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与悠然无关的青春》百里烟

5、有种缘分叫孽缘

　　男生们是七点半来的。虽然一开始就打过招呼说老师要留堂会晚点来，但谁也没想到这留堂居然留了足足两个小时，莫说我这个临时被拖来打酱油的，连那些本来打定着要在今天找个男友的也早已在漫长的等待中逐渐没了兴致，眼看着一个个脸色不善嚷着要回家，反而是素来最没耐心脾气最不好的杜琳脸上挂着甜死人不偿命的微笑对这两个小时的姗姗来迟表示非常理解。我吃惊看着杜琳又是倒酒又是帮着点歌，热情程度堪比夜总会里的那些小姐，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此刻是不是在梦里，过会就会突然醒来发觉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而窗外是清晨七点钟的太阳。
　　“亏她能一直忍到现在都没发火，看来这次是来真的。”
　　显然，察觉到杜琳的反常的不止我一个，旁边忽然响起的轻笑声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转过头，原来不知何时旁边的空位坐了个人，纯白的衬衫，纯黑的发，两者之间是一张白净秀气，我从未见过的少年的脸。
　　“你认识杜琳？”我傻傻的问他。
　　当然，我是在问出这个问题以后才意识到这么问的自己有多傻，不然若是意识到了还问，我要怀疑的可能就不单是自己的智商了。
　　好在“他”并没计较我的白痴问题，想了想，竟真的认真跟我解释起来，“有次我半夜回家的时候，碰上了些麻烦，杜琳和她朋友正好经过，看到我一个人被几个人围堵着，就出手帮我解了围，后来就这么认识了。”
　　他说的时候口气很轻松，脸上还挂着笑，让我有些错觉仿佛他正在说的是一段有趣的回忆，虽然我实在不觉得这跟有趣能沾上半点关系。还有他最开始说的那句话……
　　“你前面说杜琳这次是来真的，是什么意思？”我隐约感觉到杜琳似乎有什么事情瞒了我。
　　“你不知道？”“他”诧异地看着我，那一脸的不可置信仿佛在说，不清楚来龙去脉的我怎么可能以杜琳的好友的身份此刻站在这里。
　　好吧，我承认我向来有那么点敏感和多疑，人家或许只是觉得我有些孤陋寡闻。
　　我苦笑摇摇头，表示我是真的不知道今天这场联谊是打着集体相亲的幌子解决杜琳的个人感情问题。
　　“那你是真的想来找个男朋友的喽？”“他”轻笑起来。
　　“当然不是。”我大声否认，喊完才惊觉自己这样反而有些像欲盖弥彰，而那些望过来的好奇和揶揄，偶尔还夹杂着暧昧的目光，更是让人哭笑不得。
　　“好吧。”“他”点点头，只是脸上的笑怎么看都像是屈服于我的高分贝不得不表示认可。“但我是真的想来找个女朋友，既然你不是为了联谊而来，那我就不能在这继续浪费时间了，抱歉。”
　　说完这些话后，“他”突然起身往另一边角落走去，在我和其他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对正在专心摆弄手机的女孩说，“你不会介意我坐在这的，对不对？”尽管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我依然能确定他的脸上此刻是有笑容的，和之前跟我搭话时一样的微笑。
　　女孩抬起头，跟我预料的一样，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善，“如果我说我介意呢？”
　　“那我大概只能说抱歉了。”仿佛没听出女孩话里的敌意，这么说着，“他”还是坐了下来。
　　我清晰的听到了抽气声，却不知道听到的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但显然发出这个声音的是个女的，因为只有知情者才会明白此时此刻得罪某个女人的可怕。一个刚失恋的女人面对帅哥的搭讪，会心花怒放的，那是杜琳。
　　“抱歉这种话说了跟放屁一样。”
　　我慌忙起身想要去喊杜琳，她正和几个人在靠近门的那桌拼酒拼的昏天黑地。喊她来自然不是让她来心花怒放的，因为据我了解至今为止只有杜琳压得住那个女人，虽然以她现在半醒不醉的状态，很可能因为酒精的作用最后让事情反而变的更麻烦，比如，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先给两位当事者一人一巴掌。
　　别怀疑一个不过十四岁的小女生怎么可能干出那么老娘的事，赌大小姐已经干过一次了。
　　除非物理是化学老师教的，不然我们都应该知道，无论光速还是声波，哪个都至少比人的行动力快上不止一倍。换句话说，就算将它们合在一起，用的时间也依然要比正常人做一个肢体动作用的时间少的多，特别是像泼酒这种略有些复杂的肢体动作，因为你需要先把酒杯拿起来，然后才能用它去泼你的目标。这根本可以看成是在做两个动作了。
　　所以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喊杜琳的声音会正好伴随着一片抽气声响起，而我喊完回过头，一杯酒已经泼到了那男生身上。
　　白色的校服衬衫不再是纯白色，融化了一半的冰块在上面划出一条长长的水痕，掉到地上时摔成了两块。我看着上一秒还令人心动的清秀少年此刻一副狼狈的模样，忽然想起了前几天思想课老师一直在强调的一句话，“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即便它曾经多么美好。”
　　曾经美好的少年皱眉看一眼自己黏糊糊冒着啤酒香气的衬衫，然后，在所有人的又一次抽气声里，拿过桌上不知道谁没喝完的啤酒杯，一扬手，泼了回去。
　　“对不起，我不喜欢白拿别人的东西，尤其是向不认识的人。”这是少年的解释。
　　“我的酒……”这是不知道哪位的哀叫。
　　被惊到的除了我们这些旁观者，眼睛瞪得最大的自然还是得到报应被回敬了一身啤酒的那位，我很想拍手叫一声好，但也明白这种事只能在心里想想，再看杜琳，已经挤过那些看傻了的少男少女向两位当事者走去。经过我旁边时，我们相互对望了一眼，然后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幸灾乐祸”这四个字。
　　杜琳走到一张脸已经气得青白的少女跟前，瞥一眼她湿漉漉的校服衬衫，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递给她，“穿上吧，除非你嫌自己还不够丢脸。”我只能说，杜琳总是有办法让我目瞪口呆，在我以为以她的性格一定会趁着这个机会雪上加霜好好冷嘲热讽一下那个女人时，她却选择了雪中送炭。
　　感到意外地不会就我一个，当然还有正被迫接受她帮助的那位，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素有“惹事精”之称的萧芸芸萧同学。
　　对了，一直忘了介绍这位萧芸芸同学，此女是继杜琳之后，我那所四流中学的另一朵奇葩。说她和杜琳一样是奇葩倒不是因为她有和杜琳一样的高智商，但除了没有聪明的大脑，外貌协会、任性、野蛮、我行我素，这些性格特点几乎和杜琳如出一辙。不过，我能接受杜琳以上种种缺点，却对萧芸芸的性格非常反感，我并不否认这是一种偏心，谁让那个是我自小就认识的死党呢，我不偏心她偏心谁。
　　说起来，在对于萧芸芸的反感这方面，杜琳和我其实是一样的想法。我曾跟杜琳说过这是因为她在萧芸芸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换句话说，她其实并不喜欢现在的自己，结果她听后，整整一个月都没搭理我。所以现在即使心里依然这么认为，我也不敢再跟她讨论这个话题了。
　　不过面对萧芸芸，杜琳和我还是有区别的，我的厌恶是直接表现为能不搭理就不搭理，如果避无可避，那能少说一句就少说一句，杜琳说我这是懦夫的表现，所以她张开双臂热情接受了萧芸芸进她的太妹小团体，然后，开始一日三餐对她进行人身攻击。我在佩服杜琳的无聊的同时，也对萧芸芸的忍受力报以崇高的敬意。这么能忍，她是有多爱杜琳，还是，有多恨她。
　　我本以为杜琳这句挖苦的话和以往那些一样，最后都会在萧芸芸没有反应的反应里和空气里的那些呼出的二氧化碳以及灰尘一起被稀释被淡化，知道最后被路边的那棵树或草吸收。杜琳大概也这么认为的，所以当萧芸芸迟迟没有伸手去接外套时，杜琳轻轻挑叫起了一边的眉毛，那是她要骂人的前兆。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却不是因为杜琳，而是因为萧芸芸。杜琳我太了解她，她嘴巴是毒了点，但也就嘴毒点，你不惹她，她的攻击力基本等于0,反倒是萧芸芸，每次见到她，我都感觉自己正在看的是一颗不定时炸弹，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爆炸了，可能明天，也可能，现在。
　　“你...”杜林张嘴骂人的话刚吐出一个字，就被迎面而来的一巴掌堵住了嘴。
　　我脑袋里蹦出五个字，“炸、弹、爆、炸、了。”然后很快意识到，这并不是最糟糕和最恐怖的。
　　最糟糕和最恐怖的事是，杜林被打了一巴掌。拒我对杜林的了解，至今为止打过她巴掌的两个人都已经死了，一个是她外公，在她七岁那年死于心肌梗塞，另一个是她奶奶，前年死于中风。当然，没有人会认为这是杜林在诅咒他们，她虽然不大方，但也没这么小气，不过，我觉得还是少得罪杜林为好，她就算不是复仇女神，也最起码是雅典娜，不是动画片里那位三天两头要别人来救的姑娘，而是神话里那个以打架斗殴为兴趣的战争女神。
　　我赶忙往杜琳他们那边移动，期望在杜大小姐发飙前及时拉住她，却还是晚了半步。
　　“你以为你是谁...”
　　“啪！”杜琳骂到一半的话再次被半路拦截，依然是因为甩巴掌的声音，但被打的不是她，是萧芸芸，打人的更不可能是她，是我。“你要发疯还是要发神经我管不着也没兴趣管，但是杜琳不是你想碰就能碰的，最好别再有下次，不然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为了配合嘴里的狠话，我瞪大眼睛努力做出发狠的表情。
　　可惜，这个表情在别人眼里最后只成了转瞬即逝的幻觉，因为我很快就因为背后突然响起的另一个声音焉了。这是个我很熟悉的声音，确切来说，是最近一两个月非常熟。
　　“看来我似乎错过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