,再把柜子的门关上,小丫这才舒了口气,看着老者道,“吓死我了,刚才那条可不是一般的毒舌呐,好像我们有好久没遇到这样的品种了。被我们抓到了真是可惜。”
“鬼丫头,什么可惜!那可是救我徒儿的好东西!休要胡说八道。”
老头板起了一张脸,难得严肃了一回。
被教训的小丫只得乖乖闭嘴,眼睛瞄了瞄门边上的竹桌,郁闷地撅撅嘴。
待得白色的棋子捏在了手上,脸上的郁闷才一扫而光。
锦阳楼
包厢内室,光影憧憧,诗竹酒肉声时有传出。小二手捧佳肴,鱼贯进出。
其中一间居于东厢的包间,却显得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
房内,一袭白衫的少年在房内来回地踱着步,微皱的眉头显露了他此刻的心思。
同样在房间内,一名看起来稍稍年长的清秀少年坐在花桌的凳子前,托着腮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房内静谧得只听得到少年的踱步声和呼吸声,安静的过分。
也不知过了多久,坐在花桌前的清秀少年从茫然的思考中抬起头来,看向一直在他面前走来走去的白衣少年。
“殿下,您就不要再犹豫了,我们今晚就动身启程吧。”清秀少年说道。
白衣少年脚步顿了一下,眉头几不可察地松了一下,马上又微微皱起。
他停下脚步,走到花桌前,坐了下来。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水,慢慢地抿了一口。
清秀少年见他不说话,又继续说道,“ 枫叶国的国主已经下了正式的邀请令,娘娘让人打探笺上姓名,确定是主人您,即便二皇子三皇子他们有多想去枫叶国和枫皇交涉,那也是需要通过枫皇的意愿的。奴才想皇上也是那个意思,那就由殿下出程吧,镜皇妃就算有多大宠爱,想改变枫皇的意思那也还是需要一些手段的,眼下殿下就乘镜皇妃还没有改变皇上的态度,乘早回京吧。”
“国祭那次见过枫皇一面,深谋睿智,侃侃谈而不凡,胸有鸿鹄志焉。然,此人城府极深,此次前去,所谓友好邻交,恐沉繁于此意也。”
少年离开桌子,站起身,深锁着眉睫凝神说道。
“殿下的顾虑过甚了,说不定枫皇只是邀您去做客呢!您且不要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了。”
清秀少年笑嘻嘻地说道。
“说得轻松。”七皇子卞南一撩衣摆,正身坐下,敲了敲桌子,“倒茶。”
清秀少年扁了扁嘴,乖乖地拿起青瓷茶壶倒了一杯水,恭敬地递到卞南面前。
七皇子接过杯子,并未喝,只轻轻地晃荡着杯子,一两滴茶水溅到了桌面上和他拿着杯子白皙的手背上,他低着头看着那水滴,似是想通了一般缓缓地说,“明天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