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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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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长脖子偷偷地去看,却也只看到了一两个不认识的字。
“公子,我把水放在桌上了。”说完,她低了头想要退出去。
“等一等。”趴在桌子上的那人不知是不是背上也长了个眼睛,他随便招了招手,对她说,“过来帮我看看。”
她只好走过去,轻轻地在他身边停下。
“你看看,有没有写错的地方。”他随口说。
伸出手去取起桌上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她皱了皱眉,却也认认真真看了下去。
偶尔遇到一两个不认识的字,她便停下来问他。
“看懂了吗?”他问她。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低下头轻声道,“我看懂了一半,还有另一半。。”
“恩。给我吧。”他把纸从她的手里接过来。
把纸平摊在桌面上,皱着眉头又仔细凝视了一遍,他头也不抬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公子,我叫唐玥。”她站在他的边上,闻到从他身上而来的淡淡清香。
是一股似茶似竹的清味。
“哦~。”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执起笔,他低下头,缓缓地在刚才的纸张上写上她的名字。
唐月。
“公子~。”她看着他在纸张上写上自己的名字,虽然并没有多大差异,但她还是忍不住地纠正着,“我的名字的月字还要加一个王字旁。”
“是这样吗?”他耳明手快地立刻在刚才的月字上加了一个王字旁。
“恩。”她这才开心地笑了笑。
“送给你了。”他随手把纸张拿起来,递给她。
看着面前的笑脸,心跳有一瞬的加速,她将纸从他的手里接过去,垂下眸子,低低地说,“谢谢公子。”
“我的名字叫兮,我是这宅邸的主人,你也可以叫我兮。”他明丽的眸子看着面前的女孩儿。
现在除了能看到她的眼睛外,他也看清了她的脸,是一张鹅蛋的脸,有些苍白。
他对她说,“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住在这里。”
想了想,他又说,“西苑有一处厢房,本是丫头小丫住过的地方,现在她不在了,你先住下,待你什么时候想回去了,便再与我说。”
她连忙答应。
好不容易从那虎穴般的牢笼里逃出来,再要回去,便是死也不会去想的了。
这以后,她便在兮公子的宅邸住了下来,成了兮公子府的唯一丫头。
幽幽几缕琴音从空旷的庭院里传来,落入她的耳中。
她摇着扇柄的手停下来,凝神侧耳细细聆听。
是一曲她从未听过的曲子。
就是在这些日子中,她也从未听兮公子弹奏过的一首曲子。
带着随意,带着畅然,又仿佛夹杂了点悲伤。
思绪似打了旋的一片小叶子,随着琴音穿梭来往。
等那药罐子里的药水噗噗噗地响起,唐玥这才回过神来,烫着手去揭那罐子的盖头。
她将药罐里的药汁倒在碗里,也不顾烫不烫手,拿了就往庭院里走。
“公子,吃药了。”她将碗端到又在咳嗽的人面前,有些忧心地低声道。
“我不吃药。”向来准时喝药的人现在竟然一口拒绝掉自己手中拿着的药碗,唐玥有些不安地抖了抖拿着药碗的手。
“公子,你的身体~。”为了公子的身体着想,怎么样她都要劝他喝了药才行。
“唉~。”还没等自己劝他把药喝下去。没想到兮公子叹息了一声。
皱着眉头好苦恼地说,“好苦的药,每一天都喝,苦死人了。”
话音刚落,唐玥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还以为他是厌倦了这样的煎药喝药,却原来是另有原因。
兮公子是嫌药太苦了。
唐玥心中愉悦,免不了就大起了胆子,好笑地说,“公子不是前几日还喝这药,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就把整碗喝了。今日怎么就嫌这药苦了呢?”
她垂眸看着坐在木琴面前的男子,乌黑稠密的发披散在他的肩头,用一根乌木簪子绾在脑后,有几根发丝垂落在他的面上,淡淡地,衬着他凝皱起的眉头和像似正在思考的眼,仿佛一幅画。
看得有些入神,兮公子对她说话,她才回过神来。
“这药实在太苦,不如你去买些桂花糖来,让我能够解苦。”
她怔了怔。
过了一会,“公子,您不是和唐玥说过您不喜欢吃糖的吗?今日、、”
“恩,我倒是忘了。”偃南兮眯着眼睛拍了拍自己额头。
尔后,“这样吧,你先去买来,放一些到罐子里,和药一起煮。”
他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似乎觉得这样就能使药味变淡一点。
公子读的书不少,看起来也像聪明人,为什么会不明白药和糖水一起煮的效果?
何况,上次来府上的大夫也说过,几种药不能一起煎,要分开才有效果。
所以就更不能把糖水混着药水一起喝了。
唐玥心中焦急,也甚为难,要是公子还是和前几次一样不嫌药苦就好了。
就是能试着喜欢吃糖来解决药苦的问题也是好的。
左右为难之际,她只得老实地摇了摇头,劝说道,“公子不可。”
“大夫说了,药物要纯的才有效果。”她说。
“那么苦的药,不喝也罢了。”
兮公子似乎脾气有些不太好,闷闷地说了。
唐玥咬了咬唇。
虽然她在的这几日里,他的咳嗽看起来好了许多。
但是,如果断药的话,那么公子的身体还会回复到像她第一天来的时候那样吗?
她不知道。
然而隐隐地,她感觉到一丝不安。
眼前羸弱的身体,在她眼里,突然模糊成一株被风一吹就会倒的树。
那个身体的主人,莹白的面上,是几缕细细的,流动缓慢的,在下一秒似乎即将消失的血色。
唐玥终于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又急遽吐出,然后盯着公子的面孔,认真地一句一句地说道。“大夫说了,公子的病是顽症,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治好的,但是只要公子坚持喝药,休养身体,强筋健骨,这病就会慢慢地消失。但是如若公子不再喝药,那么,公子的病….
她没有再说下去。
眼眶里的泪水代替了她的说词。
她是心疼的。
她是希望自己好的罢。
偃南兮只抬头看了一眼,又垂下头去,信手拨弄着琴弦。
玉白的修长指尖带着心思地一下一下抚摸着琴弦。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
在过去的十八年岁月中,药物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视线里绝断过。
他甚至能够精准地辨认出每一味的药材。尽管它们都黑糊糊地沉在他的碗底。
这是他喝了十八年的药学到的本事。
除了苦,还是苦,这是他付出的代价。
此消彼长,顾此失彼,一物克一物。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
古人诚不欺人,他笑了笑。但是他不想再苦了。
所以他摇了摇头,还是淡淡地说,“我不想再喝药。你不用再说。”
乍然听得,心一下子落了下去。
唐玥还想婉劝,被偃南兮一个挥手阻断了刚出嗓子的话,话卡在她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分外难受。
混乱的心跳声也乱了她的思绪,浅浅低身,她几不可闻地说了句,唐玥先回去了,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偃南兮仍然低首拨弄琴弦,眉目间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