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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新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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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叔叔的家跟我所在读的初中并不是在一个区的,所以自从搬到苏家后,我每天的上下学不得不由原来的步行,改成每天搭两辆公交车,早上出门的时间也要提早至少一个小时,这对懒散惯了的我来说,实在是苦不堪言。
母亲曾和苏叔叔商量过让他托些关系把我转去苏泽的学校,苏叔叔很爽快的答应了,却是我自己拒绝了,理由是,我比较想呆在原来的学校。
对于这种抽象的理由像我母亲那种奉行现实主义的人自然是无法接受的,但她还是忍下了一贯说一不二的脾气,尽量和颜悦色地规劝我,“你那个学校离家太远,每天上下学都要坐两辆车,天天来回三个小时车程时间长了身体会吃不消,等你以后初三课程繁忙了,万一学校再有个补课晚自习什么的,你到家都要差不多晚上十点了,你一个小姑娘家天天这么晚回家万一碰到坏人怎么办。”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坏人来让我碰上,况且车站就在学校门口,换乘的车也是在同一个车站,下车后过了马路就是小区大门,就算真有坏人也没地方下手的。”
“你以为坏人都跟你一样脑子简单?”我的分析和解释并没让母亲放弃要我转学的念头,相反,让她一时没忍住又说出了冷嘲热讽的话。都说习惯成自然,这十多年来父亲和我一直对她的言听计从显然已经让母亲养成了对我们独断专行的习惯,在她潜意识里,我们就该听她的,她说要离婚就离婚,她说要转学就转学。
我以前一直以为我的性子是像父亲的,懦弱而胆小,但自从母亲和父亲离婚后我跟着她嫁到苏家,我发现我的性格开始隐隐有向她的自私好强发展的趋势,不知道是这场变故激发出了我隐藏了十几年的本性,还是家庭的破裂过分刺激了我的脑中枢神经,以至于我一不小心就这么转了性。若是以往,母亲但凡这么说我,我从来是不回嘴的,但这一次我却鬼使神差看了她一眼,冷笑回她,“如果都跟你一样聪明哪会沦落到要来打劫我一个小姑娘。”
不出所料,母亲的脸色因为我这句话青了一阵,又白了一阵,“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撇撇嘴,压下心中那股报复的快感。我不想自己的情绪在脸上表现的太明显,她毕竟是我妈,让她太难堪也是让我自己难堪。
我本以为自己这副态度已经足够把母亲气走,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她要比我想象的执着,彼此沉默了一会,便听她又说道,“我是你妈,难道还会害你不成,转到泽泽的学校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那里不但离家近,还是市重点,你现在才初二,只要转过去后努力些要跟上那里的进度并不是大问题。”
泽泽?叫得倒还真顺口。我嗤笑一声,凉凉看着她,“那个学校是市重点才是你要我转去的真正理由吧,每天搭多少辆车坐多久上下学你其实根本不关心。”
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讥讽终于还是激怒了母亲,“我为你的学业考虑还是我错了喽。你当我想管啊。你如果不是我女儿你求我管我都不会管。你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如果不趁早换个好点的学校逼着你读书,就你现在的成绩,到时顶多进个普通高中,那时还不是要麻烦你苏叔叔托关系把你送到重点高中去。与其将来那么多人挤破头抢一个名额,还不如趁现在初中的时候普通学校转重点学校好转点先转个市重点,到时中考你再笨也总能给我考个区重点吧。”
说实话,我从不认为自己现在读的那所中学有什么好。那是所坐落于某个菜市场旁边的四流中学,学校只有初中部没有高中部,在这个城市,若那些同时拥有初中部和高中部的普通中学被称之为三流,那像这种只有初中部,随时面临着被吞并危险的学校就只能沦落为四流了。一般进这种学校的,大多是读书称不上好家里也没什么经济条件的,在母亲抛弃父亲嫁给苏叔叔前,我恰恰是这一类人。都说什么样的环境培养出什么样的人,我虽不对这个观点百分之百认同,但并不否认它还是有些道理的,因为我所待的这所中学确实相较那些一流、二流、甚至三流的学校环境复杂了些。吸烟、打架、早恋、斗殴、勒索、逃课,这些事对于这个学校的师生来说都不是新鲜事,据不完全统计,这个学校最起码有一半的学生是有在外面混的,而我在这个学校最好的朋友也是个不折不扣的不良少女。在这样的环境下,老师们大多已经没了教书的热情,上课时也几乎都是照着书本读一遍应付了事。这种情况下若还能考进市重点的,那必定是智商极高之人了,而那些每天温习温到半夜两点的,最后大多进的也就个区重点。我既不是那种特别聪明的,也不是能有毅力特别勤奋的,除了每天老实完成掉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很偶尔才会想起复习下之前的功课笔记,其实连我自己都觉得我这点水平能进个普通高中已经不错了。
只是,自己心里清数跟被人当面戳穿毕竟是两回事,哪怕那个人是我的母亲。
这个世界上有一类人,他们在被人说到软肋时会习惯于借由更恶劣的言语攻击对方来让自己心里达到平衡,我和母亲显然都是那一类的。
“怕我给你丢脸,那你以后就说苏泽是你儿子,说我是你捡来的不就行了。不过说之前你最好先知会一下苏泽,问问看他想不想要你这个妈。
我幸灾乐祸地看着母亲短短几分钟内第二次被我刺激得脸色大变,知道自己刚刚那话真说到了她的痛处。苏泽对她的态度明显还不及对我的,对我他好歹会出声打个招呼,对母亲却从来只点个头,可见平白多出一个父亲或母亲,心里有疙瘩的不止我一个。苏泽这样的表现其实很正常,但让一心想坐稳苏家女主人位子的母亲觉得很不安。
母亲稳定了情绪,再与我说话时,明显已经完全没有了与我沟通的耐心,“我是你妈,你只要一天没成年我就有权决定你去哪个学校读书,你乐意也好,不乐意也好,反正明天一早我就会去你的学校帮你办转学手续。”
“你如果真逼着我转学,我明年中考的时候就直接交白卷上去。”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随便你!”
母亲最后是怒气冲冲摔门出去的,留下我一个人坐在床上呆呆望着慢慢停止震动的门,心里升起浓浓的悲哀。自从搬到苏家后,面对我一次又一次的针对和唱反调,母亲因为背板了父亲和我而产生的愧疚感终于还是在我那些恶毒的冷嘲热讽里消磨殆尽了。
其实自知道母亲为了另一个男人要和父亲离婚的那一刻起,我和母亲的关系已经注定回不到以前那种亲昵了。我虽不像父亲那样恨她,但也无法做到若无其事原谅她。特别是想到父亲那张从来好脾气微笑着的脸上自母亲提出离婚的那天起,一直到我们搬来苏家,都再也没有笑过,我便更觉得母亲不可原谅。
我突然好想见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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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当初与父亲离婚时便说好了,父亲随时可以来探望我,也可以偶尔接我回去住几天,这是我当时没有丝毫反抗就跟着母亲搬来了苏家的主要原因,既然还是能经常见到父亲,我又何必非要他们为难。
比起那些听到父母离婚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孩子,我觉得自己实在已经算很懂事了,即便偶尔会对母亲冷言冷语些,但我自问自己并未曾得罪过父亲,所以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我来到苏家都已经十多天了,父亲还不来探望我。
我想了半日,决定既然他不来找我,我就自己去找他。
父亲以前是自行车厂的检验员,在当时,据说这是人人羡慕的良差。可惜好景不长。我9岁那年,工厂面临收购风波,一大批职工被迫下岗,父亲没能逃过这一劫,也光荣成了“下岗大军”中的一员。下岗后,父亲曾当过一年多的家庭主夫,买菜煮饭洗衣打扫全由他一个人包办,父亲似乎挺乐在其中的,却是母亲怎么也看不惯他一个大男人整天在家做这些家务事,愣是委托熟人给父亲介绍了一个在食品商店当售货员的工作。这一干就干到了现在。
父亲的工作是每天九点开始上班的,但由于食品商店离家有一段距离,所以生怕万一遇上堵车导致迟到,连累全勤奖被扣掉会被老婆骂的父亲每次都是八点一过就出门了。为了成功堵到父亲,第二天我特地起了个早,连早饭也不吃就直接出了门。可能是因为昨晚上才吵过架,母亲对于我这一系列反常并没过问,大概以为我是在耍小孩子脾气,反倒是苏泽,若有所思看了我一眼,却同样没说什么。当然,我也不觉得他能说出什么。
明明那里有我的父亲,两周前还是我最爱的家,我却总觉得心里一阵不安,那感觉,就像要去的是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地方。当熟悉的门派号码再次出现在眼前,恍如隔世。
我站在门前,抬手摁下门铃,脑中思考着过会要用怎样的表情面对父亲。我确实在心里怨怪他,来之前也是抱着要来兴师问罪的念头,但现在真要见到他了,我反而气不起来了。母亲的背叛一定给了他很大的伤害,这种时候,我不该跟父亲太斤斤计较的。
门铃响了一次又一次,父亲却一直没有来开门,我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现在明明才七点半,父亲按理说应该还没出门啊。
难道是还没醒?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越想越觉得不安,我索性改成用手直接拍门,又是拍又是喊。然而,这么大的动静依旧没把父亲叫出来,反倒是隔壁的门打开了,从里面探出一张气冲冲的脸,“找谁啊,大清早要这么个敲法。”
我停住手,尴尬转过头,“呃~刘婆婆,是我。”
刘婆婆见是我,愣了愣,从门后走出来,“小然,是你啊,你今天不上课?”
“过会就去上,我找爸爸有点事。”
听到我这话,刘婆婆突然变了脸色,望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直觉有不好的预感,难道父亲真的生病住院了?“刘婆婆,我爸是不是出事了?”
“瞎说什么呢。”刘婆婆嗔我一眼,“你爸很好。”
听她这么说,我松了口气,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况且,刘婆婆脸上的表情怎么看都透着一丝古怪。
“刘婆婆,我爸好像不在家里,你知不知道他去哪了?”
刘婆婆依旧是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但总算正面回答了我的问题,“看来你爸走前没通知你们,他一个人去外地了。”
“外地?”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去外地干嘛?他什么时候去的?”
“听他说好像是跟朋友去做生意,上周就走了,我以为他至少会跟你说一声的,谁知道……”刘婆婆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担心看着我。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是怎样的,但从刘婆婆的眼神里至少能确定脸色绝对不怎么好看。我深吸口气,告诉自己要镇定,“我爸走前还有没有说些其他的话,比如,他什么时候回来?”
刘婆婆若有所思想了良久,摇摇头,“他好像没说。”
我一颗心终于跌到了谷底。
“不过你爸走前买了个手机,他有把号码给我,说万一房子有些什么事的话,可以打电话给他。”
您怎么不早说!
我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坐了一次跳楼机,一下子掉了下去,现在又一下子弹了回来,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刘婆婆,你能不能把我爸的手机号码给我?”
刘婆婆点点头,转身回去拿号码,进门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回头又担忧望了我一眼。我连忙回她一个温和的微笑,示意我现在精神状态尚算正常,暂时应该不会出现什么过激反应。